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 第一章

    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作者:阿半

    第一章

    女博士的第三类生活 作者:阿半

    第一章

    每个人都有一个坐标，家乡何地，年龄几何，文化程度，职业爱好等等。有了这个坐标我就成为我，而不是你或她。一年前，曲词考上了本校的博士研究生，于是她的坐标里又多了个----女博士。从那以后新朋友见面，介绍她时在各种定语后一定加上----人民大学的女博士。当新朋友们或另眼相看或作恍然大悟状时，曲词才认识到：原来“女博士”是有点不同的。可是看看身边的女同学们，怎么也看不出到底不同在哪里。她们和其她女孩儿一样喜欢逛街吃零食，聚在一起聊美容美发、明星八卦。她们读本科时这样硕士时也这样，怎么到了博士就成了特别的一类？不过曲词的格并不较真，甚至还觉得这事儿挺有趣儿。

    何况曲词对女博士这个群体也并没有强烈的归属感。她觉得自己是博士群里的异类，因为她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曲词从小就不是个刻苦读书的孩子。反倒是有一双积极要求进步的父母，他们不仅工作上力争上游，在曲词读小学的时候还前后去读了大学，重圆被文化大革命革掉的大学梦。当然，因此就没有过多的力教育曲词，于是他们把这个任务早早的交给了学校。曲词不满5岁就入了小学。加上她读小学时九年制义务教育实行“五四制”，待她升入初中就转了学，当地却是实行“六三制”。曲词的九年义务教育就这样被转掉了一年。只尽了八年义务的曲词在报考人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时并不知道与大多数中国大学的三年制不同，人民大学的研究生只需要读两年。就这么错阳差，致使并非天才的曲词虽然读到了博士二年级，也才只有21岁半。她再次成了班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人大的学生宿舍都有好听且富有内涵的名字，比如本科生宿舍楼叫“行知”，而“怡园”就是博士楼。曲词就住在怡园3号楼，公寓式的宿舍，一户三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两个人，六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和浴室。曲词和室友贾丹是同班同学，只是不同导师。贾丹已婚有子。人大的博士课程只有一年，另外两年是做论文和答辩时间。所以在这个升入二年级的第一天，房间里只有曲词一个人。当然另外两个房间还有人在，但在炎热的北京夏天，曲词丝毫没有串门的心情。她坐在床上挂着qq看电影，偶尔有朋友说话就聊几句。

    右下角的小企鹅摇摇晃晃的来敲门。拇指点了下空格键，电影暂停。点击肥胖摇摆的小企鹅弹出“师兄”的对话框：“吃饭了没？”。“师兄”特指廖书，虽然跟同校同系一路升上来的同专业师兄比起来，不同专业、硕士又非校友的廖书只能算是“远房师兄”。但在曲词心里，廖书才是名至实归的师兄。曲词的qq好友全部是生活中的朋友或同学，所以名称都被她改成了生活中的称呼。

    “哪一顿？”曲词晨练回来洗过澡就开始了和笔记本的床上约会，完全没有时间概念。零食倒是没断过，饭却一口没吃。只是出于自然反应的回复了三个字。瞟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竟然已经18：37。这一天一闪而逝。

    “看来你又是一天没出门，出来吧，请你吃饭”。认识廖书三年，已经记不清吃了他多少顿饭。曲词早已不会为此跟他客气。

    “吃什么呢？”这个问题几乎成了每餐一问。

    “随便你点。”廖书也总是这么回答，这是他们之间的惯模式。

    “你现在哪儿呢？”纤长的手臂从床侧伸到床下的书桌，拿起一瓶橙汁，边喝边觉得确实有些饿了。

    “办公室。”

    曲词知道这是指廖书的导师胡教授的办公室。

    曲词把脑子里的饭点儿拉出来遛了一遍，又体会了下胃的饥饿程度，有了决定。“你饿不？”

    “还行，能忍”。廖书知道，曲词这样问就意味着她有了选择，并且不会是太近的地方。

    “那去民大吃傣家菜吧，我想喝它家的竹筒酒了。”竹筒酒听来是酒其实是饮料，一点酒度也没有。想到清甜凉爽的竹筒酒，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对方答复，已经开始关闭暴风影音，摘下耳麦挂回床头。然后毫不意外的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好，下来吧，楼下等你。”曲词手指如飞“5分钟见”，迅速关机。从床上直接蹦到地面。边往穿衣镜前走边手指当梳抓理头发，待到镜子前一看，还好，虽然早上洗完澡没有梳理，却并没有毛躁凌乱。用黑发圈束成一个马尾。脱下运动款的四角裤和吊带小背心，换上宽肩带的纯棉背心和牛仔短裤，斜跨运动款小背包屐着人字拖。曲词喜欢设计简单的衣服，偏爱牛仔和纯棉。从来素面朝天最多涂个果冻唇膏。加上她本就年纪小，气质又很清纯，走在校园常被认作大一新生。这不是说她不注重打扮，而是这恰是她所追求的风格，简单舒适。看起来很随意，其实往往并不容易实现。

    曲词走进电梯时里面已经有三个男生，其中一个不算认识也算熟人。经济法专业的博士生，比她高一届。曲词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对这样的人她向来以师兄师姐称呼，也只是个称呼而已。可是往往被叫的人并不知内情，反而以为她是难得的谨守礼仪之人。

    “师兄”曲词朝他点头微笑打招呼。

    “曲词，真巧！”令曲词意外的是这位师兄竟表现出形于外的惊喜，原本靠在电梯壁上的肩膀挺的笔直道：“我正有事想找你帮忙呢”

    曲词一愣，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一直以为他跟她一样只是彼此混个脸熟，并不确实认识对方。怎么会找她帮忙？！但还是很客气的说“师兄太客气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呀”

    这位师兄却很认真的样子“我昨天去吕老师那儿借资料，看到你给他翻译的一篇霍姆斯法官的文章。正好是我要用的，你看能不能让我引用？”

    吕老师是曲词硕士时的导师。曲词心想，我并没有发表译文，您要问也该是问霍姆斯本人吧。微笑着说“我翻译的也不好，别坏您的事儿才好，您还是对照下原文保险些。”

    “别谦虚，法学院谁不知道你专业英语最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能不能把你电话告诉我，我最近在整理资料，可能还得求你帮忙。”这位师兄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看着曲词。

    曲词是很不喜欢向不熟悉的人公开号码的，但是这种情形不说又不好。恰好电梯到一层，曲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跟随人流往大门外走。这位师兄一直跟在旁边，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曲词心里一叹，只好在门口面向他站定报出自己的号码。他熟练的按键，只几秒钟就听到她的手机铃声奏起。曲词笑笑从小背包里掏出手机，正琢磨怎样问他的名字才不会尴尬，就听到旁边熟悉的声音叫“郭晓天”。

    曲词迅速转头，没错，正是廖书。曲词心里一乐，转头自然的问“师兄，您是哪个小？”

    “春晓的晓”郭晓天答道，似乎认为她知道他的名字很正常。

    “廖书，好久没见，前两天去你寝室他们还说你在上海，什么时候回来的？”郭晓天向廖书走近几步，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彼此很熟悉的样子。

    廖书笑着站到曲词所在的台阶下，“去做个项目，这不被老板招回来了嘛。改天约着打球吧。”

    曲词心想，原来他们一起打篮球。她知道廖书篮球打的很好，但从来没见过。

    “好啊，好久没活动活动了。”说着转向曲词“这是我们院民法二年级的曲词，算是我师妹。”然后另一支手伸向廖书，做介绍状。廖书拍拍他的胳膊笑说“省省吧，我和她比你熟。”

    郭晓天瞪着大眼睛把廖书和曲词来来回回看了两遍，边看边磕磕巴巴“你，你们……啊？”

    曲词心知他误会了，也不很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说“郭师兄误会了”

    廖书笑着看了曲词一眼，没说什么。只对郭晓天说“我们要去吃饭呢，你吃了没，一起吧。”

    郭晓天似乎还在惊讶中，忙说：“我吃过了，你们快去吧，回头联系。”边说边来回又看看他们。看着廖书抓了下曲词的胳膊，曲词顺从的走下台阶，跟他摆了摆手随廖书而去。俩人的背影看起来自然和谐。原来，他俩是一对吗？……

    曲词见廖书引着她往停车场走，知道他这是要取车，便侧过头说“我们骑车去吧，吃完饭走回来，帮助消化，怎么样？”在廖书买车前，他们向来如此。每人踩一辆自行车，满街窜着找好吃的。

    “我的自行车早被一师弟借去骑了”廖书停下说。

    “哦”曲词的自行车是和廖书的一起买的，倒是可以载人，只是这么热的天让廖书一路载她到民族大学太不人道了。“那我们打车过去，然后走回来，怎样？开车过去找车位也很麻烦呐。”曲词又提议。

    “好吧，随你”两人于是转往西门。这个时间是学生活跃的时段，又逢新生入学，到处挂着红色的条幅，校园里非常热闹。一路上曲词和廖书都遇到几位同学，互相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待到坐上出租车已经是七点钟了。

    “这学期你得发论文了”坐上出租车后廖书说。人大对博士生的要求是拿学位前至少在核心期刊上独立发表一篇论文。普通的期刊都很好发，拿钱就基本能发了，但是核心期刊很难。曲词正为此发愁。至今她还一篇文章也没有发过。

    曲词其人骨子里有些完美主义。她不屑于花钱发表论文，觉得那样发的文不仅没什么好炫耀，反而很可耻。但现如今的学术环境就是这样。她却不肯随波逐流。

    “哦”说到这个话题曲词有些没打采。“老师承担了一个课题，我在跟他一起做。已经写了一部分，明天拿给你帮我看看呗？”

    曲词的导师宋老，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教授。如今法学界知名的教授很多都是他的学生，包括曲词硕士研究生的导师吕教授，真可谓桃李满天下。在收曲词之前他已经有三年没有招收学生。可见他对学生有多挑剔。曲词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拜在宋老这样如今法学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门下，只能说是缘分加幸运。尤其她对宋老的治学和做人的品格非常仰慕和敬佩，所以发自内心的称他“老师”。

    廖书知道曲词口中的“老师”仅指宋老。其他老师前面都会加上姓氏。

    “你倒对我放心。”见曲词对此话毫无反应，也不知是该为她对自己毫无戒心而担心，还是为她对自己的信任而欢心。不过曲词并不是个容易对人敞开心扉的人，想到这儿，心理一暖。转回话题问：“想投哪儿？”

    “还没想，你有什么推荐吗？”曲词漫不经心一问。

    “黑大的‘求是学刊’不错呀”。黑大，即黑龙江大学。求是学刊是法学界一流的核心期刊之一。

    “黑大……”曲词撇了下嘴。“你还不知道我嘛，虽然在黑大上了四年学，却没有人脉。任课老师见了面也许能认识，名字却叫不出几个。院办和团委的几个老师还算熟悉，也只是因为演出的关系。再就是体育系的两个老师关系还不错了。至于求是学刊，我还是到人大以后才知道的，办公地点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所以求是学刊和其他期刊对我没什么差别。”

    “没让你找关系，把你紧张的。”廖书看着她微撅着嘴说完这段话，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爱好笑。

    曲词是个标准的气质美女，见过她的的人都会对她的气质印象深刻。看起来小小年纪，一举手一抬足明明很随意，却给人优雅的感觉。所以在她脸上看到“可爱”的表情，很是难得。

    “我只是说实话，可是实话说了别人也不会信。还不如投到别家，免得给人留话柄。”曲词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才渐渐明白，原来学术界并不如她想的纯净。和其他社会圈子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情关系，也传播流言飞语。

    “小丫头，想的还不少。等你发给我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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