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 - 八苦中

    寻仙 作者:苏子木

    八苦中

    寻仙 作者:苏子木

    八苦中

    岙皎垨却施施然立于一旁，不语不动，一副全然不计较的样子。

    主人不起身相送，客人起身却不离去，就在周遭气氛越来越僵持静谧时，顾长生突然抬起头露齿一笑。

    自从进门后就一直隐藏气息，装低调装不存在的虚昆派掌门座下大弟子江尤瞬间绷紧了头皮。

    顾长生向前几步凑到他跟前，道：“这位师兄看上去好生面善啊！”

    江尤顶着众人的视线，木然着脸道：“大家都说我是大众面孔。”内心却咆哮，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上次那么坚定的忽视我，这次我多么的想被忽视，你却非要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顾长生疑惑天真的道：“啊，我知道了，你和掌门师伯的大弟子长得好像，都是感觉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类型！”

    “……，谢谢师弟提醒，以后我会尽量不往人多的地方走。”江尤硬邦邦道，“请问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顾长生笑眯眯地再上前一步，道：“呵呵，我就想问问，万臻派来访是师兄您引领过来的吧？”

    “……”江尤退后一步，什么叫我引过来的，我只是个负责带路的啊，真的只是……其实你们有话可以直说的！抹把脸，某人终于明白自己成了两方下坡的阶梯。

    “岙掌门，这边请！”于是我们器宇不凡稳重可靠的虚昆派首席大弟子江尤只能走出来，一脸严肃的继续在前面领路。

    等外人一离开，于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师弟，我觉得那人不是长得像江尤师兄，他就是江尤师兄。”

    顾长生无辜地转过头，道：“哦，这样啊，都怪我没认出来！”

    于默道：“江尤师兄很少不到这边走动，你又刚入门，我想江尤师兄不会见怪的！”

    众人：“……”

    双生子上前勾住顾长生的脖子，悄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顾长生继续无辜道：“故意什么？”

    双生子窃笑，道：“欺负江尤师兄啊。他一声不吭低着头站在那里把自己当隐形人，让人看了就想欺负啊，想欺负！”

    顾长生望天道：“我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

    “都留在这里，是不是也想品尝一下这八苦茶？”就在双生子不依不饶时，重焕突然开口道。

    众人都恍如天启般记起有诸多重要的事要去办，连于紫宵都一脸肃然道：“六师弟，你上次不是说虚昆诀幻虚术有一点不太理解，现在有时间，到讲道堂我给你讲解一下！”

    顾长生只恨慢了一步，好不容易想到的两个理由被双生子师兄抢先说了出来，致使最后他被留了下来。

    “师父，我……”顾长生刚开口，却说不下去。

    “嗯？”重焕笑着应道，伸出食指对着他勾了勾。

    虽然本能的觉得危险，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步一蹭的移了过去。

    重焕拿起紫砂壶，片刻壶里的水就冒着热气翻滚起来。

    “呵呵，师父！”顾长生讨好的喊道。

    “嗯。”重焕应着，拿出两只新的杯子，注入茶水，顿时茶气清香氤氲。

    热气潆绕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那人沉静的面容，那贵气漂亮容貌在这一瞬的静谧中显得格外的离尘脱俗。

    顾长生发现自己忘记了想要说的话。

    “要不要试一下这八苦茶？”静默了片刻，重焕突然问道。

    “啊？”对方说话的语气很轻柔，没有胁迫，没有反语，没有威胁，说明对方真的只是问一下，顾长生反而有些呆愣。

    重焕轻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其中的一杯慢慢的喝起来。

    “顾小七，你说，人生八苦，究竟哪一样才是最苦的？”重焕突然开口问道。

    “啊，这个。”顾长生想了一下才开口道，“应该是爱别离吧！”

    重焕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为什么呢？”

    顾长生看着对方的面容认真道：“生老病死这是人都会经历的，逃不得避不得，再苦也是我们也是可以承受也必须承受的。怨憎会苦是和冤家仇人见面产生的痛苦，在我看来这种苦是可以避开的。除了杀亲夺爱之仇，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可以化解的，即使不能化解，我觉得见面时就应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快意恩仇才对。”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至于求不得苦，天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看开了，也就不苦了。五取蕴苦是由执念而生的苦，刹那的生灭，会始终伴随着我们，但隐藏在我们身心之中，微苦，机会常常被我们给忽视掉。”

    重焕笑着点了点头，追问道：“那爱别离呢？”

    顾长生目光深沉，若有所思，道：“爱别离是八苦之最。无论是生离还死别，爱之入骨，苦之锥心。情之一字最难解，如含笑而逝的桃花姐姐，只怕不到最后那爱别离之苦就不得解。”

    重焕轻笑出声，扯了扯面前一本正经的小弟子的面颊，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情！虽说人生而有八苦，但这八苦你能不尝还是不尝的好。”

    为什么老是被对方像对小孩一样捏脸蛋，顾长生郁闷的想。虽然对方是师父是长辈，实际年纪也应该比自己大不少，但从样貌上看岁数都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被对方当成小孩子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对方的手指带着一丝温暖，力道也轻柔得让人产生一种眷念的错觉。

    顾长生正犹豫到底到底要不要意思意思的反抗一下，比如撇开脸，一直在他肩头睡觉顺便当装饰的宠兽小白醒了过来，打个哈欠耸了耸鼻子，一跃而下，扑通一声正好掉进茶杯里，激起一朵漂亮的小水花。

    “……”顾长生望着独自把茶杯当澡盆，自娱自乐欢快地用四只小爪拍着水花的小白有些无语。

    就在他准备将那小东西拎出来时，小白突然竖立起来，睁大双眼，大滴大滴的泪珠噼里啪啦滚落下来。

    顾长生吓了一大跳，赶紧将它拎起来放在手心，心疼不已的道：“是不是摔到哪里了？”

    重焕伸出食指挠了挠四爪蛇的小脑袋，道：“无妨，估计是它不小心喝进了一些八苦茶！”

    “……”顾长生幽幽地望向自家师父，这到底是茶还是毒药啊，小白就是吞下一条水龙加一个巨大的火球都没掉过眼泪的啊！

    重焕安抚着对小徒弟解释道：“这八苦茶是佛道之茶，苦感心化泪出，解其意升道法，于修行极有裨益的。”

    顾长生有些不信任，如此好东西这么轻易就拿出招待那万臻派掌门，而且人家离开时并不像感激的样子。

    重焕笑了笑，道：“当然，有益的前提是能化泪而出。那万臻派掌门太好面子，不像小白这般坦诚，再苦也不愿在众人面前流泪，还连饮八杯，只怕再不找个地方哭出来，集苦入心髓对道法修行反而有害。”

    顾长生：“……”这绝对是故意的，自家师父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存在啊！

    隐龙谷外，江尤领着万臻派众人刚步入小树林，岙皎垨就摆手让人停下脚步，他款款步下软轿，让众人在原地等候不许跟随，自己却独自走向树林深处。

    江尤虽然不理解那掌门究竟是做什么去了，但他自认只是个带路的，因此也不多问，木然着脸与众人一起等待。

    但等了好一会岙皎垨还没回来，他开始有些担心了，虽说虚昆派一向安全，但这个地方离隐龙谷实在太近难保不出什么麻烦意外，再说即使不出意外，万臻派掌门迷路了走丢了也绝对是个大麻烦，因此他决定顺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找着看看。

    万臻派弟子也有些担心，但师父有令要他们原地待命，他们也不敢违抗，现在见稳重可靠的虚昆派首席主动提出帮他们寻人自是求之不得。

    江尤顺着小道一路寻去，走到树林深处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越向前哭声越大，到了小道尽头就看见万臻派掌门岙皎垨对着山壁正耸着肩膀失声痛苦。

    “谁？”岙皎垨转过头厉声喝道，一出隐龙谷他就察觉得聚集在心中的诸苦汹涌而出，知道再压制不住，不得已离开队伍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想通过泪水发泄出来，只是没想到有人会不知死活的闯进来。

    江尤刚有些错愕，对方一喝之下回过神来。只见那人虽然语气寒冷严厉，但在止不住的泪水下实在没什么气势，尤其对方左眼下的那颗朱砂痣被泪水洗过后显得格外的艳丽妩媚。江尤心猛然一跳，想起自己不久前第一次来隐龙谷回去后咬着被角流泪，同情与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心中一热，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抱住对方略显单薄消瘦的身体，安慰道：“不要哭了，没什么大不了，多来几次慢慢就就习惯了！”

    岙皎垨想推开对方，但没推动，一时又是急又是气，正是关键的时刻这人跑过来轻薄于他还说些莫名奇妙的话，什么叫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习惯什么，习惯被戏耍，还是习惯被轻薄……

    岙大掌门越想越气，苦怒攻心，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于是陪同师父出行的万臻派众弟子看见了一副让他们震惊得终身难忘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骄傲强势得如同天神般的师父被虚昆派首席大弟子从树林中抱了出来，面上还隐隐残留着泪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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