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蜂]无所留 - 第四章 濒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二）
[信蜂]无所留 作者:浅无
第四章 濒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二）
[信蜂]无所留 作者:浅无
第四章 濒死之人最后的心愿（二）
管家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道：“所以请您将信带回去吧。”
“很抱歉先生，我做不到。”我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管家似乎感到十分诧异的样子，“……您、您说什么？”
“我说很抱歉先生，我做不到。”我猛地抬起头，紧盯着管家的眼眸，坚定地说道，“请您带我去见杜安·史密斯先生。”
管家不悦地蹩起眉并不满地说道：“我告诉了您这么多，我就是希望您能够尽早放弃带着信件离开，现在您竟然妄想着要见主人。”
“请您让我去见他，我想看看那个能够为了自己的事业和前途而抛弃自己唯一的人长得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我的声音因为满腔的愤慨而变得激动不已。
“你……你真是无礼！”管家因为激动而抽动着他的两道浓眉，“你给我走，给我走！我家主人现在本不在家！您再在这里无理取闹我就要请人把您赶走了！即使是为ag政府工作的信蜂也不能在这里胡闹！”
被管家鲁地一推后，我险些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后，我正了正帽子，紧锁着眉头看了几眼管家后，便将信件再次用废纸紧紧包裹住塞回了包里。“失礼了。”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身后是紧跟着我的吉罗德。吉罗德在我身后叫了几声，声音不似以往般温和且乖巧而是饱含着不满与愤怒，似乎是对着那位管家的。
然而这一次我和吉罗德却并没有保持着方才的幸运——莫伦·契斯最终还是出现了，准确来说应是莫伦·契斯的尾端。莫伦·契斯的尾端长得很像放大了多倍的蜈蚣，它抖动着尾端张牙舞爪着。在它的面前，我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但再渺小我也必须打败它，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为了自己及吉罗德的命。
赶在它先行发动进攻之前，我慌忙往后退了几步，离它太近的话对我完全没有好处。吉罗德叫嚣着跟在我后头。
铠虫莫伦·契斯的弱点在口部，我赶紧拿出自己的心弹枪，但是到底该怎样才能击中它的口部呢？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
皱了皱眉，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两边都是岩石。我费尽地爬上去，然后看准时机纵身一跃，稳住身形后对准莫伦·契斯的口部发了心弹：“心弹装填！回响吧，心的碎片……飓风！”
心的碎片从枪口发了出去，但是却并没有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击中了莫伦·契斯的口部，而是击中往下一点点的部位，即便只差了一点也是失败了的。
我从高空中徐徐落下，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全身都开始酸痛起来，好在这里的土壤非常松软，否则照我这个摔法一定会摔死的。
我不敢长时间地躺在地上，赶紧挣扎着站起来，好在刚才一直用手紧握着心弹枪才不必再去花费时间找武器。
再来一次吧，这一次一定会成功的。我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与希冀再次爬上了岩石，像方才那样纵身一跃看准时机瞄准铠虫口部灌注进全部的信念，“心弹装填……响彻吧，心的碎片……飓风！”
这一次心的碎片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铠虫莫伦·契斯的口部。耀眼的光团在瞬间笼罩住莫伦·契斯，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响化为了碎片散落在地上。
总算结束了啊。我这样想着身子却还是在不断往下落着再次经历了一次剧痛后，我抚着口大口地喘着气，很快吉德罗就来到了我的身边，用它柔软的舌头轻舔着我的脸颊。
“啊啊，没事了，都已经结束了。”
我淡笑着对吉罗德说道，可是尽管我这样说着，事情却并未结束——铠虫的事情结束了，但信件的投送却尚未结束。
***
我连衣服都没换，便带着吉罗德一起回了馆。我和吉罗德的身上都脏乱不堪，沾满了紫红色的烂泥，但是信件却因为被废纸一层层紧紧包裹的缘故毫发无损。
回到蜂巢后，但凡经过之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一眼。
按照收信人管家的话来说，他是希望退信，而按照蜂巢的规定但凡被退回的信件都应当交还给寄信人或是直接交给冻结物件课。冻结物件课只有一位达莲娜·威尔逊小姐，但一直没有机会和她打个照面，因为成为信蜂的两年来我都不曾遇到过退信的情况。
达莲娜·威尔逊小姐接过信封后，扫了一眼寄信人的名字后，似管家那般喃喃自语着：“又是艾布特·史密斯啊……”
我注意到了她话中的“又”字，于是向她询问道：“难道说史密斯老先生的信件被退回了好几次吗？”
达莲娜·威尔逊小姐抬起头来注视着我，轻笑了一声后这样说道：“被退回好几次？哼，应该说没一次不被退回来的吧。”
我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她，开口时言语变得支离破碎：“怎么会……我是说……每一次……啊……可是为什么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达莲娜·威尔逊小姐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去换身衣服吧，都脏成这样了。”
我微低着头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沉默着反复挣扎思考着。
最终我抬起头，以坚定的眼神看着她颇为不耐的面容说道：“请将信件还给我，威尔逊小姐，我要再次投送这封信件。”
达莲娜·威尔逊小姐睁大双眸吃惊地看着我，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你疯了吗？克莱拉·洛佩兹小姐？”
“我没有疯，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不温不火地说道，“如果给您的工作带来了麻烦的话，我觉得很抱歉，但请将信件换给我。”
达莲娜·威尔逊小姐皱着眉将信件还给了我，我向她欠了一身便赶忙走向寄信人艾布特·史密斯的住址——在第二次投送之前，我得先去看看他，让他等待了那么久一定得先让他安心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同情史密斯老先生，或许是因为我和他是拥有同样经历的人吧。
史密斯先生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狭小而破旧的房子，大门虚掩着既没关启也没锁住，我担心地推门而入。通过走廊后，我拐进了一间房间，靠近房间窗口的地方放置着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想必他就是艾布特·史密斯老先生了。
也许他听到了我方才弄出的动静，勉强睁开双眼，费力地开口询问道：“是谁？”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言语中掺杂着些许的兴奋和期许。
“很抱歉，史密斯先生，冒昧打搅您了。”我带着歉意说道，“我是克莱拉·洛佩兹，是此次替您送信的信蜂。”
“原来是信蜂啊。”史密斯老先生说这话时显得落寞且失望，“那么您有什么事吗？”
“我抱歉，史密斯先生，您的信我没能交到您儿子的手上。非常抱歉。”我冲他鞠了一躬，脚边的吉罗德幽怨地叫唤了一声。
“啊，被退回来了吗？”
史密斯老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但我清楚地明白这是苦笑。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您不必自责，洛佩兹小姐。”
史密斯老先生以温柔的声线安慰着我，但我怎么也无法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
我信誓坦坦地说道：“但是史密斯先生，我向您我一定会将信交到您的儿子手上的。”
“不必勉强了，洛佩兹小姐。”史密斯老先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了解我的儿子，他是不会收下我的信的，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史密斯老先生竟然激动地哭了起来，“可是……说实话，我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的我连下床都困难，连笔都握不住了……所以在最后的时候，果然……果然还是想见一见我的儿子……还有我宿卫蒙面的孙子……”
我一怔，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让别人代为将信送到邮局。
我咬了咬下唇，激动地说道：“请放心地交给我吧，史密斯先生！我一定会将信交给您的儿子，并把他带到您身边来的！”
“可……可以吗？”
“请交给我吧，史密斯先生。”
***
我依旧没有换衣服就带上吉罗德前往覆盆子小镇，因为我认为反正还有一个来回，要是换了衣服后又弄脏了那就麻烦了。
我想女帝殿下又开始庇佑我了，因为当我来到杜安·史密斯先生的庄园门前时，一辆华丽的马车接踵而至，车上是位穿着黑色礼服，头戴一顶黑色礼帽，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
我想他大概就是杜安·史密斯先生了，于是连忙在他下车后走到他身前，询问道：“请问您是杜安·史密斯先生吗？”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最后回道：“是的，您是信蜂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克莱拉·洛佩兹。事实上我有一封信要交给您，希望您能够接受。”我说着将信从背包里取出并递交给他。
在看了一眼信封的正面后，他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他忘了所谓的礼节与风度，自然地脱口而出道，“……父亲？！”
对此我感到困惑不解，他应该能够料到是他的父亲写给他的才对，为什么要表现地如此吃惊呢？
无论这是否是他佯装出来的，但我还是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您的父亲现在病重恐怕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在人生的最后时间里，他希望能够再看到您和您的儿子，哪怕只有一会会儿，哪怕……只有一眼。”
“父亲他……”
杜安·史密斯先生颦起眉，紧跟着扭头望了望他的庄园，我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但我能够看出他的犹豫和纠结的情绪。
最后他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不能去看他。”
我一脸的震惊，于是迫切地追问他：“为什么？您的父亲非常想见您啊！”
“我没有父亲。”杜安·史密斯冷着脸，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的父亲早就随母亲一同遇到铠虫的袭击失去了心衰弱而死了。”
我想起了管家曾对我说过的话——
更何况史密斯家对外一直宣称主人是出身名门，只不过父母都早逝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谎言的内容原来是这样的。
但是真相又如何呢？
真相是，这位杜安·史密斯先生的生父正饱受着病魔的侵袭，站在死亡的边沿。
我顿感悲愤不已，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情感与史密斯老先生所经历的一切产生了共鸣。我取出心弹枪，将枪口对准杜安·史密斯先生的膛。
他显然吃了一惊，“您想做什么？！”
他没能来得及阻止我，旁边的人也来不及。
我对准他的膛发了心弹枪，心的碎片击中了他。
一幅幅图画凭空出现在眼前，更令人惊奇的是，图画中的史密斯老先生会动。
杜安·史密斯先生并未感到不适，他甚至忘了我的无礼，只是将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画面，满脸的震惊。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史密斯老先生匍匐在桌案上，借由着昏暗的灯光戴着老花眼镜，一只手压着信纸，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握着一只笔，一笔笔费力地书写着给杜安·史密斯先生的信。
他一边写口中还喃喃着：“这是……这是最后了，是最后一次了。要是杜安能看到该多么好啊。”眼泪从镜片下的眼眶中缓缓滑落，啪嗒啪嗒落在信纸上，史密斯老先生见状连忙用手拭去滴落在信纸上的泪珠，可已经来不及了，那点滴的泪珠早已晕开来模糊了字迹。
他颤抖着放下手中的笔，将那张好不容易写到一半的信纸揉成团扔进一旁的纸篓里，然后拿出另一张信纸一丝不苟地写着……
两行清泪出现在他的眼眶下，杜安·史密斯先生的口中动情地喃喃着：“父亲……我的父亲啊……”他的手一抖，手中的信封便掉落到了地上。
他赶忙弯下腰捡起信封，再度直起腰板时已拭去了泪痕。他冲着他的仆人厉声说道：“快将少爷带来，快！”
仆人惊恐地看着他的老爷，随后赶忙奔进庄园。
“我仔细想过了，我会跟您去看望我的父亲的，洛佩兹小姐。”
杜安·史密斯先生冲我友好地笑了笑，紧跟着脱帽对我致礼并说：“我要对您致礼，尊敬的小姐。”
我受宠若惊，“为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您让我幡然悔悟，使我明白一切都比不上自己的父亲重要。一直以来我都迫于我妻子的压力不敢去看望我的父亲，甚至不敢拿出钱来去孝敬他老人家，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得感谢您所做的一切。”
我疑惑地说道：“可是……您的父亲一直以来都有给您写信啊，我不相信他信中的话语不能使您幡然悔悟。”
“一直以来？”杜安·史密斯先生皱了皱眉，“难道除了这封信外还有其它的吗？”
我感到惊奇不已，“当然，您的父亲可是每周都会给您写信呢，只不过都被您退回了。”
杜安·史密斯先生诧异了一会儿后便露出了了然且无奈的神情来，“一定是我的妻子克扣了那些信并且让人给退了回去，我本不知道父亲一直都有给我写信，如果我知道的话……”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这时那个被他差遣去带来他的儿子的仆人终于再度出现了，他毕恭毕敬地跟在一位穿着华丽的青年男子的身后。
那位青年男子走到杜安·史密斯先生的跟前，然后恭敬地问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事必须在门前说呢？”
杜安·史密斯先生神情严肃地答道：“我要带你去看看你的爷爷。”
他的儿子疑惑地询问道：“爷爷？爷爷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那是对外宣称的，你真正的爷爷本没死。”杜安·史密斯先生顿了顿后说道，“现在，给我上车。”
他的儿子面露不满之色，似乎很不满于他的父亲含糊的解释，但也只好顺从地上了马车。杜安·史密斯先生看了看我，对我说道：“您也请上车吧。”
“诶，可以吗？”我看了看身上的脏衣服，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我认得这泥，是从这里到尤萨里中央的路上的泥，想必您一定是因为英勇地同铠虫战斗才会弄脏衣服的。”
杜安·史密斯先生似乎在由衷地赞美我，我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抱起吉罗德同他一起上了马车。不过显然他的儿子对我脏乱的衣着很介意，一路上都摆着一张嫌弃的面孔，但我并不在意，我也本用不着在意。
马车经过一路的颠簸来到了尤萨里中央艾布特·史密斯老先生的住处。一看到那破旧的房屋，杜安·史密斯先生便露出了自责和难过的神色，反观他的儿子却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说是两个相反的人也不为过。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于是在让杜安·史密斯先生签了接收单后，便带着吉罗德离开了。
第二天我听说史密斯老先生被杜安·史密斯先生带回了家，旁人都对此诧异不已，因为一直以来那位尊贵的杜安·史密斯先生都宣称自己的父亲早已预铠虫侵袭而亡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冒出了一个父亲来。
据说因为这件事，杜安·史密斯先生的妻子和他大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勉强向他妥协了。因为杜安·史密斯先生说他的父亲已不久于人世，而且也不会由她来亲自照顾，更重要的原因是杜安·史密斯先生给他的妻子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他说：“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如果你不接受我的父亲就给我滚出这个庄园！”
听说这件事的每个人都对杜安·史密斯先生褒贬不一，但我觉得他终究还是个注重亲情，深爱他的父亲的人，而不像我那个混蛋父亲那样毫无悔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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