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风轻花飞霰 - 晓来风轻花飞霰(六)
晓来风轻花飞霰 作者:聆岚
晓来风轻花飞霰(六)
晓来风轻花飞霰 作者:聆岚
晓来风轻花飞霰(六)
“一点儿内力都没有,原来他真的不习武啊。”晓霰探完了脉之后低低呢喃道,温热的气息正呵在雪栈耳畔,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自那一处漫开,让一向定力不凡的琴圣公子险些装睡露了破绽。于是再次的无奈之下雪栈只得暗暗屏息静气,清心敛神,好不受影响。
现在该怎么办呢?晓霰主意倒是想到了一个,可……看看近旁风华无双的雪衣公子,她又犹豫了:这样……是不是太冒犯他了……
矛盾了半晌,头脑中激烈斗争了半晌之后,晓霰终是说服了自己:青穹剑的下落非问出来不可,所以也非带走他不可,反正渝晓霰本来就是江湖女儿,哪里来的那么多顾忌,何况……他睡得这么熟,压儿什么也不知道呀!
对!就这么办。
做了决定后小丫头一边暗暗给自己鼓着劲儿,一边紧张已极地轻轻伸过手去,一手轻轻地扶了他的肩,一手小心地托在双膝间,就这么把这高她一头的雪衣公子半揽在了怀中,下一刻,晓霰暗暗提劲,纤腰直直一挺,洹大公子就给她这么稳稳抱了起来。而小丫头自己不知是紧张得还有累得,额上沁了密密的汗珠,湿润了玉琢的姣丽脸儿上晕开的那微微一抹如霞的轻绯,但仍是力持平静地让怀中的雪衣公子把头靠在了自己肩上,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儿。
原来要真是一个昏迷之中的人,她这么做并无半分不妥,但问题是:洹大公子他此刻其实十二分的清醒着。就在眼前的少女伸手到他肩头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她打算做什么,却苦于自己之前一直是假寐而不能有任何动作。
终是给这不知名姓的少女就这么抱了起来,雪栈心底无奈地思量着究竟是谁家女儿这般没有轻重?虽说十三年来游历四方,见惯了江湖中人的不拘小节,但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琴圣公子仍是不那么容易接受的。
头枕在少女肩上,感觉到她动作极轻地抱着他跃下了马车,而后运起了轻功,几个起纵就离了车子数丈远,直朝着这片柞林尽头奔去。
而小丫头也自然不会知道就在她飞身离开的那一刻,原本在车辕上沉眠的少年高手刹那就睁了那双奕奕炯然的眸子,清醒得无一丝暗昧。而后一个轻巧的跃身下了地,迅然无比地追了上去,比起晓霰曾自鸣得意的轻功,聿清的动作要轻灵敏捷上百倍。
这一片葱郁柞林的尽头就临着官道,而在这距官道不远的林子里有一间小小的柞木茅顶的屋舍,看起来已经颇有些年头的样子,屋子竟也未上锁,小丫头是熟门熟路地进了小堂屋侧的一间小小的偏室,先着黑极小心地将怀中的雪衣公子轻手轻脚放在了房中的竹榻上,然后从灶间取了火折子点亮了旧柞木桌上那盏同样古旧的铜灯,样式极普通的圆台高柱铜油灯,但这大概是这屋子以前的主人最值钱的东西了。
两天前晓霰刚来这儿时这屋子里原本住着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儿,就守着这一片柞林采柞叶饲蚕勉强度日,那女儿只小了晓霰一两岁的样子,面色却要黄瘦许多。晓霰原本也就是打算找个地方借宿舍上两晚的,她再怎么大胆总归也只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对深夜在野林间过夜还是多少有点儿心悸,所以刚来时费了半晌工夫终于是找上了这林子附近唯一的一户人家,但看着她们眼下这样的困顿,小丫头心里又愧又悯,掏了身上带的二十几两银子尽给了她们,晓霰虽不常出门,但也没有到无知到不悉柴米价的份儿上,明白这这二十几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十多年的用度了,如果俭省点儿的话,甚至可以够这母女两个一辈子的日用花销。
也正因为知道这不算个小数目,所以小丫头出门时也并未多带。眼下,就全算作了借宿的房钱罢。
那母女二人自然先是不信真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信了之后自然是对这天降的贵人感激涕零,倒弄得晓霰怪不好意思,手忙脚乱得不知该怎样回拒。
接着是那做母亲的坦陈说前两年就有去沧州投亲戚的打算,可苦于凑不够路费,这两年朔州一直不大太平,住在官道旁的人家尤其遭罪,这儿原本有三十来户人家的,家家都靠采柞养蚕过日子,因着近年的不太平,接二连三地都迁去了外地,现下就只剩了她们母女俩儿。如今有了路费,也就正好带了女儿去投沧州的娘家,好歹日后在那儿帮女儿寻个好人家。
晓霰一听人家这就要搬走,倒并不留着,只想着自己打小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儿与人同住她子又随意扰着人家也说不定的,所以就这么送那娘儿俩一直出了朔州城,而后才又回了这林子里等人。
好在那双母女感激晓霰就把这屋子里用得上的东西尽留给了她,还细细叮嘱了许多需留心的地方。所以,小丫头这两日来住了这儿倒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不便。
如今么,这间小小的柞木茅庐里自然加上她今晚带来的雪衣公子也就住了他们两人,小丫头之前在林子里苦苦守了差不多整整两天,早已是身心俱疲,刚刚又带着一个身量不轻的盛年男子从马车奔回了这里,虽说晓霰她出身武林三大望族的驭罡山庄,自幼习武,到如今也十有余年,但武学修为同几个英才卓荦的哥哥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所以此刻虽然没有汗透重衣那么狼狈,可的确是气力不继,倦惫已极了。
小丫头刚刚把怀中的人放上竹榻时终于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几乎立刻就有倒头大睡上三天三夜来解乏的打算。这不大的柞木茅顶草庐里除正中的堂屋外,另有分置两边的两间小小的卧房,倒是正好方便了他们两人。临出屋前晓霰无意间目光浏了一眼榻上眉目如画的雪衣公子,正在沉眠之中的广陵琴圣睡得仍是安恬,如豆昏黄的灯火里整个人都是澹逸出尘的明然静然,只一袭微显凌乱的白衣不似素日衣带当风的清朗洒逸,而只这微微的丁点儿零乱,一眼看上去,就立时让人觉得有了那么些不协,仿佛这竹榻上沉眠的人生来就该是那般的风华如玉,澄净无违,生来就当是清风竹林里,涧泉白石边临风品茗、松鹤为友的无双人物,不该给他人给外物损了半分清逸风华。
想到那微乱的衣衫完全是自己的杰作,晓霰看着看着心下就生了那么一丝愧意,于是刚打算迈出门的步子就这么又收了回来,轻悄悄地移步到了榻侧,没发出一丝声响,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打算替他拂平打了几个皱襞的袖边,再理好微折衣摆及腰间略显松散的雪色缦带.
可是——原本极简单的事情到了从来没照顾过人的晓霰手里就变成了一团乱麻,原先只是微乱的雪衣给她一经手反是愈来愈乱了下去,也就愈来愈不协了下去,而小丫头为怕不慎扰醒了榻上沉眠的人去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得勉强拒着倦意一点点地试着去补救刚才的失手……可是么,在素来毛燥的小丫头这里结果当然是越来越糟,直到最后她颓然垂了双手无比懊恼地悔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动手……
最终,小丫头满是慊疚地静静看了榻上的雪衣公子半晌,却再没有了去补救的勇气,于是下定决心后小心地熄了柞木几上的铜灯,掩门,转过堂屋,进了侧室,一头栽在室中的柞木床上倒头大睡……
而就在她掩上的房门,隔断了屋内视线的一刻,竹榻上的雪栈也睁开了那双润如墨玉的眸子,而后终于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现下的情况果然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自幼闺阁从娇养的世家千金,在车中抱起他时无意中触到她的手,五指纤纤,皙如兰笋,想来是素日不沾阳春水的,而掌心及指尾处却生有极细一屋薄茧,这是习剑多年的痕迹,可只有薄茧也证明主人平时怕是不曾用过多少功的,所以内功修为不深也就讲得通了。
但,不论是不是小翟他泄的消息,都没有找这样一个人合作的理由,那,她会是误打误得了消息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消息原本是要传给谁的呢?这两的来中原武林中又有谁还在打青穹剑的主意?或许……从她这里可以找到答案。
不过,看着自己身上此刻皱作一团的雪衣,雪栈眸间浮起淡淡一痕笑意:可,这般简单的小丫头呵,让人真有几分不忍心怀着目的去接近她呢……
已是夜阑时分,窗外泠皎月华透户而入,茅庐侧几株葱郁的柞木在沁了春寒的夜风中叶声簌簌,婆娑树影映上半启的木格窗,不经意间零碎了半窗斜月……
雪栈的目光透过那浸满了霜天月华的木窗,看向窗外那一株距茅庐最近的大柞树,想象着聿清刚才就在那儿看着房内的小丫头手忙脚乱地帮他家公子整理衣物,还搞得一团糟,而他家这一向最不习惯外人近身的公子却苦于假寐而只能任人摆布,连一向古板肃重的阿清他都一定也在心里偷笑了罢……也罢,自小捉弄了他那么多次,这回让他看了点儿笑料权作补偿了……琴圣公子清隽已极的脸上融融漫开几分淡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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