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梦三月半

    静静的感受着那份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享受着灵力在体内奔腾的快感，天佑完全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如果可能，天佑甚至希望就这样保持到地老天荒。然而可惜的是这种感觉并非一直如此，在天佑的感知中，那令人愉悦的感受在经历了一段时间后便开始迅速消退，而几乎被他完全遗忘的各种感官刺激也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意识中。
    天佑最先注意到的是轻微的说话声。虽然能听得出来，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天佑却还是听得相当清楚，因为这片小小的平台之上实在是太安静了。
    随着听觉的恢复，周围的世界也仿佛重新流动了起来。光线重新进入天佑的双眼，让他感到轻微的不适。周围的光照实在有些太足了。然而，下一秒天佑便猛地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的情况。
    之前陪着姬瑶登上这平台时明明是黄昏，而如今这明媚到耀眼的阳光显然已经接近或刚刚跨过正午。
    随着感官陆续恢复，天佑很快又感受到了更多的异样。周围原本活跃却杂乱的灵力不知为何被分成了分支队伍，按照五行属性组成了一个五角星环绕着他运转。更奇怪的是，一股淡淡的压强也出现在他的身上，虽然并不强烈，但那股无形之力确实存在，让天佑感受到全身都被什么东西挤压着的感觉。
    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强光，眼前不再是一片金黄，面前的石栏还是那条破烂的石栏，然而站在那里的姬瑶却早已不见踪影。
    循着之前说话的声音回头望去，天佑稍稍惊了一下。原本荒废的平台已被打理的仅仅有条，杂草都被清除，那处山洞也被改造成了可以居住的环境。洞口旁竟然还堆着一堆竹竿和布幔。当然，最主要的变化就是洞口外此时竟然聚集了不下二十人，让这片小小的平台略显拥挤。
    仅仅是为了一愕，天佑立刻躬身行礼。“振远上仙、天妃、无锋剑圣、碧游仙子、谢长使、云锦仙长、各位师兄、师姐好。”
    这一个罗圈揖鞠下来，天佑竟发现自己在紫霄宫认识的人这里已经聚集了近三分之一了。心中各种疑惑纷纷冒出，然后在大脑中迅速的梳理了一遍，很快天佑就猜到了那个依然无法相信的解释。
    失去意识之前天佑确定时间是黄昏，而如今显然已经快到正午，除非承载这片神洲大陆的世界可以逆行，否则就只能是他经过了起码一夜的时间，而且是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站着度过的。
    再联系到后方的环境变化，显然不是一夜之间可能发生的。不是说来不及，而是没有必要。
    这片平台显然已荒废许久，姬瑶来这儿的意思大概也就是因为知道荒僻才想来静一静。紫霄宫没必要，也不可能突然对一处荒废的地点进行紧急维护。那么，较为合理的解释就是，天佑他自己一定是在这里站了不止一个昼夜，而是很长的时间，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熟人守候在一旁，也解释了为何这处无人问津的平台会被突然抢修出来。
    一想到这些可能，天佑很快又注意到了自己的穿着。
    原本天佑回山的时候还套着一身外出的皮甲没有卸掉，可如今身上挂着的却是好几块布片。对，就是布片。并不是缝制起来的衣物，而是整块整块的白布，用绳子穿起来，然后挂在了身上，虽然也能遮体，却根本不能有太大动作，否则很容易走光。
    “我……这……”
    看着天佑低头检查自身的衣物，姬瑶便开口道：“你身上的东西是我让人帮你卸下来的。放心，东西都帮你收着呢。”
    天佑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他指了下周围的情况，意思相当明显。
    这次是天妃开口给他解惑。
    “你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吗？”
    天佑摇头。
    “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吗？”
    继续摇头。
    “那你最后记得是什么？”
    稍微想了一下，天佑回答：“我记得跟随碧游仙子来到这里，然后看碧游仙子在想事情，便站在这里等候。等着等着我就感觉此处环境优美，各种气息令人舒爽无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就是现在这样了。”
    “哼。”碧游仙子身后，楚非凡微不可查的冷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天佑却还是听见了。他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的五感似乎又有了大幅度的增强。不光是听觉，只要集中注意力，甚至可以看到十步之外，楚非凡嘴角上芝麻还小的一点食物残汤。
    暂时不是注意这些的时候，天佑又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正好此时吕萌那丫头也开始了兴奋的解释：“你走大运了。这就是顿悟，是一种身心完全放松，灵魂直接沟通天地的过程。仙长们闭关，就是为了追求这种玄妙的状态，而且还基本都是求之不得。也不知道你这家伙是什么机缘，竟然站着站着就能入定，而且还进如了顿悟状态，简直是羡煞旁人！”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话说顿悟真的这么难得吗？”
    “哈哈哈哈。”一旁的无锋剑圣被逗乐了起来。“岂止是难得？即便是我们这些仙长连续闭关入定十数年也未必能得一次顿悟的机会，更遑论是你这种刚入门的新弟子？要是大家都能想顿悟就顿悟，那我紫霄宫岂不遍地都是神仙了？”
    天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随后问道：“那我这次顿悟到底是站了几天啊？”
    “几天？”白冰倩跳出来道：“你就没发现这天气有些不对吗？”
    “天气？”天佑抬头看了下天空，然后忽然意识到这强烈的阳光是有些不太正常。
    此处平台位置很高，且已经超过了云层高度，没有遮挡，光照强一些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如此炙热的阳光，显然不光是因为高的原因。
    “难道说我站了几个月？这已经是夏天了？”
    “哼哼，都已经夏末了。你再不醒过来我们都在研究要不要强行把你叫醒了。”
    白冰倩说完，天妃又道：“旁人入定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十数日也必然结束了。你这样一悟三个多月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本来这顿悟都是时间越长越好，奈何你这左等不醒，右等也不醒，实在是令人担忧。碧游仙子通知我们之后，掌门甚至招来了几位长老帮你看过，只是讨论了数日也没个结论，只能确定你状态平稳，所以才没有强行打断你的顿悟。还好你总算是醒了。”
    “就是、就是。我们都怕你变成望乡石呢。”吕萌在一旁开着玩笑，惹得大家又是一阵轻笑。现场这么多师兄弟，也就只有吕萌最得宠，敢随便开玩笑。就连楚非凡那飞扬跋扈的，如今都只敢在一旁装乖巧。
    笑过之后无锋剑圣总算想起正事，对一旁的振远上仙道：“周师叔，既然天佑已经醒了，那还请帮他检查一下吧？”
    “哦，不说我都忘记了。”振远上仙说着就走到天佑面前伸手拉过他的手腕，用诊脉一样的手法捏住天佑脉门，不同的却是他用的是双手，而且是同时捏住左右两只手的脉门。在天佑略有些担心的注视下，振远上仙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嘴里也在嘟囔着：“咦……不对啊……这……怎么会这样呢？”
    其他人也不知道振远上仙摸出了什么，听着他在那儿自言自语反而更加的紧张了。
    最后还是吕萌仗着得宠，出言问道：“师尊你到底摸出什么结果啦？快说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此时振远上仙已经放开了天佑的双手，但没等周围人询问，却是又将手掌附在了天佑的额上，另一只手则是贴在天佑肚脐位置，并且缓缓用力。
    天佑正疑惑振远上仙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忽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猛然向后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而对面振远上仙也是好像触电了一样，双手被弹了开来，不过他毕竟修为在那儿摆着，倒是并没有太大反应。
    “振远上仙……？”刚刚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周围众人都是越来越迷糊，看振远上仙似乎被弹开了的样子，天妃也忍不住有些着急的开始询问振远上仙情况。
    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静，振远上仙并未给大家解答疑惑，而是沉稳的吩咐道：“都别说话。无关人等先离开一下，我有话要与天佑商议。”
    众人都对振远上仙的命令很是不解，但这里地位最高的就属他了，而且他的语气又那么的严肃，众人只能听命离开。
    当然，也有不听话的，例如吕萌，还有姬瑶身后那一群人。事实上真的听话离开的也就只有一些来帮忙的弟子，以及云锦和谢必安他们了。
    看到还有不少人留下，振远上仙首先板起了脸，然后就这么看向吕萌。虽然平时喜欢跟振远上仙撒娇耍赖，但吕萌敢那样做的前提就是她知道分寸，绝不会在原则问题上给振远上仙添麻烦，所以才会被振远上仙乃至其他仙长们所宠爱，允许她偶尔的撒撒娇。
    明白这次没戏了，吕萌只能乖乖撤离，当然还有嬴颖和白冰雨她们。
    赶走了吕萌一行，振远上仙又看向了天妃和无锋剑圣。两人都明显有些诧异的问道：“我们也不能留下吗？”
    振远上仙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一定要走，但于理，我觉得你们还是应当回避一下。”
    振远上仙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跟着转身离开。
    这下现场这下只剩天佑、振远上仙以及姬瑶身后那几个人了。没有强硬的直接赶人，振远上仙只是用平和的口气问道：“姬瑶，可否将此地暂借与我和天佑说会话啊？”
    虽然用的是请求的语气，但振远上仙说出来的话，姬瑶哪有不从的道理？不过她还是略带惊讶的问道：“我也需要回避吗？”这话说完并未看着振远上仙，反而是望向了天佑。
    姬瑶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天佑帮着求情，让她留下旁听。她本能的觉的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说实话，看振远上仙这么郑重的驱赶其他人，天佑是不想让姬瑶留下的。之前姬瑶偏袒楚非凡的举动已经让天佑意识到不能将其当做母亲一样看待，因为在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姬瑶会优先帮楚非凡而不是他。这个选择本身并没什么问题，天佑也不觉的这是因为姬瑶冷血，但她更亲近的不是自己，这却是事实，因此天佑觉的还是需要保留自己的一些秘密比较好。
    振远上仙如此郑重的劝退其他人，连天妃与无锋剑圣都被请走了，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毕竟作为宗门的宗主，天佑的修为情况他们是有知晓的必要的。然而振远上仙依然选择了不让他们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佑当然也明白不该让姬瑶听到振远上仙要说的内容。尽管他自己现在也还不知道振远上仙到底要说什么，反正就是不该让姬瑶知道。
    可是，如今姬瑶居然这样看着天佑，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天佑留下她。天佑虽然没有把姬瑶当做自己的母亲，可至少表面上这层关系还要维持，他不能和姬瑶撕破脸。没那个必要，也不应该那样做。
    如果天佑拒绝，那么这层关系即便不被毁掉，也会出现较严重的裂痕，而如果天佑同意姬瑶留下，那么振远上仙解下来索要吐露的信息，就必然会被姬瑶知道。
    天佑很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但振远上仙和姬瑶都在等着他决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考虑。
    最终，简单权衡了眼前情况后天佑还是点了头。“碧游仙子与我有些渊源，振远上仙请直说吧，就不用避讳碧游仙子了。不过楚非凡师兄和其他几位还请回避一下。天佑这里先行谢过了。”
    楚非凡当然不会听天佑安排，目光直接转向姬瑶，看到她点头之后才招呼了一声自己的几个跟班以及姬瑶的侍女一起离开了这片平台。
    人终于算是走光了，现场只剩下了振远上仙、天佑与姬瑶三人，而此时振远上仙也不再隐瞒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先问了天佑一句：“你身上那东西，你自己知道吗？”
    “东西？什么东西？”天佑被突然的问题给问愣住了。
    振远上仙并没有开口说出来，而是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天佑瞬间便明白了振远上仙所指。他用力的点了点头，承认道：“是的，我知道。是我让她待在那里的。”
    振远上仙所指的位置明显就是月影所在。妖物的寄生模式隐蔽性很强，尤其是在沉睡状态下。但月影进如沉睡状态是需要时间的，并不是说谁就能睡过去。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次振远上仙是要检查天佑顿悟的结果如何，所以检查的非常彻底，也非常认真。也正因为这种彻底的检查，所以振远上仙才发现了天佑心口处寄生的月影。
    做为紫霄宫的老资格，振远上仙比其他五个宗门的大宗主辈分都要高。活了那么久，人情世故自然比较练达，所以在发现了月影之后，他并没有像愣头青一样给天佑咋呼出来，而是先自己想了一下几种可能，之后又根据天佑的状况推断出了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天佑其实是故意藏着这个妖物的。
    振远上仙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判断，所以才会选择清场，想要单独与天佑讨论这个事情。
    做为一名修士，隐藏一只不为人知的妖宠，这在紫霄宫也算不上什么太稀奇的想法，至少振远上仙就曾见过好几位同门用过这种方法，而且几乎都起到了奇效。
    这隐藏的妖宠不管实力如何，因为没人知道它的存在，那么当它第一次亮相的时候，就必然会是一次突然袭击，而这种突然性就决定了，哪怕是一只实力很一般的妖物，也照样有可能扭转乾坤，改变战局。更何况，凡是这么干的修士，大多都会选择特别厉害的妖宠来隐藏，所以这第一次的奇袭效果往往都会非常的突出。甚至于如果使用得当，每次使用都能保证让敌人全灭，不让外人知道隐藏妖宠的存在，那么之后就还可以再次阴人。
    总之，一只隐藏起来的妖宠不一定能为主人的修为或面子上带来什么好处，但却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主人一命，还能创造出奇迹般的反杀。
    这样一只妖宠的价值可想而知，那几乎就是一道保命符。而这道符是否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则完全要看当时的敌人是否知道它的存在，以及对它的了解程度。
    隐藏一个秘密的最好办法就是一个人都别告诉，哪怕是至亲骨肉。因为每个人都会有最亲密的人。知情人只告诉自己的妈妈，他的妈妈就可以告诉自己的妹妹，这个妹妹就可以告诉自己的丈夫……如此下去，秘密很快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所以说，振远上仙之前的打算是除了天佑谁也不告诉，哪怕天佑同意姬瑶留下，他也依然选择和天佑打哑谜，尽量保守这个秘密。
    天佑能明白自己胸口藏着的月影被发现了，姬瑶却未必能想的明白。
    在天佑点头确认之后振远上仙便也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顿悟是一种境界上的提升，并非直接关联你的修为，也可能你之前是出尘境先天期，顿悟之后还是这个境界，但只要你有顿悟，之后的修行就会变得异常的容易。
    当然，顿悟过程中也会根据情况适当的吸收一定量的灵气，所以也有在顿悟之后直接提升两到三个阶段的情况发生。而你吗……”
    “弟子这里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天佑有些着急的问道。振远上仙这吊人胃口的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搞得天佑心里现在是七上八下的。
    还好，振远上仙只是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开始介绍了起来，毕竟他既要解说原因，又不能让姬瑶听出端倪。也是难为振远上仙了。
    “天佑你的情况较为特殊，顿悟的时间非常的长，按说这是好事，可以悟出更多，而且，顿悟过程中身体会自发的沟通天地灵气，效率是自我修行的几十乃至数百倍。也即是说，在顿悟状态下一天，可能就等于你苦修一两个月，甚至是好几年的效果。而天佑你竟然顿悟了三个多月，这期间吸收的灵气绝对是海量的。”
    天佑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问道：“可是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啊？我身上的灵气虽然确实有所增强，但这提升别说一两个月，恐怕连我自己修炼三个月的灵力都不到。这差距太太大了吧？”
    振远上仙走到天佑面前，伸手在他胸口用力戳了几下，看似是在点天佑，其实戳的却是月影藏身的纹身所在。
    “你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清楚，你需要的灵力比起一般人要多得多。这三个多月以来你一直在吸收灵气，然而对你的身体来说，需要的灵气却依然不够用。所以，你的修为提升其实微乎其微。”
    天佑听着振远上仙的话，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但确实是有些可惜的感觉。月影自打跟着自己开始，就喜欢抢夺进入他体内的灵气，而且她就像个无底洞，不管天佑获得多少，却总是不够用。
    这次顿悟可以说是个意外，虽然天佑并未指望着这次可以得到多大的提升，但突然知道灵力都被月影吞了，自己白顿悟了，多少还是会有些失落的。
    刚刚一直没找到机会插话，如今姬瑶终于抓住了机会，盯着振远上仙追问：“难道说天佑他耽误了三个多月，修为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比起天佑，姬瑶可能是更看重楚非凡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她对天佑的关心。猛然听说天佑的提升竟然微乎其微，姬瑶终于还是没控制住情绪。
    振远上仙这次倒是没再避着姬瑶。他要隐瞒的是天佑其实还有一只隐藏的妖宠，至于修为……这东西本来也就瞒不住。
    “你们且不要太过急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天佑需要的灵力太多，所以三个多月的顿悟带来的提升相对于他顿悟的时长来说微乎其微，并不是说天佑真的没有丝毫进步。正相反，天佑你的进步很大。”说到这里振远上仙忽然又问：“对了，你之前是什么修为等级来着？”
    “15级。炼体境炼肌期巅峰。”
    “那么恭喜你，现在你是练体境练筋期巅峰了，刚好比之前提升了十级。普通弟子要想提升这十级，至少要用上三年时间，你却只用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