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 - 六朝燕歌行(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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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燕歌行 作者:弄玉/龙璇

    六朝燕歌行(2.5-2.8)

    第五章、报应不爽

    贾文和半伏在地上,将那份协议草案的副本铺开,仔细看着。他细长的双目

    光芒微闪,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草案看完。

    贾文和推开文牍,「裂土封国。不意程侯之威,一至于斯。」

    贾文和这声「程侯」,让程宗扬心花怒放,这称呼还是头一次听到,当场笑

    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下面。

    「老贾,来跟我混吧,绝不屈了你的才华!」

    贾文和淡淡道:「此议若成,程侯便是众矢之的,若换作贾某,定然寝食难

    安,真不知程侯如何还能笑得出来?」

    程宗扬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你吓唬我?」

    「程侯匡扶王室,功高难赏,」贾文和点了点那份协议,「方有此议。程侯

    不思进取,转而求田问舍,逐利自污,亦不失为自保之术。然程侯挟不世之功,

    却行商贾之事,如圈中之豚,求食而肥。安能长久?」

    程宗扬火气直冲脑门,这家伙居然把自己比作肥猪?有我这么精壮的猪吗?

    贾文和对他的脸色视若无睹,他抬袖咳了几声,「行大事毫不惜身,弃权柄

    有如敝履,视小利却如性命——贾某不才,真不知程侯是上古之贤人,还是鼠目

    寸光之徒。岂不闻天予不取,反受其殃?」

    程宗扬好不容易才忍下这口气,「大家理念不同,光靠嘴巴,我也说服不了

    你。这样吧,等你伤势好些之后,我派人送你去临安、建康、江州游历一番,让

    你看看我这肥猪有壮。」

    贾文和眼中光芒一闪,「江州?」

    「没错。」程宗扬道:「我的。」

    江州之战是六朝近年来的大事,贾文和当然不会没有听说过,以一城之地,

    数千之众,力拒数万宋军精锐,消匿年的星月湖大营初露峥嵘便震动六朝。假

    如江州真的属于这位程侯,他的实力和目的就需要重新评估了。

    「既然如此,程侯不若弃舞都,而取此地。」

    贾文和在地图上一指,正是宋国丹阳对面,毗邻云水的大片区域。

    程宗扬仔细一看,好嘛,你这还是操着心要造反啊……

    贾文和指的地方位于汉国最南端,与江州南北呼应,进可攻,退可守,要不

    是自己没有造反的打算,还真是块宝地。

    「皇图霸业吗?」程宗扬语带感慨地说道:「吕巨君胸怀大志,如今悬首东

    阙;刘建身为诸侯,如今悬首北阙;董破虏豪勇盖世,如今悬首西阙。吕冀运气

    不错,现在囚于北寺狱,只等一杯鸩酒送他上路,还能留条全尸。」

    程宗扬站起身,望着外面的宫阙,「我对皇图霸业没兴趣。强如董破虏,智

    如吕巨君,贵如天子,尊如太后——他们用过手机吗?上过网吗?杀来杀去,不

    过蜗角之争。」

    贾文和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想走一条新路,一条不同于帝王将相的新路。我知道这条路能走得通,

    也必须走得通!」

    程宗扬转过身,「文和兄,我需要你来帮我。」

    …………………………………………………………………………………

    「师傅!」高智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行啊,去小云那里浪了两天?」

    「师傅,你可冤枉死我了。」高智商叫起了撞天屈,「我跟义纵那小子满洛

    都去找宁成,别说去浪了,连觉都没怎么睡。」

    程宗扬连忙道:「找到了吗?」

    自己如今虽然控制两宫,但最大的问题是朝廷里面缺少自己人,势单力薄。

    董宣算一个,但第二个就暂缺了。宁成身为大司农,又在政变中入狱,算是大半

    个自己人。可没想到他那么大一个官,居然一点都不顾体面,连汉国官场年的

    潜规则都不理会,抽冷子砸了枷锁,跟个小流氓似的越狱了。

    「刚打听出来的。前天有人拿着伪造的文书从夏门逃走,听那人的相貌、身

    形,半就是老宁。」

    宁成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洛都之乱死了那么人,他一个罪囚竟然顺

    顺当当逃出城外。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笑到了最后,否则也不会逃的那么快。

    「师傅,还追不追?」

    「追!追上告诉他赶紧回来当官,还当他的大司农!」

    「成!」

    「哎,你就别去了。要你办的事还着呢。」程宗扬道:「你去见程郑大哥

    和赵墨轩,让他们尽力往洛都调运粮食、酒肉、布匹……各种物资越越好。还

    有,眼下还有件大事,老秦和老班都要留在宫里处置,宅中那边还需要秦夫人坐

    镇,你一会儿顺便护送秦夫人回去。」

    「这事好办!师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说着高声嚷道:「富安!富安!

    你个狗才,又死哪儿去了?」

    「这儿呢!在这儿呢!」富安跟着自家衙内跑了几天,这会儿刚回来收拾一

    番,听到衙内召唤,连忙拎着食盒一溜烟地跑来,先从怀里掏出个手炉,塞给衙

    内,又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糕点,「赶紧先垫垫。」

    高智商接过来往嘴巴里一塞,含糊说道:「师傅,我去了!那啥——晚上我

    去小云那儿,就不回来了。」

    …………………………………………………………………………………

    武库燃烧数日的大火终于熄灭。漫天阴霾散去,京城洛都也迎来了久违的阳

    光,笼罩在城内日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

    洛都人口百万,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粮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用说眼

    下天气严寒,还需要生火取暖。天子驾崩之后,引发的动荡导致整个洛都封城数

    日,内外断绝,许人家已经断炊。

    乱事方定,安抚人心是第一要务。董卓授首,胡骑军入城稳住局势之后,司

    隶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开城外的常平仓,组织隶徒将粮食运入城中,全力接济

    百姓,并且大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

    市井间活跃日的游侠儿们突然变得沉寂,倒是商贾们仿佛嗅到什么风声,

    从躲藏日的坊市中钻出,以前所未有的积极姿态扶危济困,与官方全力合作。

    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稳定下来,各处紧闭的坊门陆续打开,街上也了

    行人的踪迹。虽然许人眼中还有疑虑,但看到名震洛都的卧虎董宣亲自带人在

    街头巡视,些许不安也像道旁的残雪一样逐渐化去。

    董宣与凉州军搏杀时被刺中腹侧,伤势与金蜜镝如出一辙。属下拼死相救才

    保住性命。他顾不得重伤在身,草草包扎之后,便率领隶徒在街头奔走,传谕四

    城,宣告诸逆已然伏诛,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届时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赏赐。

    程宗扬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动乱平息之后,董宣第

    一时间就求见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凤体不适,搪塞过去。但三五日还能勉强

    应付,如果天子登基,赵飞燕还不露面,只怕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要再生波澜。

    程宗扬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北寺狱。」

    北寺狱的内侍已经尽数换过,如今狱内都是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亲

    信。刘骜最亲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绾、具援死于战乱,剩下三人在乱事中都牢牢

    站在长秋宫一边,忠心可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名内侍躬着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乱打听,也不嘴瞎问,老

    实待在里头,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这会儿正睡着呢。」

    程宗扬往牢房内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头大睡,被衾虽然不是簇新,好歹也

    算乾净。那些内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从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来,倒

    没让他受什么委屈。

    程宗扬笑道:「五爷,你倒是好睡,心真够宽的。」

    刚被内侍叫醒的陶弘敏没有半点恼意,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有屋住,

    有衣穿,还有人管饭,能不宽心吗?你瞧,在这儿两天,我还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养。换作别人早就肝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

    管是胖还是瘦了。」程宗扬说着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拉长声音道:「知道我

    来干嘛的吗?」

    陶弘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恭喜赵皇后了。」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明白人,一点就透。」

    内侍已经打开狱门,程宗扬走进去,在陶弘敏对面席地坐下,「知道我为什

    么留五爷小住几日吗?」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

    「跟黑魔海合作是谁的主意?」

    「广源行组的局。我们陶家在晴州少有点份量,正好在这边也有生意,便

    有人找到我。」

    「是五爷自己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说,我当初也想拉你入局。」

    「龙辰是谁的人?」

    「这个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应该是广源行出的钱。」

    「帛十六你认识吗?」

    「我说我不认识你信吗?」陶弘敏没好气地说道:「不但认识,还是打小的

    玩伴,熟得穿一条裤子。」

    「他人呢?」

    「那混蛋贼得很,还没开打就跑了。说是老爷子病重,急着回去争家产。」

    陶弘敏满腹牢骚地说道:「谁知道他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活活把我给坑了。」

    「我想找到他们。有路子吗?」

    陶弘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会馆。」

    程宗扬笑了起来,「五爷住了这么些天,估计也烦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会

    馆休息。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再聚聚。」

    这是让自己领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几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脱不开身,由刘诏和郑宾负责护送。名为护送,实

    际是去追拿广源行的漏网之鱼。

    不过程宗扬对能不能抓到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隔了两天,该跑的早

    就跑了,无非是尽人事而已。

    北寺狱内囚犯还有不少,当初赵王的罪属已经被处置过,如今关押的是刘

    建的家眷。他称帝之后,把江都邸的家眷一并带入宫中,刘建势败被杀,这些人

    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关入北寺狱-

    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

    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

    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

    第八章、其血玄黄

    手腕的伤口癒合极快,程宗扬中间不得不又割了两刀,才能继续。在场的侍

    奴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这样自己给自己放血,还是看得她们心惊肉跳。

    鲜血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阮香琳用一柄团扇掩住红唇,飞快地看一眼,又

    连忙避开。蛇夫人、罂粟女、惊理、何漪莲等人屏息凝视,眼睛一眨不眨。卓云

    君一手扶着铜壶,几次欲言又止。尹馥兰、成光、孙寿等心头忐忑,生怕主子的

    血不够用,自己被推过去放血。吕稚盯着程宗扬腕上的伤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脸

    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鲜血边放边流,差不流了大半只铜壶的份量。程宗扬还要再割,小紫道:

    「已经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这么血,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半点不适,程宗扬道:「有点悬吧?这一

    壶顶一千毫升,还差得远呢。」

    「你的血一滴顶别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说,用紫帕盖住他的

    伤口,扎了个花结。

    卓云君不失时机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好了。」

    「真的?我来看看!」程宗扬从桌上跃下,走到榻旁。

    输血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向娇弱的赵飞燕此时已经没有当初生命垂危的虚弱

    之态,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肌肤白里透红,红唇娇艳欲滴,

    甚至更胜从前,一副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动人美态。

    伸手试了试赵飞燕的鼻息,程宗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亲手把这么个大美人

    儿救回来,还创造了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程宗扬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声

    口哨。

    似乎是听到他的口哨声,一直昏迷的赵飞燕睫毛微微一动,悠悠醒转,入目

    的情形使她当场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开,一条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个光着上

    身的男子离自己近在咫尺,此时正笑眯眯盯着她,一边伸手往自己脸上去摸,一

    边还吹着口哨。还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团,几乎挨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飞燕一手掩住红唇,才没有惊叫出声。接着,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然后看到那一堆拼凑起来,怪模怪样的器具。

    终于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赵飞燕惊惶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感激,「公子救命

    之恩,飞燕永世难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赏赐,飞燕必尽力而为。」

    方才的情形确实太过尴尬,程宗扬这会儿穿好衣服,一副恭谨的模样说道:

    「不劳娘娘费心。赏赐的事我们已经谈好,朝廷的意思,会封我为舞阳侯。」

    赵飞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虽然刚输了血,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早些歇息,臣下就

    不打扰了。」程宗扬起身告辞。

    「我来送你。」赵飞燕手臂一撑,竟然坐了起来。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扬连忙推辞,又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娘娘与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

    没有消息吗?」

    赵飞燕笑容褪去,满面忧容地摇了摇头。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经听说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后。这种事众人还是

    头一次听说,心里七上八下,既怕皇后救不过来,又怕程大行出事。他们的生死

    荣辱全都在这两个人身上,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扬一出来,几人便围上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侥天之幸,」程宗扬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后殿下已然无恙。」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跪倒,望空礼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该绝!」

    「亏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么程大行?已经是程侯了。侯爷,奴才徐璜给你请安了。」

    「行了,老徐,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笑道:「好了好了,别都守在这

    儿了。明天再过来拜见吧。」

    几人纷纷应是,却无人肯离开。接着人影一闪,小紫从殿内出来。她抱着一

    只小狗,旁边一个美妇像仆奴一样扶着她的手臂,却是太后吕稚。

    徐璜立刻凑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条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

    的事,奴才已经去办了。姑娘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宫里,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

    它挖出来!」

    唐衡也道:「奴才已经让人彻查宫内藏品的记录,必定能把那枚龙差星辰找

    出来。」

    一名内侍道:「龙差星辰吗?在昭阳宫啊,圣上把它赏给赵昭仪了。」

    众人齐齐一怔,徐璜脸色垮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那名内侍也是个机灵人,见状赶紧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阳宫伺候,亲眼得

    见。」

    小紫美眸闪闪发亮,「确定是龙差星辰吗?」

    「没错。昭仪对那枚宝石十分喜爱,一直贴身收藏。」

    「这下麻烦了。」徐璜顿足道:「赵昭仪投缳自尽,那枚龙差星辰说不定还

    在她身上。快!赶紧去找赵昭仪的尸骸!」

    唐衡道:「我去昭阳宫,说不定那枚龙差星辰还在宫里。」

    小紫展颜笑道:「有劳两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讨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吕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

    给娘娘请安。」

    吕稚扭头不语。

    「让让。」蛇夫人挤过来,拉起吕稚的手,「一会儿你去给主子侍寝。」

    此言一出,场内鸦雀无声。一股强烈无比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使得吕稚手指

    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将所有的尊严和矜持都丢在永巷,本想着那位程侯不会声张,自己在外人

    面前还能保住一分最起码的体面。没想到会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最后一丝尊

    严彻底撕碎。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些奴仆没有一个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忠心或者义愤,

    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是的,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一个失势的太后,如何颜面扫地,甚

    至屈辱地去服侍一个外臣。

    吕稚面露惨笑。当初巨君找来文士,编造皇后的谣言,使得皇后声名狼藉,

    让人看足了笑话。结果报应不爽,那些谣言一桩桩落在自己身上。

    吕稚唇角颤抖着,然后软软倒下,晕厥过去。

    徐璜奚落道:「哟,娘娘欢喜得晕过去了?」

    程宗扬无奈道:「刚才只是吓唬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你们可千万别乱

    说啊。」

    单超咳嗽了一声,「侯爷放心。这里全是自己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

    是托侯爷的福才有今日。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咱们把话说开了,吕娘娘那些算什么正统?侯爷才是正经的正统

    嫡脉!」

    「要不是程侯爷,天下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国之柱石,说的就是侯爷!」

    程宗扬黑着脸,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说成是阳武侯的嫡子,继承了武

    皇帝的光荣血统,此番激于义愤,毅然拨乱反正,驱除伪帝,使帝位还归正统。

    一套谣言编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考证出自己比吕稚还高了一辈,伪太后都得

    尊称自己一声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来了。死老头那该叫皇大爷了。这帮看热闹的,还真不嫌事

    大!

    …………………………………………………………………………………

    「死丫头,都是你造的谣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过很好玩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

    「什么没想到?铁定是故意的!」

    这种炮制舆论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专长,没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谙熟。这些

    鬼话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阳侯之位就稳如泰山,即使换一位天子,也不敢轻

    易动自己这位武帝嫡脉。

    同样,有自己这位武帝嫡脉的支持,赵飞燕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即使幽禁

    太后,乃至废去吕稚的太后之位,也没人会说什么。有这些谣言做铺垫,难怪徐

    璜一个奴才,都敢对吕稚大加奚落。

    「笑什么?」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扬立刻警觉起来,鬼知道这死丫头

    憋着什么坏呢。

    「别人都说程头儿是国之柱石……」

    小紫低头看着他下边。「果然像石头柱子一样呢。」

    「你个死丫头!」

    …………………………………………………………………………………

    水井旁垂柳如烟,自己刚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骑着一支竹马,欢

    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推开柴扉,淖嬷嬷坐在门前,摇着一辆纺车。胡情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弟,

    正对自己在笑……

    自己亲手端起酒杯,将毒酒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口边,「冀儿乖……听

    话……喝了吧……」

    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吕稚惊醒过来,脸上湿湿的,全是泪水。

    殿角的青铜灯树上,灯焰微微摇曳着,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经是黎

    明时分。偌大的宫殿寂无声息,空旷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那条熊皮

    大氅还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梦到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她扬起脸,想像着风吹在脸上。自己张开羽翼,在风中自由翱翔……

    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尹馥兰一眼看到她,趾高气昂地说道:「主子要喝

    水,快去取来。」

    侧殿设有火炉,供人随时取用。吕稚斟好热水,送入内殿。只见那位年轻的

    主人正靠榻上,看着一份简册。

    尹馥兰接过茶盏,扭着腰走到榻旁,「主子,请用茶。」

    程宗扬接过热水喝了一口,顺手揽住她的柔颈,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饶命……」尹馥兰慌忙道:「紫妈妈吩咐过,主子刚失过血,需得好

    好休养,不得行房。谁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谁的皮。」

    「胡扯。昨晚你们不是检查过吗?我气血全部正常,失那点血,只算是九牛

    一毛。」

    尹馥兰百般推拖,只是不允。毕竟女主人已经吩咐过,自己如果抗命,只有

    死路一条。

    程宗扬也是无奈,自己已经硬了一天两夜,十好几个时辰,即使昨晚放了那

    么血,也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难怪死丫头担心。

    小紫专门找了吕冀算计天子时所用的药物,连夜拿去分析,担心自己是不是

    不小心误服,以至于阳亢。

    程宗扬倒没觉得有少不适,只是下面一直硬着,总得给它找点事做。

    罂粟女闻声赶来,喝斥道:「就你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扬道:「你来。」

    「奴婢不敢。」

    程宗扬眼睛一瞪,「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死丫头的?」

    「紫妈妈是为主子好。」罂粟女说道:「紫妈妈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药物

    呢。」

    「查出来了吗?」

    「没有啊。」小紫抱着雪雪进来,阮香琳、卓云君、义姁等人跟在后面。

    程宗扬笑道:「你们都没睡?一直在查那些药吗?」

    「侯爷的阳亢之症,当与药物无关。」义姁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功法问

    题,导致的气血亢进。」

    「功法也没有问题。」卓云君道:「应该是面临晋阶,真元满溢,阳气过盛

    所至。」

    「这不挺好吗?」程宗扬道:「阳气太,慢慢泄呗。」

    程宗扬倒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晋级第五级时,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而且

    那次更凶险,当时心魔丛生,若不是死丫头在要紧关头拉了自己一把,差点儿就

    万劫不复。

    小紫扬了扬下巴,「义姁,你来说。」

    「勃起持续三个时辰,便属于异常。超过六个时辰,阴茎就有可能受损。若

    是再久,很可能会引起睾丸坏死。」

    「啥?」

    程宗扬当时就坐起来了。睾丸坏死?自己刚刚封侯,就要跟蔡爷、徐璜他们

    混到一块去了?这世道怎么就这么险恶呢!

    卓云君道:「我们商量了一下,主子还是需要一只鼎炉。」

    「那还等什么?赶紧来啊!」

    「我们只怕不行。」卓云君无奈地说道:「这两天已经试过,都不曾见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炉需得处子方可。」

    看着程宗扬呆若木鸡的样子,吕稚忽然想笑。这位程侯侍姬众,却没有一

    个处子。那位紫妈妈倒是处子,只是……

    程宗扬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义姁身上,「你们把她带来,是想……」

    卓云君叹道:「我们倒是想,可惜……」

    义姁脸一红,扭过头去。

    阮香琳翻了个白眼,小声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来也是只破鞋。」

    程宗扬只好看着小紫,「死丫头,你想开了?你可想好啊,这可没有后悔药

    吃。」

    「给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扬腿上。

    程宗扬低头看着小贱狗,又抬头看着小紫,一脸惊恐地说道:「死丫头,你

    疯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没好气地说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让它咬一口吧。」

    让它咬一口?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被小贱狗咬到会导致阳萎,像刘诏大哥,

    到现在都硬不起来。问题是被小贱狗咬一下,起码要软半年。当半年太监,这能

    忍吗?

    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那啥,我干几次,是

    不是就不用处子了?」

    看着他的纠结,吕稚只觉得不可思议,处子有什么难找的?两宫内外比比皆

    是,其数以万计。即使不想担上秽乱宫廷的恶名,去外间买上几个处子,又有何

    难?像他这样有钱有权有势的贵族,莫说眼下阳亢之症需要处子舒解,就是平日

    闲来无事,也会收几个处子寻欢作乐。

    孙寿忍不住道:「奴婢有几个侍婢,都是上好的处子……」

    话音未落,周围便射来十几道饱含警告的目光,孙寿吓得闭上嘴,不敢再开

    口。

    「行了,你们别瞪她。」程宗扬道:「我也没打算再往房里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软心肠的大笨瓜。」

    「别以为我是看在你们面子上。我是怕一般处子受不了。破瓜变成送命,

    不吉利。」

    「所以说你是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头,就剩你还逍遥法外呢,还嘴。」

    「来吧。」小紫张开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样。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会拉你垫背的。你就算死,

    也是我程家鬼。这辈子都别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红了,她扭过头,「徐璜和唐衡那两个笨蛋。去把他们叫来,

    扒了他们裤子,打他们板子。」

    程宗扬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么就要挨板子了?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美女像团烈火一样闯进殿内,劈头

    问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看着一脸怒气的云丹琉,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待续】

    六朝燕歌行(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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