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局 - 美人局第16部分阅读
美人局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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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30 23:2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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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鲤鱼跃
这场喜宴算是家宴,俩人都是外来客,在江州并无亲朋好友,于是一切从简,并不大宴宾客,只有平素住在一起的几人吃一餐饭,小荷掌勺。阿飘则请了一支唢呐队伍吹奏喜乐,然后轿夫们抬着花轿围着小宅子绕了一圈,又回到门前。邈梵换了喜服,呆愣愣站在门口不知要做什么,鲁叔叔捻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推他一把让他去踢开轿门,然后把千千牵回了家。
他们都没有父母,本来打算对着天地叩拜两次,这时千千却把盖头一撩,硬是拉着鲁叔叔让他坐到上位,要向他行叩拜高堂的大礼。
鲁叔叔一脸惶恐,像板凳儿上有刺似的,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如何担当得起”
千千不由分说已经拉着邈梵跪下来,放下盖头遮面,坚持道:“这么多年都是您照顾我和小荷还有飘哥,如果没有遇见您,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鲁叔叔,在我们几个心里,您就是父亲。”
她流落江湖的最初几年,吃了很多苦头,同时也仗着聪明,没少做坏事。有次她偷了别人的钱袋,正得意洋洋地要去挥霍,却被鲁叔叔抓住了。
“小姑娘,把钱还回去。”他一身布衣像个寻常的掌柜,却慧眼如炬。
千千刁钻,装糊涂反问:“什么钱大叔,你该不是看我长得可爱,就打算诱拐我吧”
鲁师傅摇摇头,指着她身后道:“你看街尾那个正在哭的人,听听他在说什么。”
千千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人蹲在街边嚎啕大哭,过路人好心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丢了买药的钱,他的母亲还在病床上等着药救命,那一袋子钱是他全部的积蓄
鲁师傅说:“这一袋钱对你而言也许只是一支漂亮的珠钗,或者一件时兴的衣裳,但对他来说,却是亲人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分得清么”
千千努嘴扭头:“他的亲人又不是我的亲人,关我什么事。”
鲁师傅叹气:“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是一副铁石心肠,枉费了一张漂亮脸蛋,若是再过几年长大了,岂非要变作蛇蝎美人。”
“你管我”千千气得跺脚,愈发不肯还钱,“钱上面又没刻名字,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有本事你上官府告我呀。”
鲁师傅并不跟她多加争辩,伸手在她头顶一晃,就抽走了她发间玉钗。等她察觉想抢回来,却见他把钗放进了怀里,还特意拍了拍胸口:“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千千:“”
“你还给我”她踮脚想抢,鲁师傅却仗着大人的身形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大步走远,只留着一句话给她。
“你先物归原主,我再完璧归赵,来城隍庙找我。”
最后,自然是千千还了钱袋,然后在城隍庙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鲁师傅。
“喂,我还了钱了,快把钗给我。”
鲁师傅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头也不抬地说:“等等。”
千千捧腮蹲在一旁,看他摆弄手上的东西,只见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白玉,初见雏形。他并不看图,金刚钻的刻刀在玉上划过,很快削出形状,然后打磨抛光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等他把新的玉钗递过来,她才发觉自己看得出了神。
“拿去罢。”
千千接过仔细一看,惊讶发现这支新钗居然与她原有的那支一模一样。
鲁师傅收拾了东西,舀水净手,微微笑道:“你那支白玉凤鸟海棠钗应该是一对,而且我瞧你旧的那支海棠花瓣掉了,所以替你重新做了一支,算是送你的。”
千千欣喜不已,捧着新钗看了又看:“一模一样你怎么做到的”
鲁师傅笑笑:“这只是一门手艺。”
她高兴地把钗插入发间,然后摊开手掌问他讨旧的那只:“我的钗还我。”
鲁师傅却没有动作,站起来背上行囊,要远行的模样,道:“我已经给了你一支了。”
“那不行”千千拔下新的玉钗,“我还是要以前的那支。”
鲁师傅的眼神略带揣测,只听她道:“那支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猜到了。你衣衫不菲首饰精致,全身上下唯有那支玉钗陈旧残缺,这样不般配的打扮,只能说明赠你玉钗的人很重要。”鲁师傅又把她打量了一番,猜道:“你一个人住”
千千被他看穿很惊讶,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爱美,头发却梳得不好,刚才我见你独自从酒楼出来,正是饭食,若你不是一人,自会有家人陪伴,又倘若你家中有人,便不会出来寻食。”
千千咂舌:“你还看出来什么”
鲁师傅微微一笑:“很多。察言观色,这也是一门手艺,就比如街上那么多人,只有我一眼看出你偷了钱袋。你想学吗”
尽管怀疑此人的来历,千千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方道:“想你教我呗。”
“但我不收徒弟。”鲁师傅拍拍袍子走了出去,千千就在后面跟着他,一直跟到他肯收留她。
然后,他们又一起收留了小乞丐阿飘,再然后是小荷最后,她还领回家一个小和尚。
那支旧钗,鲁师傅一直保管着,只说等她出师技满才能归还。
拜完天地,新人没有着急进洞房。一家人围在桌旁吃饭,这段往事被鲁师傅当做笑话讲给大伙儿听,小荷和阿飘笑得乐不可支。
阿飘朝鲁师傅竖起大拇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鲁叔叔,只有您才能降伏了这个小魔头。”
千千极为窘迫,红着脸辩白:“什么什么嘛不就是偷了别人几文钱,阿飘你敢说你没做过”
阿飘龇牙:“我从来不偷别人的买药钱”
鲁师傅摆摆手,笑道:“她那时还小,我是想着引导她一番,别让她做了大奸大恶之事还不自知。”说完他问邈梵,“我们这样你觉得如何”
他们这群三教九流混江湖的人,做的事情不是那么光彩,邈梵能否接受
邈梵低眉沉思,须臾开口:“有人说盗亦有道,我以前并不能理解,如今却好像懂了几分。也许世间有很多道,佛祖只是其中一支,而你们走了完全不同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不应妄议哪条道才是对的。”
千千搭着他肩膀笑问:“那意思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继续行骗也是可以的了
邈梵摇摇头:“所有的道都殊途同归。你说过你骗的都是坏人,是劫富济贫,是为了替那些受苦难的人讨公道。佛说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两者难道不是一个道理也许以前是我眼界太窄,没有参悟这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骗人,以暴制暴终究不是良方,从根源上感化才能釜底抽薪。”
鲁师傅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才是修佛之人呐。”
始终怀着一颗宽容慈悲的心,通达透彻,并非凡人可以触及的境界。
“不要道道道了听得我脑瓜子疼”阿飘倒了一杯酒,压着邈梵要他喝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多谢你为民除害娶了千千这个丫头,来我敬你一杯”
邈梵推手婉拒:“飘哥,我不喝酒的。”
千千一边吃菜一边说:“是啊是啊,佛门戒酒肉,他吃了就是犯戒。”
阿飘“扑哧”笑出来:“哈哈,你连媳妇儿都讨了,早就犯了色戒了,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嘛,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没点酒成不了事儿快喝快喝”
“娶千千是因为爱她,但我不爱酒肉,所以不能吃。”邈梵一本正经解释,很真诚地说,“我以茶代酒罢。”
“好啦好啦,檀公子不想喝就不要勉强,我们陪你喝呀。”小荷劝阿飘坐下,给众人的杯子都斟满了酒,举杯邀约,“来,我们祝新人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干杯”
邈梵端着茶与大家碰杯,微红着脸道谢:“谢谢,我一定会对千千好的。”
千千低眉娇笑,桌子底下与他紧紧十指相扣。
深夜宴席才散,鲁师傅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阿飘回房,小荷留下打扫残局,邈梵见了想帮忙,却被小胖丫头挥手赶开。
“去去你今儿是新郎官,快进洞房办正事,这儿留给我就好啦。”
千千也有点酒气上头,歪歪斜斜靠在他肩头,呵呵笑道:“走不动了。”
于是邈梵打横抱起她回了喜房。
“背好痛”
他把她放到床上,听见咔嚓的脆响声,然后她蹙眉翻身,往身后一抓,抓出来一把花生桂圆。她闷闷不乐地把东西往床底下一扔:“讨厌谁放的这些,怎么睡啊”
脑袋晕乎乎的难受,她一会儿就把眸子阖上了。邈梵打水为她擦了脸,然后耐心一颗一颗把花生桂圆这些干果拣出来,再铺好了床让她睡舒服。
半梦半醒之间,千千察觉他也钻进了被窝,从后面抱住她。他的身躯很温暖,还带着亘古不变的淡淡檀香味儿,舒心宁神。
“小和尚”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脸,闭着眼去找他的嘴唇,“亲亲。”
他主动覆过来吻她,俩人的舌头深深绞缠在一起。
亲吻让她发热发烫,她剥开他的中衣贴过去,抱住他微凉的身躯,舒服得喟叹一声:“嗯”
他也小心翼翼把手探进绣衣里面,摸着她玲珑的腰线徐徐向上,轻轻握住她的娇乳。
她依偎在他怀里低低发笑:“嘻嘻,色和尚。”
他喉咙吞咽一下,试探问道:“千千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千千隔着裤子戳了戳他的翘起,娇滴滴道:“轻轻的,不可以弄疼我。”
“嗯。”
他只是亲吻爱抚,手掌滑到她双腿之间,指尖轻轻探入。微肿的莲瓣才受过暴风雨的摧打,还没彻底恢复,她咬唇溢出痛楚的哼吟。
他用指腹按着那里,温柔地揉捏,他躬身在她胸前鼓捣,舌尖舔舐红樱,惹得她禁不住细细哼出来。
莲瓣中央渗出点滴蜜津,顺着这份黏滑,他的手指钻入香径,她情不自禁收紧,绞紧了手指。他想退出来,于是轻轻往外抽,她却在此时唤他,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唔相公呀”
他不明所以,停下来问:“怎么了”
她睁开春眸,娇羞地凝望他,手指头勾住他的裤腰缓缓往下拉,娇嗔道:“我要那个。”
沉甸甸的“小和尚”跳出来,它已经苏醒了,蓄势待发。
他捧着她的腰,缓缓推入了香径,她半倚着,睁眼看着自己一点点吞食。这样yin靡的场景让她觉得又羞怯又刺激,当他完全没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他以为弄疼她了,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她却尽情感受着被他充满的快感,低吟娇语:“愣着干嘛呀”
他温柔地来来往往,每一次都让她快乐,抓着他肩膀大声尖叫。
于是他越来越用力,高高提起重重落下,她犹如在云端沉浮,不知今夕何夕,喊得嗓子都哑了。
红烛燃尽,喜被鸳鸯,他与她交缠在一起。他坐着,她又坐在他身上,由他挺腰往前,而她按住他的肩膀,娇软的身子随着他的律动颠簸。
她软成了一滩水,弱弱出声:“你哪儿学的这些”
他享受着她的香软甜美和湿润紧狭,从两只娇乳中间抬起头来,道:“天竺有一种欢喜禅法,能让般若与方便融为一体就是这样。我见过经书上的图画。”
她抬起酸软的胳膊,笑着拧他耳朵:“胡说八道,你看春宫画儿也能扯到修行上去,佛祖不会饶你的。”
“真的。”他紧抓她的腰肢,低声道,“还有很多,我一一教你。”
过了小半月,秋闱即将放榜,前一天的时候,江州府下了好大一场雨。
雨停之后,城里就传开了一件怪事。
竹枝巷那里居然凭空出现了好多大鲤鱼下雨之前明明什么也没有,雨过之后街道积水,有人听见“啪啪”响声,过去竟发现了小水洼里躺着鲤鱼。
百姓们都说这鱼是天上掉下来的。
秦生和李生约邈梵第二天去看榜,所以他也听说了,回家便告诉了千千,还一脸纳闷不解:“为什么会有鱼是谁家水缸破了”
千千捂嘴偷笑,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啊。也许”她抬眉眨眨眼,“是老天爷暗示有人要鲤鱼跃龙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放假了作息不规律,天天饭局,今天又晚啦不过看在有肉吃的份上,就给酒叔撒朵花儿呗
明天要上班,抽空再送积分和回复留言了哈,我去洗洗睡了。晚安么么哒╭╯3╰╮
第48章
48飘桂香
放榜之日,邈梵在家等着秦生和李生过来一同去贡院,他神情从容平淡,并没有寻常士子的紧张和期盼,甚至晨起还练了一套罗汉伏虎拳,然后去厨房煮好粥才喊千千起床。
“唔”千千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嘟嘴不满,“你自己睡不着就算了,干嘛吵人家讨厌”
邈梵把她的衣裳放到枕边,道:“那你睡吧,今天放榜,等会儿我要去贡院。”
“什么”千千猛地弹起来,“今天放榜啊你怎么不早说”
她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边穿边埋怨:“早知道放榜我昨晚就不睡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才不要错过看写着你名字的红榜,呆和尚”
“如果中了,我回家告诉你就是了。为什么非要看榜”他表示不能理解。
千千一根指头戳上他脑门:“笨当然是因为我要当第一个祝贺你的人啊。”
连这种事她都要争第一
邈梵揉揉额头,无奈道:“那你动作快些,马上就该出门了。”
正值九月初,桂花飘香。所以秋闱放榜又称桂榜,士子们蜂拥而出,踏着桂花香气来到贡院门前,等待张贴成绩。
千千在家吃了一大碗放了桂花蜜糖的白粥,然后秦生和李生来了,于是几人一同出门。
邈梵两次都没有见到冯生来,很是奇怪:“怎么不见冯公子”
秦生挥袖叹气:“别提他了,他已经被革了生员的名,早就收拾行李回老家了。”
原来当初冯生还是买了陈管事手里的请帖,詹涟台彻查许府,除了直接和许大人有勾结的考生,连把这些小鱼小虾也不肯放过,一网打尽。冯生四处借债,好不容易凑齐二百两买了帖子,没抵上多大用处不说,还因为东窗事发,落了个科考舞弊的罪名,直接被革了名,朝廷永不录用。他自觉没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离开了江州,灰溜溜走了。
秦生摇头惋惜:“他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误入歧途,如今可好,前程再也无望了”
邈梵道:“他以前种下恶的因,现在结出恶的果,也只得自食其果了。”
李生素来高傲,闻言不屑道:“这便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都是他活该,怨不得旁人。”
相比之下秦生要有人情味得多,道:“诶,李兄你也不要这么说,他已经够可怜了,咱们都是同乡,等回家了还是去看看他。”
“看他作甚若是你我中榜,他只会以为我们存心炫耀,相见不如不见,还是免了罢。”李生转过头问邈梵,“我听说冯生曾约你一同买帖”
邈梵承认:“嗯,不过我没有答应。”
李生赞许地拍拍他肩头:“幸好你没答应,否则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李生这话说得挑剔,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劲儿,好像能与他相交是十分荣幸的事。邈梵心胸宽阔,闻言也不介意,随他去了。
千千一路无话,让邈梵觉得她很反常,遂别过脸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她似乎想什么出了神,迟迟才“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什么事”
“我问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倒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千千抿着唇,犹犹豫豫的目光对上他清亮的眸子,迟疑片刻才说,“你不许我骗你,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上一次冯生找你买帖子,你没答应,他出门遇见了我,我就”
邈梵倒也不算太惊讶,问道:“你也买了”
千千摇头:“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既然没买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怪你。”
“虽然没有买,但是”千千觉得主动坦白总比被他揪住小辫子要来得好,心想横竖都拜过堂成了亲了,他是她名正言顺的相公,跑也跑不掉,于是一股脑儿把实情都倒了出来,“我让鲁叔叔做了一批假帖子,八十两一张全卖了出去。然后我拿了其中一张,带你去许府祝寿。”
邈梵大惊,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你”
他还是低估她了,这小妮子行骗手段远比他想象的高明得多,她简直无药可救了
千千瞧他似乎有生气的苗头,赶紧拉着他胳膊撒娇服软:“相公相公好相公我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我会改的,您就原谅我这回嘛,好不好”
邈梵被她磨得不行,心一软松了口:“好也罢,以后真的不能再骗人了。”
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再也不做这种买卖了”
他满意点点头,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小媳妇儿般跟在身后,一路偷偷抿笑。
这种买卖不做了,还有另一种嘛,天无绝人之路,她有的是发家致富的办法。
贡院大门打开,官差提着木桶出来,刷了满满一墙壁的浆糊,然后把红榜张贴上去。等候多时的士子们顿时蜂拥而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争先恐后去瞧榜上的名字,好多人被挤得冠斜衣散,甚至连鞋子都掉了。
有好事者头一个挤到榜下,然后大声读出上面的名字。
“第一名,常岩阳常岩阳中了第一名”
“常岩阳常岩阳在哪儿你中解元了”
“谁是常岩阳”
“”
邈梵护着千千躲在人群后面,紧紧把她抱在怀中,身旁人潮汹涌,俩人差点被挤散架。他像一棵大树紧紧扎根在地上,她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柔弱小花,她挣扎着抬起头来,催他去前面看榜:“别管我了,快去看你考了第几名。”
他没说话也没迈步,而是摇了摇头。
又是更多的人挤过来,她愈发缩紧了身子,藏在他怀中,竖起耳朵听前方好事者念榜。终于,她听到了他的名字
“第九名,檀邈梵”
“中了中了相公你中了”
千千高兴得大喊大叫,踮起脚捧住他的脸狠狠亲吻:“我就说你能中的,太好了”
相比她的欣喜若狂,他显得冷静自持,淡定地拥着她挤出人群,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纳闷,弯腰凑到他眼前:“你不高兴嫌名次不好”
“没有。”他牵着她往回家的路走。
她愈发不解:“那你为什么板着一张脸你看别人都手舞足蹈的。”
邈梵解释:“对我来说参加秋闱并非出于本愿,既然无愿也就无望,没有期望没有盼望没有希望,所以中与不中都无所谓啊。”
千千郁闷了:“原来你根本不想中举,那我做这么多都是白费功夫了”
“也不尽然。虽说以前不曾盼望,但今日中举,我却还是有一点高兴的。”邈梵微微含笑,迎风飘来桂花,落了几粒金黄在千千发丝里面。他伸指一粒粒挑出,神情温柔:“因为我实现了你的心愿,令你开心,我也就快乐。”
贡院的角楼上,有人站在那里,这里是士子应试时考官呆的地方,登高极目,能清楚洞悉数百间考棚里的情况,此刻詹涟台高立在此,一眼望穿了贡院门口的人生百态。
桂风飘香,连空气中都是香甜的沉醉,而他面前似乎矗立着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令他与这份欢喜甜蜜隔绝。
他儒雅俊朗如常,眸色却沉沉的,看不清情绪。他抬手用折扇一指,问身后的阮七:“第九名,你觉得如何”
阮七自然也看见了夹杂在人群中的邈梵和千千,道:“他的才学如何属下不知,只是他与那女子关系不同寻常,按理应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心里直觉邈梵和骗子是同伙,也应入狱问罪。
可是詹涟台经办此次科举舞弊案,一手压下了千千的事,只字不提,看样子大有为她遮掩开脱之意。
“第九名是我的意思,其实委屈他了。”詹涟台忽而一笑,“他很有意思,有着这个年纪的无畏和执着,也有老者般的豁达从容。我有意磨一磨这块璞玉,所以给他这个名次,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以免他骄傲自满,同时,也给他一个春季会试的机会。来年金殿面圣,你猜他有没有机会问鼎三甲”
阮七不解:“大人,您这么帮他是为了什么”
詹涟台顿了顿,方才开口:“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阮七更加糊涂了,詹涟台却不再多言,转身下了角楼。
此次秋闱中举的士子们,来年春天都要去京师参加会试,会试过后就是殿试,殿试的前三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名次由圣上亲自定夺。这回邈梵得了第九名,大伙儿都为他高兴,而千千当机立断,做主马上举家迁到京师,在那里过年关,顺便准备应试。
秦生没有中举,倒是李生中了,两人都要回乡告知家人结果,于是与邈梵作别,李生还与他约定来年在京师会面。
既然要走,江州城里的所有家当就都要处置了,现在住的宅子好说,本来就是租的,可是竹枝巷那里的宅子却是八百两买的,一时要卖也没那么容易。若是仓惶出手,必定亏本。
小荷劝千千别着急卖,千千却说越快越好,刚喊了牙人来看宅院,第二天就来了七八个买主,争着抢着要买房,还全是现银。
最后千千当然是选了一个出价最高的,贰仟肆佰两成交,一个子儿也不少。那人花了高价还笑得合不拢嘴,反观没有买到的人,个个垂头丧气。
小荷极为纳闷,咂舌道:“这些人脑子坏了么当初八百两我就觉得贵,现在翻了三番,他怎么还觉得占了大便宜似的”
千千一边数着钱一边笑:“这还不简单,这座宅子现在是吉屋,没见他们都是读书人呐当然是想沾沾好运呗。”
小荷傻乎乎的:“啊”
“你不知道竹枝巷现在改名了么叫龙门巷了”千千把银票揣好,笑着问小荷,“鲤鱼跃龙门这个局我摆的好不好”
小荷恍然大悟:“原来你叫我买鲤鱼是为了这个姑娘你就不怕檀公子知道了生你气”
千千无所谓道:“怕什么呀,我答应他不骗人,没说不赚钱呀。再说了”
她笑得娇羞:“我才不怕他罚我,还就怕他不罚呢”
作者有话要说:爱小妖精么么哒╭╯3╰╮
酒叔出去一趟,回来宠幸小妖精
第49章
49舟行船
秋高气爽的日子,千千一行前往京师。她嫌走陆路马车颠簸,恰好江州到京师有运河水路,于是几人租了一条船,船工夫妇加上他们的子女,共四个人,男的负责掌船女的负责洒扫,一路沿河把客人送到京师码头。
这艘船虽不如官家的宝船气派,但胜在小巧精致,共有两层。上层船舱隔成小间,里头用具家什一应俱全,船尾还可以烧水煮饭。千千和邈梵共住一间大一些的,其余人都各住各的。下层则是仓库和船工一家所住的地方,堆放着补给的货物。
大好的天儿,江面上风平浪静,只有过往船只留下水波,千千百无聊赖倚在窗棱上,一颗颗往水里扔果仁干,引来一小群鱼尾随。
邈梵从甲板上回来,就见她无精打采望着水面的模样,走近了一看原来她在喂鱼,不禁笑道:“难不成你想把鱼都引到京师去”
千千撅着嘴,伸手还想抓一把果仁儿,摸到光溜溜的盘子底。她拍拍手站起来,长叹一气:“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师”
邈梵牵着她到盆架前洗手,低眉为她抹上香胰子,道:“水路比陆路远,最快也要七八日。”
“啊”千千失望极了,跺脚跺得船板咚咚响,“这么久太难捱了”
船上就那么巴掌大的活动范围,四周又都是水,哪儿也不能去,以她活泼跳脱的性子待得住才怪,再说了,不能骗人不能说谎话,成心憋死她好么
邈梵低低发笑,为她擦干手,安抚道:“船家说最多明日就能到虎镇,到时候要下船采买,我陪你去逛逛吧。”
一听可以下船玩儿,千千高兴得蹦起来,跳到他身上挂住脖子,使劲儿撒娇:“好啊好啊小和尚你真好”
他搂住她以防她跌倒,无奈道:“别闹了,快下来。”
千千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可是往外望去斜阳还挂在山头,起码还要在船舱里呆上五六个时辰才能到虎镇,这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抿了抿嘴一抬眸,正好看见他的喉结,还有喉结下方交领遮住身躯,以及健硕的胸膛,想起每晚都听到那里有力的跳动,她舔了舔唇。
“相公呀。”
她忽然千娇百媚地唤他,令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手已经钻到了他袍子底下,俏皮地挠了挠。
他喉头滚动:“千千天还没黑”
“天黑不黑有什么关系”她不怀好意地拨弄,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咯咯直笑,“我才洗了手的。”
他想推开她,胳膊还没抬起来,她却慢慢蹲了下去,檀口微启。
“哦”
他忍不住叫出声,腿根发软差点站不住,后退一步抵住了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十指紧抓。
“千千,不要呃”他的嗓音像被炙烤过,又涩又哑。
她不管不顾,玩了许久才吐出来,仰起漂亮的脸蛋,笑着问他舒不舒服。
他绷紧身子红着脸,羞赧地点点头。
她莞尔一笑,重新低下头去
晚饭做好了,小荷来喊俩人出去吃饭,敲了敲门没人应声,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头有细微的喘息声。
她又拍了拍门,喊道:“姑娘你睡着了么快起来吃饭了”
“马马上,就来。”
回答她的却是邈梵,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小胖丫头纳闷,又问:“姑娘没在”
邈梵压抑着,努力平稳声音:“在她唔她在睡觉”
“哦,那你快叫她起来,饭菜都做好了。”小荷不疑有他,说完便走了,这时邈梵再也忍不住,阖眸低吼一声,然后全身松懈下来。
“咳咳”
千千被呛得不轻,咳嗽几下趴到窗边吐掉,转过脸来恨恨捶了他几拳,娇嗔埋怨:“讨厌”
还不是你玩火。邈梵悄悄这般想,却没有说出来,红着脸把身上清理干净,垂眸不敢看她:“咱们快出去吧,大伙儿都等着呢。”
小荷摆好碗筷,俩人就出来了,然后鲁师傅和阿飘也跟着落座。小荷给每人盛饭,道:“船上当然就吃鱼吃虾啦,秋天的螃蟹好,又大又肥,我蒸了四个,檀公子不吃,我炒了两个素菜给他。”她夹起螃蟹一一分给大家,放进千千碗里的时候,她抬眼瞟见千千一回,眉头一皱问道:“姑娘你偷吃什么了”
千千纳闷,否认道:“没有啊。”
“那你嘴角怎么有白的东西,像羊乳。”她摸着自己的唇角,示意千千,“就是这儿。”
啪嗒
邈梵打碎了碗,他慌了神,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千千刚才在睡觉,我不不不是故意”
小荷很大气地把手一挥:“一个碗嘛才值几文钱,又不要你赔,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窘迫不堪,眼角余光偷瞄千千,却见千千气定神闲稳如泰山,用手绢擦了擦唇角,轻描淡写道:“睡得太香,流口水了。”
小荷明了,不再多问,大家开开心心吃饭,只有邈梵神不守舍坐立不安。
天黑了,船家还在赶路,其余人各自回房休息。一进屋关上门,千千就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邈梵则一脸郁色,闷闷不乐地看着她。
她笑个不停,他越发气闷,气鼓鼓坐到一旁,别过脸去。
她软哒哒贴上去,朝他耳朵吹气:“相公,相公”
他置之不理,点了灯拿出一本书,正儿八经地苦读起来。
她从背后扑上来,趴在他背上说话,声音娇软:“你生气啦”
他冷冷哼了一声。
“怎么这么小气呀。”她舔他的耳朵,“你不是觉得很舒服么我这么伺候你你不喜欢吗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呢,那你为什么要生气”
她使出浑身解数缠他,他绷着脸不为所动,眼睛只盯书册,不肯看她。
“哎呀哎呀,相公”她干脆抽走了他手里的书,整个人都坐到他身上去,拼命朝他怀里拱,撒娇耍赖,“好了好了,我错了嘛你别生气,理理我好不好”
他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缓缓乜斜,徐徐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她笑嘻嘻的根本不像有悔改之意:“因为我又把你那个那个了呗”
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强取豪夺的恶霸呀
谁知邈梵摇摇头:“不是这个。”
千千这下糊涂了:“那是为什么”
“我”他惭愧地低下头,“千千,我刚才撒谎了。”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迷糊地眨眨眼:“什么时候”
“就是小荷过来,问我们在干什么,我撒谎了。”
她明白了,他最痛恨的便是“妄语”,说谎话和说大话都是妄语,是犯了佛门戒律。他曾因此和她决裂,可见他对撒谎者的厌恶,但是今天他自己却撒谎了,这让他觉得既难过又罪过,好像背叛了佛祖一样。
真是个死脑筋
千千暗自叹气,开口却道:“那我问你,如果重新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撒谎骗小荷吗或者实话实说,告诉她我们在做什么”
邈梵几乎没有犹豫,摇头道:“不能告诉她我们在做什么。”
“不说实话,那就还是撒谎咯。”千千两手一摊,很轻松地说,“这不结了。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实话,咱们只能选择撒谎,再说骗她是为她好,她一个没出嫁的小姑娘,怎么能告诉她这种东西,存心羞死她呀相公啊,有时候骗人不是坏事,隐瞒真相对大家都有好处,说出来反而让我们和她都尴尬。你想啊,佛说大慈大悲,所有人都好都快乐,这就是慈悲,所以呀,有时候骗人是可取的。”
“这”
他仔细思量,发现她这番逻辑竟然无懈可击,挑不出错处
他懊恼地沉沉一叹:“千千,我好像越来越参不透佛理了。”
“参不透就参不透呗。”她捧着他的脸亲上去,“想多了费神,快睡吧,明天陪我上岸玩儿。”
他微微一笑,反手抱住她压下去,与她耳鬓厮磨:“我现在只想参透欢喜禅娘子。”
这晚江面上起风了,小船略有颠簸,而她却数不清被他送上浪尖几次,失声尖叫又被他堵住了唇,只得把满腔呜咽吞回腹中。她忍得辛苦,又抓又咬,把他肩膀都挠破了,直到天快亮了才昏昏沉沉睡下。
天亮之后到了虎镇,小船靠岸,船家的媳妇女儿上了码头采买补给,船工则在舱里睡觉休息。邈梵好不容易把千千从床上拖起来,带着她也上了码头。
她哈欠连天,揉着眼说:“再睡一会儿”转身就想回船上。
他摇头叹气,好言好语劝道:“是你说要上岸游玩的,你若现在回去睡觉,等会儿醒了又该赶路了,到时你别后悔。”
千千一想也对,于是狠心揪了自己手背一把,痛感让她打个激灵瞌睡都跑了,立刻精神抖擞:“走吧”
虎镇临着运河,又在要道,来往船只基本都要在此停下歇一歇,所以让这里热闹起来,简直不比州府差。码头过去就是进城的路,路上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各式各样打扮的人都有,还有不少是船工。
千千和邈梵走进了城,在路边看见有卖素馅馄饨的摊子,于是过去坐下要了两碗。他抽了筷子用茶水烫过,放入千千手中,然后馄饨端来了,他也先推给她:“快吃吧。”
千千喝着鲜美的馄饨汤,一双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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