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局 - 美人局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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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跌趴在了地上。她来不及爬起来,抬头落进眼睛里的只有邈梵足下的罗汉鞋,踩着冷冰冰的砖石走远,麻草鞋底还沾了几滴泥浆,仿佛是个眉开眼笑的小人脸儿,正冲她龇牙咧嘴。她气急败坏,抛了矜持在后面他骂臭和尚,出言威胁,“下流胚子姑奶奶我要你好看你有种别走别走”
邈梵走出胡同口,弹指就没了踪影,过一会儿小荷走进来,看见黄小姐撑腿站起来,沉着脸咬着牙,一副生气极了的模样,衣裳也弄脏了。她急忙过去帮她拍掉身上的泥,“姑娘怎么了跌跤了”
黄小姐咬牙切齿望着邈梵消失的方向,恨恨吐出几个字:“算我栽”
小荷还不知道刚才这里惊心动魄的一幕,笑着帮她整理好衣裙,“什么栽不栽的,不就是摔了一跤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姑娘,咱们快回去吧,鲁叔叔他们都等急了。”
嘉宁县的一处普通客栈,住着外地来的三四群人,其中之一便是从邕州过来的某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是要上京探亲,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一个马夫,还有一位老管家。傍晚时分,厨房烧了饭菜,掌柜亲自端到小姐的房间,发觉老管家也在,跟小姐面对面坐着,俩人起先在看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张纸,见到掌柜就不动声色把东西压到包袱皮底下。丫鬟接过饭菜给了钱,甜笑着把掌柜送出去,飞快关死了房门。
小姐自然是黄小姐,丫鬟是汤圆似的小荷,至于老管家,便是她们口中的鲁叔叔了。
待房间里又只剩他们三人,黄小姐抽出包袱底下的纸,一尺长六寸宽,纸张是厚实的桑皮纸,上面写了数目印着票号,边沿还绘有吉祥图案。原来是一张交子币。她举着交子靠近蜡烛,透过烛光,桑皮纸隐约显现了一些别样花纹,好像是钱庄的印记,而一旦离开蜡烛,这些印记又都不见了。她笑道:“鲁叔叔的手艺真是出神入化,这张交子简直比真的还真。”
鲁师傅谦虚地摆摆手:“那也就是唬弄外行人,一旦拿到钱庄里去兑换,肯定败露。”
小荷一听惊讶:“这是什么道理钱庄难道不是见交子就兑钱吗”
“当然不是。”鲁师傅娓娓道来,“交子最开始在民间兴起,外出做生意的人总是揣着银两走来走去不方便,于是在蜀中一带便兴起了一种法子,在当地的钱庄用银子兑换交子,再拿着交子去外地,只要碰到相同商号的钱庄,就能兑出现钱来使。法子虽然好,但也有不妥的地方,倘若有人仿造交子兑钱,掌柜的识不出来把钱兑给了那人,这可怎么办”
小荷摇头:“这样自是不行,我也想得到这些,可是交子用的是特制的桑皮纸,外头买都买不到,写字儿的墨汁也是用秘方熬的,遇水不化,而且还印了暗花,仿制哪儿有那么容易也只有鲁叔叔您这双巧手可以做了,我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鲁师傅笑:“你也太高看我了,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做得出来的,别人也做的了,光是靠纸张暗花来辨认可不够,钱庄自有另一套法子。你瞧这儿。”他指着交子上的一行字让小荷看,小荷费力认了半晌,纳闷道,“寿喜福禄财吉旺祥瑞没什么啊,不就是一般的吉祥话儿么”
鲁师傅摇头,“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讨彩头的好话,而是钱庄掌柜间的暗语。你想啊,我拿着交子去兑,不同的地儿掌柜不一样,他们又不能立马见面打招呼,如何知道我手里交子的真假于是就在票面打上记号,告诉对方一些消息,这便是俗话说的暗号。比如我这张交子是癸巳年二月初八去钱庄办的,票上写了二月初八,那么福禄寿喜这些字儿的顺序就要对称相应的日子,倘若对不上,就是假的交子。再比如是二百两银子的交子,记号上也要对应这个数目。首先数字对应了暗语,假使是一句十字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从一到十则分别按着顺序对应诗里的字,而个十百千万分别对应甲乙丙丁戊,综合起来就要在印下月丙二字当做记号,数目和记号相符,才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交子。反正钱庄里自有规矩和办法,暗号也是经常变化,以防外人窥探,非其中人不能知晓。”
“我的乖乖”小荷咂舌,“这防得太紧了,别人还怎么钻空子啊”
鲁师傅忍俊不禁,“要的就是别人没法钻空子。”
小荷一转眼忧心忡忡,对着黄小姐说:“姑娘您今天把那张交子给了县令家的色儿子,如果他拿到钱庄去兑,咱们岂不是露馅儿了银子就打水漂啦”
“那可未必。”黄小姐昂头睨眸,纤纤玉指捻着桑皮纸,勾唇笑得美艳,“我们这回骗的,可不是钱庄。”
鲁师傅也哈哈大笑:“对,咱们不骗钱庄。”
小荷呆头呆脑地眨眼睛不骗钱庄那银子从哪儿来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小荷警惕地问了句谁,来人低声回道:“我是阿飘,快开门”
小荷赶紧开门把他放进来,只见阿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一身马夫的打扮,却掩不了浑身的精明样儿。他个头不高身材颀瘦,相貌平平但眼睛格外有神,眼珠子转起来那叫一个伶俐。阿飘进门就扒下头上的布巾,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咬住壶嘴儿咕噜噜喝了个精光,抹了把嘴才嘿嘿地笑,“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小子从大牢出来就直奔城里的永利钱庄。”
小荷高声惊呼:“他兑钱去了”
阿飘笑着摇头:“他一刻钟就出来了,两手空空,我瞧他若有所思,走路都低着头,八成在盘算着什么,接着他骑马回了县衙,我也就回来了。”
听到这里鲁师傅和黄小姐都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阿飘摩拳擦掌很兴奋:“我看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姑娘,咱们准备下一步”
小荷还是不明所以:“难道钱庄掌柜没告诉他那张交子是假的飘哥你说下一步,下一步是什么”
三人都没有回答小荷,而是等她自个儿琢磨。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失了趣味儿,小荷既然入了这行,就必须弄清楚个中门道,但很多东西点到即止便可,告诉她太多她就没了悟性,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第5章 兑交子
5兑交子
李承源从永利钱庄出来,赶紧去县衙找到李知县。父子俩去了僻静的书房,还把师爷和下人全部支走了,躲起来说悄悄话。
关好房门,李承源二话不说就把那张十万两的交子摸出来,交到李知县手里:“爹,这是黄小姐给我的,让我去帮忙兑了。”
李知县狐疑着把纸张打开,看清的瞬间惊得拿都拿不稳,两撇八字胡抖抖索索:“这这是黄小姐给你的”
李承源再三肯定,粗略把来龙去脉一说,亦把自己心底的打算和盘托出。送上门来的美人儿和银子,不要白不要,想着日后怀抱娇滴滴的黄小姐,身后还堆着花不完的金山银山,他就乐得跟快活神仙似的。
到底姜是老的辣,李知县反复研究过这张交子,存了几分怀疑:“若是当真如此,那倒是美事一桩。不过这张交子轻而易举就给了你,黄小姐未免也胆子太大了。”言下之意,此事有悖常理,须得斟酌斟酌。
给他就证明信任他喜欢他呗李承源心里乐开了花,得意道:“爹,您也不想想孩儿是谁,不就一个小娘们,哪儿还有我搞不定的。”以他知县公子的身份,在嘉宁县当然是呼风唤雨的,惯常游走在花柳巷中,粉头相好不计其数,女人见得多了,他哄女人的手段也就会的多了,不过是骗骗单纯的深闺小姐,他翘翘小指头就成。
李知县还是不放心,李承源就喂他吃定心丸:“爹您就放一百个心罢孩儿回来之前已经先去永利钱庄问过了,掌柜的说交子没问题,待差人问过邕州府那边的万利钱庄,横竖两三日的功夫,就可以兑现银了。”
“怎的还要问过那边”李知县一听就又起了疑,他行事谨慎力求万无一失,总得打听明白才好。李承源解释,“因着咱们这儿只有永利钱庄没有万利钱庄,虽说如今交子都由官府管着,算作官交子,到哪儿都能通兑,但遇着这种票面大额的,上边儿就有专门的印记,须得钱庄掌柜亲自辨认。永利跟万利不是一家,辨识印记的话就要专程请教万利的掌柜,不然出了纰漏他可担当不起。所以这两日功夫是给永利钱庄去请万利的掌柜来着,爹您放心,待掌柜的一来,核对无误咱们就能把现银取出来了。”
李知县捋着胡须:“如此倒也稳妥只是,这事办起来麻烦,永利怎么甘愿为万利的事跑腿”
“爹这你就不懂了。如今朝廷的钱引务管着交子,钱庄的账目都要报上去由官府审,各私人钱庄之间,交子是能相互流通兑换的,然后钱庄再从其中抽成,同商号的钱庄,在不同地方兑换就能抽三厘,若是在其他地方的其他钱庄兑票,最高能抽一分您算算,我在咱们嘉宁县地界儿兑换邕州的交子,还是万利出的票,永利抽一分得有多少足足一千两白银掌柜的傻了才不做这买卖,况且待我兑了交子,他最后把这张兑过的票上交给钱引务,钱引务就会扣掉银库里万利的十万两,补到永利那边去。这笔买卖永利怎么都是净赚,他自然殷勤得紧了。”
李知县这下总算安心了,交子是黄小姐的,银子又是钱庄出,白让他们父子得一半,何乐而不为于是他眉开眼笑,叮嘱李承源好好办妥此事,务必客气款待黄小姐,兼之照顾好牢里的黄大人。
李承源比他爹还激动,小心翼翼接回交子放进怀里,告了安就回李府了,一晚上都躺在床上做美梦。
翌日早起,李承源精神百倍,想着过几天就能到手的银子还有美人,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把白花花的银子搬回来放到家里,再搂着千娇百媚的黄小姐一亲芳泽。这小娘们真会勾人,光是跟他说说话就如此了,若是脱了衣裳躺在他怀里,莺莺燕燕地叫着
打住不能再想了,想得鼻头都要冒血了。李承源赶紧起身,洗漱打扮一番之后,顶着“翩翩公子”的风度去客栈找黄小姐。
他到了客栈门口,见到黄府的老管家和丫鬟小荷,正收了包袱往一辆马车上放置,然后随行的年轻车夫也牵了马出来,给它套上嚼子。李承源赶紧上前儿问小荷,“小荷姐姐,黄小姐呢”
小荷听他恬不知耻的姐姐长妹妹短,心里厌恶但脸上笑意甚浓,“哎呀李公子是您呀小姐还在房里呢,您快去找她吧,赶紧的说两句话,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李承源有些不妙的预感,也不顾维持所谓正人君子的作派,急匆匆蹬上阁楼,敲开了黄小姐的房门。
只见黄小姐也在收拾包袱,看似好像是打算离开,李承源心头一紧,急忙出言喊她:“黄小姐”
黄小姐抬头一见他,放下包袱便迎了过来,显得十分亲昵,“李公子来啦,您请坐,奴家给您倒杯茶。”
李承源坐下,捧着温温热的茶杯看她,只见她比昨日更娇艳动人了,一时看呆忘了说话。黄小姐娇羞含笑,挨着他坐下来,相距不过咫尺,“奴家正要去找公子您,您就来了,就像知道奴家心里像什么似的”
李承源一听说她一大早就想着自己,飘飘然都不知自己是谁了,干脆卖弄起来:“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那个,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小姐跟小生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呐。”
书没读多少的草包也敢大言不惭,换平时早两巴掌招呼上去了,黄小姐这时愣是忍住没发作,反而一副被说破心事害羞不已的样子:“公子莫要取笑奴家”她捂脸藏在袖子后面,表面是羞于见人了,其实是躲起来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笑够了整理好心情,黄小姐忽然“不经意”把手搭上李承源的胳膊,启唇妙语:“李公子,奴家昨日给您的交子带了吗”
纵是隔着厚厚的锦衣,李承源仿佛也能感觉到她的香气侵入了五脏六腑,手臂被摸得发烫,他几乎幸福得晕厥过去。但是美人还等着他答话,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交子,“带了带了,小姐给的东西小生一直随身携带,不敢大意。”
倏一下,黄小姐忽然抽走了交子,李承源只觉得不过眨眼功夫,手里怎么就空了呢他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动的手,快得跟阵风似的。
瞧着李承源一脸错愕,黄小姐却迅速把交子贴身收好,转而十分抱歉地说道:“李公子,兑钱的事就不麻烦您了,奴家收到京里来的信,宰相大人那边有讯儿了,所以奴家得尽快赶往京城拜见他老人家。这段日子多谢您与李大人的照顾,奴家必定铭记于心,将来报答您。”她说完依旧是一脸歉意和感激,埋头喝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李承源。
这招以退为进,是骗局里最基本的一招,人都有戒心,你下套给别人,别人不一定会钻,可是如果你突然撤退,多数人又会迫不及待主动迎上来,求着你让你骗。只因人的本性皆是贪婪,利益摆在眼面前的时候,想拿又不敢伸手,畏首畏尾,可倘若眼看抓进手里的利益要跑了,定是生出一百一千个舍不得的心来,赶紧的攥住,再也不敢松开。
果然,李承源脑中嗡嗡,心情从刚才的飘在云端一下跌在泥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本以为是财色双收,难不成却落得人财两空黄府家仆都在收拾了,看样子确是打算离开的,可是可是
不等他说什么,黄小姐又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拉着李承源袖子道:“李公子,奴家这一去,家父就只有托付给您了,还请您多加关照,别让他受苦”说着说着她又红了眼眶,李承源赶紧安抚道:“这是自然,不用小姐吩咐,小生也会尽力照顾好黄大人。”他心里空落落的,一想起本该到手的五万两就这样飞了,一口郁气堵在心头,怎么都排解不了。黄小姐心细如发,见状主动关心他是否身子不舒服,这让他凭空生出几分胆气,觉得佳人还是对自己有情的,于是大胆问道:“小生记得小姐说上京打点需要现银,如今这样匆匆而去,兑钱的事可是另有法子”
黄小姐轻叹一口气,哀愁摇头:“哪里有什么别的法子,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也只有到了京城再托人,只是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公子您这么可靠的人了。”
李承源一听,胆气油然而生,实在无法容忍这样的千古良机从指缝溜走,道:“不若小姐再等一等,至多两日,永利钱庄就能兑出现银了,到时小生陪您一起上京”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先拿银子,后陪美人,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幸拜会宰相,搭上这条路子,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过黄小姐心意已决,理由也很充分:“实在是京城那里催得紧,宰相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接见已是万分不易,奴家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万万不可错失。等到管家打理好,奴家就要动身了。”她站起来朝李承源福了福身,“李公子,这段时日叨扰了,您请保重。”
李承源急得不行,眼看美人儿携着巨款要走,自己却无法挽留,简直是煮熟的鸭子到手却飞了他把心一横,突然抓住黄小姐的手腕,恳求道:“请小姐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黄小姐微微皱眉,拂开他的掌:“不行,奴家要尽快上京”
“就等半日,我黄昏时分过来”李承源松开手,提起袍角便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千叮万嘱,“你千万别着急走,我回去拿些东西,过一会儿就来你等我啊”
黄小姐揉着手腕目送李承源离开客栈,老管家马夫丫鬟都围了过来。
小荷还是想不明白:“姑娘,咱们不会真要走吧”
银子还没弄到手呢,一走了之岂不是亏大发了
阿飘倒是把马重新拴好了,坐到一边唱小曲儿,嘴里还叼了根草:“不急不急,咱们先歇歇。”
鲁师傅捋着胡子笑:“不错,养足了精神才好赶路。”
黄小姐放下袖子,这才侧目看着小荷,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我打听到这附近有座金阁寺,被雷打坏了正殿需要修缮,反正闲来无事,咱们去瞧瞧,顺便捐个大功德怎么样”
第6章 大功德
6大功德
春雨来了,乡民们都忙着下田栽秧,檀邈梵这几日也被喊去帮忙,做一日活计包两餐饭,没有工钱,但是秋收的时候会给庙里两石谷米。今天一早檀邈梵又去做农活,不过是半畦水田,不一会儿便栽种完了,他抬头看日头还早,就没在乡民家里用饭,而是用布包了两个馒头,回到了金阁寺。
入寺快午时了,他踏进寺门以后先去井边打水,第一桶先冲掉了腿上的淤泥,然后觉得后背也汗津津的,于是又打了一桶水从头淋下。邈梵冲洗完之后神清气爽,刚好僧衣脏了要换,他便只在腰上围了一块布巾子,准备进禅房换衣裳。
就在这时,有人来拜访这座破庙了,寺门口响起女香客的声音,转眼人就踏了进来。
小荷嫌弃地打量着金阁寺,道:“光听名字我还以为是多气派的庙呢,没成想竟是这般破破烂烂,姑娘你瞧墙头那草,长得都快有我高了连屋顶也是破的,下雨肯定得漏,那还不把菩萨淋坏啊。这么破一块地儿,也只有那株茶花长得好,勉强能入眼吧。”
黄小姐点了她眉心一下,嗔笑道:“佛祖面前也敢胡说八道,小心抓你下拔舌地狱。”
这声音有点耳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了。邈梵皱皱眉头,念着自己这般打扮出去见客不好,遂先去穿衣裳,谁知一转身的时候踢着了水桶,发出好大的声响。
小荷乍听吓了一跳,冲着那株茶花喊道:“谁”
绿叶后面窸窸窣窣,须臾探出一个光溜溜的戒疤脑袋来,低眉垂眸神色淡然,邈梵隔着茶花树,看都没看清来人便合手行礼:“施主莫怕,贫僧邈梵,乃是在寺中修行的僧人。”
两个女子忽见有人,不禁一惊,不过等定睛一看,发觉竟是旧识。小荷哎呀一声:“是那个小和尚”
黄小姐自然也认出了邈梵,眯了眯眼便朝他走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没去寻他的仇,就在这儿遇上了,究竟是老天爷存心要让她报仇雪恨呢,还是报仇雪恨呢
“小荷,你去把寺门关了,咱们和这位小师父好好说说话。”
檀邈梵见她步步逼近,自己又如此衣衫不整,连连倒退:“施主请留步,贫僧现在不便见客。”
“你怎么回回见我都要我留步怎么,就那么舍不得我”黄小姐一手拨开花枝,嫩枝春芽已经冒出来,看着那抹黄绿色她心情就好,瞧着小和尚一个劲儿后退心情更好,“你躲什么呀,出来接客,哎呀说错了,是见客了。”
被刁钻的姑娘这么明目张胆地取笑羞辱,邈梵这下也想起她是谁了,他虽不觉得自己那日做错,但惹着这位姑娘却是不争事实。他一转身想回房避开,但怎么也没想到黄小姐竟伸手拽住了他腰间的遮羞布。
黄小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见他要走就慌了神,想也不想就出手,等回过神来已经拉住了男子腰间的薄巾,指尖擦过他腰部的肌肉,衍生出一抹异样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她不好退缩落了面子,逞强似的拽住不松手,偏要显出霸道的气势来:“跑什么跑,怕我吃了你不成”
檀邈梵这才转身,低着头不看她,道:“施主有何贵干”
表情和嗓音别提多无奈了。
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檀邈梵麦色的肌肤上,折射出水珠晶莹的光芒。只见他肩膀宽平胸膛坚厚,腰身略瘦却不羸弱,腹部肌肉轮廓分明,而且从腰侧两边还有优美的人鱼线蜿蜒向下,修长笔直的腿被布巾遮着,愈发显得挺拔秀美,仿佛是传说中身姿妖娆的鲛人站在面前。
她虽然流落江湖多年,早已没了当初的骄矜,脸皮也磨练得厚实,这回却是正儿八经第一次见男子赤身露体,赧然之余又不愿输了阵仗,硬披着头皮逞凶:“你这儿是寺庙,我来自然是敬香了”
檀邈梵扯了扯腰间布巾,扯不动:“大殿有平等香,施主请自便,您放手,施主放手。”
他的脸色乍一看还是没什么变化,无欲无求的一张俊脸,跟泥塑的菩萨似的。不过她敏锐地发现他耳根子泛起绯色,耷拉着眼皮子怎么也不肯抬眼瞧她一回,分明是害羞了
邈梵吃瘪让她心情大好,愈发得寸进尺起来,她拿出对付李承源的那套,千娇百媚地朝他靠过去,专挑儿他的耳朵吹气:“奴家潜心礼佛,只是敬平等香怎么够呢怎么也得烧几柱高香,磕几个响头,当然了,不能缺了小师父您在一旁敲钹念经呀”
邈梵这回可是碰上个难缠的主儿,躲不开推不掉,你要跑她就跟猫捉耗子一样紧追不舍,咄咄逼人。他有些紧张,明明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不多时鼻尖都冒出一层蒙蒙细汗。
黄小姐不说话,就噙笑望着他,那双眼瞳里盛了满汪汪的秋水,多看一眼都能把人溺了去。她打算等他出口求饶,现在就看他能熬多久,她笃定了他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和尚,耍起横来还能比过她这个老江湖
这时,只听邈梵轻叹,问道:“姑娘,你还是不放手吗”
“不放。”黄小姐越发起了趣儿兴,故意跟他作对,就算羞不死这小和尚,那也要害他光着身子受番冻,方能出她一口恶气。
不过她忘了上回过招都没能讨到好处,那这次呢
“得罪了。”
淡淡没有情绪的三个字从邈梵嘴里说出来,却令黄小姐浑身一凛,仿佛预见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上回他摸她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多有得罪
不等她作出反应,细弱的手腕上已是一紧,邈梵捉住了她的手。他明明看起来很温和斯文,但手上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发疼,他想让她吃痛放手,可她像小孩子斗气一样,越是疼越不吭声,只是一味抓住薄薄的布。她不服输的抬眼瞪着他,眼底写满了挑衅。
檀邈梵愣了愣 ,忽然松开捏住她的手,而是抬掌往她脸庞靠近。她一时发怔,心想他是不是要像痞子纨绔般挑起她的下巴,然后再来句“给大爷笑一个”
啧啧,光是想想都觉得罪过。
眼帘一热,他的掌已经覆上来,挡住头顶明晃晃的阳光。她忽然从光明陷入黑暗,心中慌张,同时抓着的薄布竟然垮下来,全部都交予了她。
邈梵蒙住她的眼,索性把遮羞布都让给她,自己不要了。他声音平静:“贫僧现在回房更衣,施主上香请去正殿。”
说完话他就撤回了手掌,黄小姐在察觉光线袭来的那一刻下意识的闭上眼。她才不想看到男人不穿裤子的场景而且还是个和尚
明媚的阳光重新照在了她的脸上,直晒得她双颊发烫。他居然居然这么下流前一回是摸她,这一回又动手动脚不说,竟然还在她面前衣不蔽体这简直是暴露狂吃定她真的不敢睁眼是不是
她觉得自己又丢脸了,被人这样作弄还是头一回,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儿,哪儿有被人打压得如此之惨的时候横竖也就是长针眼儿罢了,吃不了什么亏,大不了污了眼睛回家拿柚子叶洗洗,他敢露还怕别人看怎么的她偏就不吃这一套,还就要看看他小腹下方两腿中间的那块地儿
黄小姐咬紧了牙睁开眼,一下不适应光线还眯了眯眸子,等她视线清明,找到邈梵的身影望过去,他人刚巧进了屋,她就只来得及瞧见他留在门外的半条腿,但是也一瞬就收进去了,关上房门。他的腿骨修长肌肉匀实,小腿肚子没有难看虬结的横肉凸出来,也不似竹竿那般细弱,反正不肥不瘦刚刚好,还怪好看的。
她一时出神想得多了,等察觉了头脑里荒唐的想法才惊恐地甩甩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旖思赶走。怎么回事才看了腿就这样浮想联翩了,若是看了全身那还得了
寺门沉重,小荷好不容易把两扇大门推来阖上,气喘吁吁地回来喊黄小姐:“姑娘,门关好了。”
黄小姐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态,仿佛刚才的窘迫都是幻觉,她瞟了紧闭的禅房一眼,道:“走吧,咱们进殿上香。”
檀邈梵换了僧袍出来,进入大殿便看到黄小姐和小荷绕到了佛像身后,指指点点的在说什么,再抬眸一看,香炉里的香还是他早晨放上去的三炷,而且都快烧完了。这俩人果然不是来敬香的。邈梵没有开口质询,而是默默又抽出三支平等香,燃起以后敬给佛祖。
“喂,小和尚。”黄小姐见他进来,似乎不记得刚才俩人的冲突,而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走来,“佛像背后那么大一个洞你看不见吗怎么不补补”
邈梵敲着木鱼念着经,面无波澜道:“鄙寺正在募化,等银两凑齐了便为佛祖重塑金身。”他顿了顿,故意纠正她似的,“贫僧檀邈梵。”
哟,这是怨她没记住他名字
黄小姐觉得他说起话来呆得可爱,看起来老实可好像又满肚子坏水儿,还蛮有趣的。她笑着打趣,“檀邈梵你这是什么法号,还三个字儿,像个俗家名字。”
邈梵不跟她多作解释,道了句“施主自便”就开始自顾自念经了。
呆子。她腹诽一句,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凑过去问:“我问你,重塑金身加上修葺这里,需要多少银子”
邈梵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搭话,继续念经。
他不为所动,她也不气馁,反而大方提议:“五百两够不够我出钱把这儿翻修了,如何”
小荷听她这么大的口气眉毛一抖。果然是好大的功德
问题是姑娘,您现在有这么多银子么
第7章 夜借宿
7夜借宿
黄小姐撂下一句要捐功德的话便走了,檀邈梵尚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到她们离去许久,他空空如也的腹中发出抗议,他才想起还搁在井边的两个馒头。可是他出去找遍了也不见包馒头的手帕,更不知馒头落到哪里去了,他趴在井栏边往下看,只有黑沉沉的井水,幽暗不见底。
他久寻无果,叹了口气便罢了,饿着肚子回房去抄经书。
话说出了金阁寺,黄小姐打开手里捧着的包袱,大方递了一个馒头给小荷,自己撕下一溜溜馒头片儿喂进嘴里。
小荷嚼了两口就不想吃了,嫌弃地扔掉:“呸呸,又干又硬,噎死个人了”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吃。”黄小姐一边吃一边眯眼笑,好像嘴里含着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小荷以为她吃的跟自己不一样,凑过去一瞧,照样是乡下人家的粗面馍馍
黄小姐吃得津津有味,一转眼看小荷把馒头扔了,呶嘴不悦:“你不吃就给我啊,扔了作甚么,回家罚你饿肚子。”
小荷咂舌:“姑娘你没毛病吧从前燕窝里有根毛你都要挑剔,嘴巴不是一般刁,现在居然觉得这玩意儿好吃”
黄小姐瞅她一眼,没解释。吃饭是看心情的,一想起可恶的小和尚被饿肚子了,她就胃口大开,吃头牛都没问题。
“姑娘,”小荷忽然想起来,问,“你说要修缮金阁寺是真的”
黄小姐理所当然点头,小荷急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我听人家说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就要实现,不然会被天打雷劈的”
“没银子就不能修了么”黄小姐吃完馒头,拍拍胸口才咽下去,歪头笑得灿烂,“回去先叫阿飘过来补窟窿。”
太阳刚擦着山头落下,留给客栈最后一抹余晖,黄小姐正要登上马车,却见远处有人打马而来,身后跟着两名肩抬货箱的衙役。
“黄小姐黄小姐”
来的是李承源,他之前急着离开,实则是回府筹措银两去了。把家里的财宝都从后院挖出来,又连哄带骗地把知县夫人压箱底儿的嫁妆也拿走,加上所有的银票,东拼西凑总算凑足了四万两,他就急匆匆带着这些东西,赶来客栈了。
黄小姐见他眼前一亮,神态欢喜可又压制住了,李承源看在眼里只道她是碍于大家闺秀的矜持,不好当众与自己过分亲近。他下马上前,“能否借一步与小姐说话”
黄小姐使了个眼色给鲁师傅和小荷,便领着李承源又回了客栈,站到角落里。李承源一把握住她的手,颇为激动地说:“小姐,我带了银子来,我与您一同上京”
千载难逢的发达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愿丢掉。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尽力一搏了。
黄小姐装模作样咳嗽两声,借机抽出手来拿手绢,捂嘴轻声:“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可是现在不晓得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宰相大人那边也不见得有十分把握。奴家自己尚是尘世中的一缕浮萍,随波逐流前途未卜,又怎么好意思拖公子下水,万一坏了您的前程怎么办”
李承源越发觉得她温柔体贴,连忙表白:“不会不会,我的前程就是小姐您。小姐好我就好,若是见小姐受苦,那我比死了还难受,前程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您重要”他抬手指了指衙役们抬的大箱子,压低声音道,“若是小姐不嫌弃,我愿助黄大人一臂之力,这里统共有四万两,我与小姐一齐带上京,打点关系救出令尊。只求事成之后小姐可怜则个,下嫁于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黄小姐貌似被他一番真情流露感动了,眼里亮晶晶的,泫然欲泣。她咬着唇,低头侧目,羞答答点了点头。李承源大喜,连忙让人把箱子抬上了马车,打算立刻就连夜上京,说不定晚上佳人一感动,成就好事了呢
李承源脑子里想着那档子下流事,正在摩拳擦掌,这时黄小姐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过来,然后把那张大额的交子又交回了他手中。她宛如小女儿般,娇羞地牵住他袖口摇了摇,道:“既然奴家与公子已经定了鸳盟,也就不拿您当外人了,兑钱的事除了交给公子,旁的人我都不放心。您拿着这张交子,等兑了银子便找个稳妥的地方藏好,然后再沿路来找奴家,咱们一同进京也好有个照应。救得出爹爹固然是好,万一救不出,黄家怕是就要败了。奴家也想过了,如果真的有那一日,奴家就不回邕州了,省得族人打我的坏主意,奴家往后就跟着您,夫唱妇随,可好”
她特有的软糯口音听起来甚是婉转,话又说得如此讨巧,李承源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他转念一想,道:“万利的掌柜明日就过来了,到时兑了钱咱们一块走罢,夜路难行,小姐孤身上路我不放心。”而且还带着这么多财物,那就更更不放心了。
黄小姐含笑嗔道:“奴家信得过公子,公子是实诚人,奴家相信您不会骗我的。今天本来就耽搁了,若是再不赶路,唯恐误了面见宰相大人的日子。这样,明天公子办完事情,骑快马来寻我,咱们就在邻县碰头,奴家在驿馆等着您,您千万要来呀。”
她三两句话就扭转了局面,把李承源仅剩的狐疑都打消了,她虽然拿了他四万两,可是她给了他十万两呢,还整整多出六万两来她都不担心他携款潜逃,他还担心个什么劲儿李承源被她一忽悠脑子发热,前后想了一遍觉得这事儿靠谱,于是爽快答应。
“成那就说定了,我明天就去跟你汇合。”
两个捅破了窗户纸的小情人再三告别,你侬我侬恋恋不舍的场景看得小荷腮帮子都发酸,好不容易登上马车,李承源又送了好长一截路才打道回府。
城门就在眼前了,车厢里是黄小姐和小荷,鲁师傅暂时充当了车夫。小荷伸出舌头直喘气儿:“我的姑奶奶终于把那色胚打发走了,再磨蹭一会儿我看他都能直接贴到姑娘身上来。”
黄小姐换了身布衣裳,发髻也拆了梳成两个辫子,权作村姑打扮。她嫌弃地踢了踢刚才穿的那身衣服:“恶心吧唧的,待会儿给我扔了去。”
鲁师傅在外面笑道:“咱们现在去找阿飘,姑娘们坐好嘞,驾”他勒转缰绳,并没有驾车出城,而是调头朝相反方向走了。
入夜,金阁寺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只有大殿里还余一丝黯淡灯火。
檀邈梵看着那靠在寺门口的年轻小伙子,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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