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者为卿狂 - 第60章节
何者为卿狂 作者:小苏三
第60章节
何者为卿狂 作者:小苏三
第60章节
何者为卿狂 作者:小苏三
第60章节
“我也明白这种感觉,因为太过于重要,所以输不起.”她心明如镜,用尽全身力气去爱的,除了紫陌和她,大哥和尚之又何尝不是呢.看着他愈发清瘦的身子,轻轻把他的大手拢在双手间,她冲他挤出一个傻傻微笑,“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你答应过我不让我流泪的,所以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吗”
她不敢问,燕淮送她来此“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这个如玉的男子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次伤害自己的同时保护着她.
她害怕,有一天他会消失,化作一缕烟默默萦绕在她身边.
“尚之”
“嗯”
“你最喜欢看我笑了对不对”每次她一笑,他的唇角也会不自觉地弯起温柔的弧.
手指滑过脸颊,他的眼神柔和似水.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哭泣呢”
逆行招魂
乌程县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县城,紧挨着颇为兴旺的归安县,车旅之人来往甚多,近些年来仿佛也顺带沾了些财气,来此置地购产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傍晚,孩子们下了学堂,家家户户备炊,日子倒也安稳.
天边被晚霞映得红彤彤,寒冬总算是过去了.
一个驼背的小个子老头不住地在路边张望,来回踱步,唉,这会子总该到了吧.从接了少爷的信儿已有半个月,快马加鞭地估摸着后天能到,短短十多天就跑死了两匹快马.没想到上午得了信儿,说是少爷已经到了省府,不日抵达,他才早早地候在门外.
路边有推车的汉子经过,“李叔等谁呐,也不家去吃饭去”
老头冲他笑着摆摆手,街里街坊的,“大志今儿可回得早,我啊,等我侄子呢,饭晚些再吃不迟.”寒暄过后便散了.
远处有淡淡尘土扬起,李叔抖了抖袖子迎了上去,表情严肃,迎面奔来一匹枣红大马,马背上的正是燕淮李叔口中的“少爷”.他穿黑色骑装,满脸烟尘疲惫,却掩不住阴柔俊美的脸散发出的光华,眼睛也是神采奕奕的.他翻身下马,然后把蒙面的女子抱好,快步走进院子里,李叔也接着牵马跟了进去,把门关好.
燕淮把怀里的女子安放在床上,再替她盖上一层松软的棉被,李叔看在眼里心里纳闷,少爷一向冷漠,怎么会对这个祭玉之人这么体贴温存呢倒像是丈夫在照顾生病的妻子似的.他原是岳玄宗前任宗主的护卫,自从十多年前的血腥之夜他把二十年的阳寿过给少爷以后,少爷越发变得不像从前了,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他在心里叹口气.
“李叔.”一道光在深沉幽暗的眼底快速闪过,他问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宗里怎么样了”
“回少爷,大小姐岳柔被囚于冰河宫水牢.”
“这我早已知道,我是说别的事情.”纤长的睫毛颤动,燕淮语气平静,仿佛事不关己,看起来对亲姐姐岳柔的死活毫不关心.
李叔也不惊讶,继续说:“各位堂主们都像往常一样分而治之,只是问少爷什么时候可以祭玉祭玉阵已经在宗里摆好,只等少爷一声令下.”
“吩咐下去,七日后祭玉,不得有误.”
李叔的脸色有些苍白,“少爷,祭玉人不能失魂,解决方法只有逆行招魂,此一来十有八九会走火入魔,如何使得”
“我说可以便可以,今夜子时正是时候.”他不耐地摆摆手,抬眼看见李叔担忧的脸,略有不忍,隧安抚道:“自小李叔待我如亲儿,甚至过了二十年阳寿与我,我自是铭感五内.但我功力已入清云第九层,招魂不过损我内力元气,李叔莫要太担心了.”其实他自己很清楚此举有多危险,逆行招魂可用于死者也可用于生者,须在一年之中至阴的某日某时,以术者的精血为引,扬起魂幡催动阵法,同一个人只能做一次,若不成功定遭反噬,轻者走火入魔,重者命丧黄泉.可是现在兵行险招,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李叔看他主意已定劝不了,只能无奈答应,“少爷可要仔细,比不得平常.”神玉七湖以血选定的祭玉人,原魂归体后就要入祭玉阵,这是少爷的最终目的.可是祭玉带来的到底是福是祸呢
当夜,祭玉之前须以冷泉净身,小院子里已经放了几桶李叔备好的泉水,澄莹莹的映着天上的月亮.
燕淮已经换上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裳,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动作麻利,哪有宗主的样子,倒像是个俊俏的小厮.他进了屋子,就把水倒进半人高的大浴桶里,里面已坐了个扎双髻长辫子的女子,面容娇媚,眼睛闭着似在昏睡,让人不禁猜想她睁开眼笑起来的样子会有多美.
“亏得你没醒,不然这么冷的水,你早就蹦起来大叫了.”他自说自话,把水都倒进去后不及不徐地开始解衣裳,白皙结实的修长躯体露出来,细腻之中也有几分男子体格的刚毅坚强.他抬脚跨进桶里,冻得倒吸一口气,还是缓缓地坐进浴桶之中.
他认真地看着她,眨眨眼,并不带情欲之色.他轻触她的鼻尖,滑到柔软的嘴唇,然后沿着脖子、锁骨、肩膀一路向下滑动,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娇柔触感,似乎颇为新鲜.眼神一暗,他把她搂进怀里,把晚起她的碎发,又自顾自地说话.
“喂,小雪,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本宗主这些天把你伺候得这么好”他眨眨眼,孩子似的咯咯轻笑.“因为呀,我以前在岳家就是个伺候人的.岳家自诩名门正派,下作肮脏事却一件也不少.我虽然是个少爷,偏就奴才命,瘦得像个小老鼠,天天被别人欺负折磨,往死里折腾.我跟着娘姓燕,她是个没福气的小村姑,不知怎么的被送了进来,连个名分也没有,生下我就死了,丢下我一个受苦受罪,只有李叔对我好.你说,这样的我,要怎么样才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岳家活下来呢”
唇角的笑容已经冷冰冰的凝固了,混杂着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憎恨.他把脸贴在她的头顶摩挲,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从小就生的极好,岳家的大总管,是大夫人的表弟,我们叫他表舅,武功手段都厉害,可他呢,就喜好亵玩男童,居然在我十岁的时候硬是逼着我和他响起来就恶心想吐十一岁的时候,我趁他睡觉把他杀了,剁碎喂了野狗,没人猜到是我做的.后来我偷了钱逃出去,拜得庆阳子为师习武演术,出师之日回来把爹和那些人全部咒杀,呵呵呵.”他摸摸她的脸,又接着说.
“你是夜昱刑养在蜜罐里长大的,每日高高兴兴,两个哥哥不要命似的把心都掏给你其实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就像,就像夏天刚开的莲花,纯洁美好.可是你的笑容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自己有多么不堪,多么卑微既然你已被选作祭玉人,我又怎么舍得放过你呢”
每个故事都用配角的悲剧来衬托主角的欢欣,神灵何曾有过眷顾.
子时即到,燕淮换上一身术者的广袖白衣,头束玉冠,颇有仙人之姿.他抱着穿单衣的夜融雪走到屋内的八仙桌前,李叔早已候在那里.只见李叔把八仙桌腿拧了几圈,又在桌底下的土砖上连踏三下,随着闷重的声响,连桌带砖板往右移动,亮出一条往下延伸的平整石梯,隐隐有昏黄的光.估计谁也没想到,乌程镇里的一间极普通的民居里竟然别有洞天.
燕淮平静地沿着石梯走,李叔候在原地.两人之间没说一句话,气氛顿显紧张.
他不紧不慢一步步往下走,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嗒嗒的脚步声,空气也冷冷的.一转身身处宽敞石室,四面皆有狰狞的兽面壁火,火舌为空气中的阴沉而跳跃.
他把她放置在一方光滑的巨大黑色石台上,正对着他站立的高台,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嘴里的话不知是说给谁听:“你这臭丫头如果回不来害的我前功尽弃、走火入魔的话,我就成魔把你喜欢的人都杀光剁碎,若你不想看到这种结果,赶紧乖乖回来.”
高台上有一桤木矮几,上摆匕首、铜盘和几张黄色符纸,他只扫了一眼便盘腿坐于蒲团上.虽然看似平静,可眼睛紧盯着青铜漏壶里的水面刻度,水一滴滴落下,水平的高度刚好到铜柱的黑色标线,时辰已到他沿着匕首割破左手食指指尖,血便迅速滴入铜盘,均匀沿着盘边滑向盘中心,直到把盘底的四神铜纹尽数覆盖才止了血.为了救人也好,杀人也好,倒行逆施之术都是人犯下的罪孽,全都落在监守天下四方的四位神灵眼里,而后必有天罚.他抽一张符燃于水中,两指闭拢直立,大声对发出共鸣声响的盛血铜盘斥道:“盖四神天眼,起阵”
以血覆四神虽可为术者抢夺时间,借得强大神力,却也非常危险.顿时数道强光从石台四角猛然冲起,两侧的两幅白色魂幡无风飞扬,石室里“呜呜”的悲鸣声不绝于耳,恍若来自阴间的野鬼痛声哭嚎.鲜红的字写在雪白的布面上煞是刺眼,上面写的竟是“夜融雪”,在疯狂而诡异的摆动中竟逐渐变得有些淡了.
“尔等不过孤魂野鬼,居然妄想抢一具人身不自量力”他冷笑,左手一扬弹出一滴血,起符念咒,耳边的阴风刮得盛,阵阵怨气波涛般来袭.燕淮只是冷笑,单手取下右耳上的白玉耳钉,滴血其上,厉声喝道:“毕方,诛邪”只见白玉中冲出一柱单足巨鹤的火红烈焰,高鸣一声,展翅朝夜融雪周围聚集的魂灵扑去未及哀号,火势便筑起墙把石台围起,不多时邪灵被焚后消失殆尽.
额前已经渗出汗珠,燕淮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他感觉到身体的力量正在流失,连意识也不甚清楚了.他咬牙合目,念咒催动阵法,那四道光柱便又迅速地强了起来,魂幡上的名字也恢复了清晰的红色.
这时,一团青色的光雾缓缓升腾至夜融雪的躯体之上,时而漂浮时而翻滚,那便是应咒而来的魂魄.此刻他只觉眼前有些发黑,面前的铜盘则“嗡嗡”地摇晃震动地越发激烈,他忙致符于盘中,手指那飘摇的青光喊道:“我不管你是夜融雪还是席容,归去才是正途此时不去,待何时”
那团青光噌的闪了闪,才融在女子的眉心渐渐隐了去.成功了
李叔匆忙出现在石室的入口,燕淮满意地点点头,眉心却是紧紧蹙起,终是忍不住胸内一阵澎湃激腾,哇的一声口中喷出鲜血昏倒在地.
“少爷少爷”
似乎是听到了嘈杂声响,台上的女子也皱眉,睫毛颤了颤,双眼缓缓睁开.
“小燕子”
别了桐花梦夜融雪再次从昏沉沉的感觉中醒过来,已经又是黄昏了,身下的“床”仍在晃动,她眯着眼打量了一圈:她在马车里躺着.
“哼,没见过被招魂的人这么累的.”
她爬起来扭头一看:“小燕淮”他正坐在一边,斜靠着桌上的软垫,星眸半睁,额上一枚玉抹额,长发全都编成一根松松的辫子垂着.窗棱子里透出的光映在她脸上,不甚明显的苍白.
“别给我乱改名字.”
“双重性格真麻烦.”她努努嘴嘀咕,搞不清现在何年何月,好像晕晕乎乎地游荡了许久,又仿佛在睡梦中听见冷冷的小燕子,不,是阴阳怪气的燕淮在说话,倒地发生了什么
“你睡得久了,脑子也不清楚.”他挑眉,颇怀疑的样子,“你错用魂珠,魂魄不得归体,弄得我还要帮你招魂现在正在回岳家的路上,你想逃跑也是白费力气.”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是要做什么坏事,语气平常得仿佛只是在述说郊游的计划.
她没有说话,袖子里的拳头悄悄捏紧.怎么回事她的内力,她的武功呢平稳跳动的脉象居然和没有武功的平常人没有区别,难道“没错,是我废了你的武功.一头有尖牙利爪的老虎会随时袭击人,我如何留得”他又笑了,弯弯的眉眼,嘴边一抹淡淡的笑容,冷若冰霜.
“我要下车,你这个疯子”她受不了地大叫,才往前面靠便像是撞了什么似的往回倒,正稳稳地倒在他怀里.“你放开我”
他一手牢牢按住她小兽似的挣扎,她凌乱刘海间眼里灼灼的愤怒让他愣了愣方意味不明地笑言道:“江湖侠女,千金闺秀,我倒是从没见过你这种女人,那几个痴情汉原是为了这个.”
她眼底划过一道光,冷笑:“把你的高论收起来,我要下车”她觉得身子使不上劲,殊不知魂魄归体后自己还是虚弱的.
眨眨眼,燕淮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把用力把她搂进怀里哈哈大笑,震得她耳朵“嗡嗡”响.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似乎陶醉在那双灿亮的双眸里:“就是这种眼神,就像豹子的眼睛,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
说话时的热气喷在她脸上,柔柔的,让她浑身一冷.燕淮它可以救赎,却享受毁灭,不是吗温柔浅笑的背后,是不是比渣滓污秽的过去呢
她奋力挣开他的钳制:“你带我去岳家做什么岳玄宗在京城,这江南哪来的岳家”
他摸摸右耳上的那枚白玉,却没有看她.“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岳玄宗是岳家的江湖势力,借商号之名开在了京城.江南岳家,才是岳家的本家.”也许是她听错了,他说到岳家的时候语气总是特别沉重,像是有化不开的怨恨:“我也不瞒你,神玉既选了你,你就不得不入阵祭玉.”“你们是不是有问题,没听懂我的话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被一群疯子拉进什么阵里当祭品”开玩笑,从玛雅祭典到中国古代的焚皇祭天,哪个不是血腥地把祭品活活弄死来告慰神灵的
他转过头来,指尖在她胸前穴位疾点:“我点了你的睡穴,明日你醒了就到了.忘了告诉你,你最爱的冰河宫宫主也回来.也好,一并解决,让我看看你们坚固的爱情有多么不堪一击吧.”“你休想”被排山倒海般的睡意席卷,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紫陌,千万千万不要来坠入黑暗前,还听到燕淮附在耳边低语,柔和如春风:“只要我不松开手,你就永远不能离开,替我实现愿望吧,我的祭玉人”马车又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岳家的本家,一处典型的江南风格的巨大宅院.
和南方别的大户人家一样,朱红色的大门前两座威风霸气的石狮子,四个戴帽子的年轻仆从照例守在门口.马车一到,便有小厮恭敬迎了出来,然后牵马离开.深深宅院,百年世家,除了门口两个石狮子,没什么是干净的.
燕淮冷冷的目光扫过熟悉的匾额,上有端正的漆金“岳府”二字,端正磅礴,落在他眼里却是儿时的修罗地狱踏着仇恨和鲜血而来,如今他才是掌管了这地狱的修罗
李叔跟上来,心情复杂地看着燕淮抱着怀里的人站在门外,他曾经从这所宅子里走出来,自然知道现在的燕淮是什么样的心情,所有的折磨、报复就像一面镜子,简简单单地述说现任宗主的过去.“少爷,进去吧.几位堂主已经在里头侯着了.”“嗯.”他抱着夜融雪,踏上感觉十分熟悉的阶梯,跨进熟悉的院落,穿越熟悉的回廊.愈走愈深,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漠.一路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执事和丫鬟屈身请安,他健步如飞地直接走进了一座开了春梅的小院子,李叔知道少爷总是先照顾好那位姑娘再做别的事,也早派人把院子拾掇干净.
不多久,燕淮出了院子往住院走去,李叔跟在后头,走了好一段路,他才压低声音问:“少爷,去年在湖边建的那座绣楼,据说是极尽精巧奢华的,可有此事”现在他是以多年来照顾他的长辈身份问他的.
前方的人一下子慢了下来,没有回头,只闷闷地说:“是,不过绣楼已被我下令毁了,不必再提.”“建绣楼和烧毁它,都是为了那位夜姑娘”
他猛地转过身来,依然是好看的眉,淡色的眼,却流露出隐隐的绝望来.他苦笑:“没错.现在想想,确实可笑.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再阻止我了,李叔你素来是最懂我的,我从十一岁便想你也莫要再劝我,回不了头了.”
李叔听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虎目中泪光隐闪:“孩子,我懂你的苦”
燕淮反倒安慰似的拍拍李叔的肩膀,曾经信中可以依靠的高大形象也抵不过岁月催人老啊.“李叔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一轮明月悬在夜空中,月光格外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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