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阳 - 我是太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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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太阳 作者:未知

    我是太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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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太阳第17章

    果实这大楼是我先冲进来的,人是我从地下掩体里掏出来的,怎么到成了你的胜利果实八团团长在一边不高兴地说,同志,这位是我们关副师长,你说话客气点儿。徐水清并不怵,说,副师长怎么了副师长也得凭个先来后到,要凭谁官大,那好,那我们谁也别动手,都坐到城墙根下晒日头捉虱子去,这满城的俘虏,都等着林总一个人来抓去八团团长生气了,说,你这个同志,你怎么有点儿不讲道理,横扯歪经呢我说这里是我们的胜利果实,我能说出道理,而你就不能。我问你,你在这里吆喝了半天,你知道你俘虏的这支部队的番号吗徐水清眨巴眨巴眼说,不知道。八团团长说,不知道我告诉你,是范汉杰三十八军的装甲团。又问,你既然受降了这支部队,这支部队最大的官儿在哪里徐水清连忙说,这你难不住我,我刚才清点了一下,副团长就有两个。八团团长说,我给你看个更大点儿的。说着把站在身后的上校团长推了过去,说,喏,这位是这支部队最大的官儿,是你那两个副团长的头儿,人家投降仪式都办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徐水清一看,就明白是自己闹错了。那个上校团长心里放着事,这时就上来热情地劝解道,都是贵军,都是贵军,我做谁的俘虏都行,只是请你们快点儿安排我们去俘虏营,我的人都饿着肚子呢。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我的部队三天没开过伙了。徐水清推开上校团长,说吃饭的事你找他们去。说着就吆喝自己的部队撤出金鑫大楼,重新集合另谋战场。关山林叫住徐水清,说,这样吧,反正你们已经忙上了,不如你们在这儿忙着,我们走人。徐水清大度地扬扬手说,算了,都是自己人,胜利果实装哪个兜都是往自家扛,你们先来,你们就该先尝个鲜,我们走人说着就带着人走了。

    15日夜,锦州战役全部结束。黄昏时分,关山林在指挥八团拿下了银行大楼之后,枪声在整个锦州城内突然停止下来,城内一片寂静。关山林带着邵越爬上银行大楼楼顶,他站在那里极目远眺。消失了枪炮声的城内四处烧着大火,大火的舞蹈使停止了枪炮声的这座城市有了另一种生动,火光像疯长的蘑菇一样四处开放着,把城市的夜晚变成了白昼。关山林站在那里,夜风强劲,揭起了他被硝烟烤糊了的衣襟,他眯着眼睛,一直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十月份的时候,乌云结束了在东北护士学校的学习,回到了部队上。

    学习是提前结束的。大反攻已开始了,部队对卫生人员突然加大了使用量,学校里除了几个护理班,连乌云这样的药理班学员也都提前结束了学业,分往各个作战部队。分配是统一的,像白淑芬,原来是地方上的学员,按规定毕业后应该回到地方上去,现在部队急需用人,立时三刻就发放军装参了军,把白淑芬高兴得什么似的。乌云和德米也没有分回原先的部队,而是分到东野一兵团野战总医院。分配当天,乌云和白淑芬、德米拿了命令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学校,三个人爬上一辆卡车到了哈尔滨,再从哈尔滨坐火车到靠山屯。当时长春尚在郑洞国手里,还没解放,火车往前不通了,三个人又撵着一支支前大军的队伍,坐着人家的胶皮轱辘大车到了一兵团的野战总医院。报到当天,工作分配下来,白淑芬和德米仍然继续往前走,直接到前方战地医院,乌云却被留了下来。乌云知道自己被留在了野战总医院后急了,立刻去找干部主任,问为什么三个人来,独把她留了下来。干部主任说这是工作需要。乌云说,前边打得那么激烈,前边更需要人,我要求去前方。干部主任耐心地说,前方需要人,后方也需要人,后方都是重伤员,工作担子一点儿也不轻,你就安心在这里工作吧。乌云说,这么说,你就是不想让我到前面去。干部主任急了,说,你这个小同志,你怎么刚来就对工作挑肥捡瘦呢我还想到前线去呢,我报告打了一百次,我不是也没去成吗我找谁闹去乌云知道自己没了希望,怏怏地出来。白淑芬和德米见乌云眼里有了泪水,马上安慰她,说既然这样,先在这里干着,反正仗是越打越大了,战场救护人员如今成了金子,还会大量要的,说不定明天就会通知你上前线去的。当下三个好朋友就告别,白淑芬和德米背着被包继续往南走,乌云则留在了总医院。

    其实,乌云不是个喜欢枪炮的人。乌云不喜欢战争,她并不希望仗越打越大,相反地,她倒是希望这场战争能突然一天结束才好。乌云从小在兵荒马乱中长大,一家人吃尽了战乱的苦头,从心眼里,乌云恨透了打仗。打仗就让人无法过安宁日子,打仗还会死人伤人,而这一切都令她反感。但是命运这种东西就是那么奇怪,你不喜欢的东西,它反而总离你那么近,你讨厌它,它却偏偏追踪着你,让你不能摆脱。乌云憎恶战争,但是这场战争却有她的三个亲人在其中,大哥巴托尔、三哥博奇、丈夫关山林,他们全都在作战部队,整天与枪林弹雨为伍,和腥风血雨作伴,这不能不使她担心。乌云始终挂牵着自己的三个亲人,而在这三个亲人中间,乌云牵挂得最多的还是关山林。说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巴托尔和博奇是乌云的同胞手足,乌云从小就是巴托尔和博奇宠护着的小妹,而关山林在乌云生命的前十八年里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就算他们后来成了夫妻,彼此的了解和共同生活的经历也是非常有限的,乌云甚至都说不清关山林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仅仅是因为他们有了夫妻这个名份,他们在合江的一个小木屋里共同度过了两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乌云对关山林的依恋和担忧,就多了一份比血缘更浓的感情,而且这种感情因为两人分离时间的渐长变得日益沉重和缠绵。乌云想到前线去,想到战斗中去,她的最直接目的,就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两个哥哥身边去,和他们在一起。既然他们都在那里,那么她也应该在那里,无论她是否憎恶或者是害怕战争,她都应该在他们的身旁。

    乌云对战争的了解是从她来到野战总医院的第二天才真正开始的。

    乌云留在了野战总医院,分配的工作是做护理员,洗绷带、蒸煮器械、做杂活、帮老护理员照顾伤员。野战总医院送来的全都是重伤号,有的被打废了,有的子弹或弹片还留在身上没来得及取出来,送来时大多支离破碎。乌云第一次走进病房的时候完全被惊呆了,病房里躺着的那些伤员要么昏迷不醒,像一截截木头似的躺在床上,醒着的没有一个人是成形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一个小号兵被汽油弹烧得几乎成了一截焦炭,他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声不吭,几乎让人看不出那截乌黑的焦炭曾经是一个血肉之躯。乌云愣了好半天才在小号兵的床边蹲了下来。她在他那张皲裂成大烟土色的脸上找到了两个洞。因为有太多的眼白她知道那是一双眼睛。它们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让她心里感到一阵抽搐。小号兵烧得完全没有形状的嘴巴动了动。乌云把头倾下去,她听见他微弱地说,大姐,给我说两句话吧。乌云不知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把一只手颤颤地伸出去,想去握住小号兵的手。有一个护理兵正在给一个伤号换药,见状大吼道,别动护理兵冲过来说,你疯啦,你想要他的命呀看见乌云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护理兵又换了一种口气,说,他烧成这样,身上一滴精血都没有了,你一碰他就往下掉肉,他就疼,他一疼就打滚,一打滚身上的肉就往下掉,掉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明白不你不能碰他,你就给他说几句话吧。

    这以后的两天时间里,乌云一有空就到小号兵的床前来陪他,给他说话。病房里满是焦灼的血肉味。不断有人被抬出去和被抬进来。有人不声不响,有人大声地骂人,有人死去活来地呻吟,有人在昏迷中高声喊叫着冲呀乌云说话的声音几乎完全被淹没了,她只是在那里说着。小号兵一动不动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眼白过多的一双眼睛像两个洞一样睁着。有一阵子他似乎安静地睡着了。但其实他并没有睡。他用那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大姐,你的声音真好听。乌云听了说不出话来,就又想伸出手去摸他。但是手伸出去僵在半空有好半天落不下去,知道不能摸,一摸他就掉肉,后来把手收回来就去捡床单上一粒炭屑,捡了好半天都没捡起来。就算这样,乌云陪小号兵的时间仍然是很有限的,总医院住的全是重伤员,不是重伤员到不了这里。重伤员都需要照顾,给他们换药,替他们擦洗、翻身、喂饭、照料他们大小便,干完这些还得抓紧时间洗大堆血乎乎的绷带和床单。乌云整天忙得像什么似的,头发一天到晚都是湿漉漉的。伤号们都是战斗英雄,战斗英雄脾气都不大好,一疼一躁就骂人,逮住什么人骂什么人,逮住什么事骂什么事。也有不骂的,不但不骂,什么话都不说,整天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似的,这反而让乌云心里更难受。乌云倒是希望他们骂,怎么骂都行。乌云就说,你说点儿什么吧,说点儿什么都行,你要愿骂人也行,你骂,你骂心里就畅快些了,你别这么憋着,憋着难受。乌云已经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了充满血肉味的焦糊味、支离破碎的人体和粗野的叱骂。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身边全是被战争改变了形体和命运的生命,以及由这些生命触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响动。她的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和思维在这个环境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像风一样无声地走动,却深深地感到无地自容。

    到第四天的时候,乌云用一床白被单把小号兵裹了起来,让人把他抬走了。小号兵死了,他直到死的时候都没动弹一下,两个眼白过多的黑洞依然那么睁着。乌云在把他裹起来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了他一下。她想她这个时候可以抚摸他了。她指头触摸到的肢体已经完全没有弹性了,干涩涩地和一段真正的木炭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他没有往下掉肉,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肉可以往下掉了,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肉了。乌云说什么也不让别人动小号兵,她坚持要自己亲自把小号兵抱到担架上去,她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把小号兵抱到担架上去了。

    乌云最终还是上了前线。几天以后总医院送来一位师长,是二兵团炮纵的,是被飞机炸弹炸伤的,送到医院后医生一看说腿保不住了,得锯掉。告诉师长,师长说锯吧,上半身给我留着,只要能坐,能坐我就还能指挥部队打仗。于是立刻手术。乌云被临时拉进手术室帮忙做麻醉。院长说人手不够,你学药理的你懂麻醉。其实所谓麻醉很简单,也就打一针奴夫卡因,一针杜冷丁。乌云从来没有进过手术室,没有临床经历,只知道截肢是把坏死的肢体部分拿掉,不知道锯是真锯。看着两个医生撸起衣袖,先用手术刀把腿上的脂肪和肌肉切开,使止血镊子夹住血管,再用剪子把附近的脂肪和肌肉剪去,留出工作面,接下来就用一把钳工用的钢锯,沿膝盖以上刷刷地锯起来。先一个人锯,锯得满头大汗,然后再换一个人。乌云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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