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 国画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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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画 作者:王跃文

    国画第3章

    国画 作者:王跃文

    国画第3章

    玩几天先回去,我们找到事了再写信叫你来。”四毛听了,表情有些失望,口上却说让姐夫姐姐多费心了。看看没什么电视,香妹就说早点睡吧。

    睡在床上,朱怀镜两口子商量这事怎么办。朱怀镜说:“我是没有办法,有职无权,找得什么事到手我说,就让他玩几天,打发他路费,让他回去算了。”香妹生气了,说:“我刚才说万一找不到事做就让他先回去,是想我俩有个退路。你倒好,连办法都不想一下,就要人家回去了。我家的亲戚你就是看不起。”朱怀镜知道他不答应她,今天晚上是睡不好的,就说:“明天看看再说吧。”两人这才不说话,熄灯睡觉。朱怀镜却不知今晚是否又会失眠。

    今天还是寒风萧萧。朱怀镜一进办公室,立即觉得暖和了。原来是有了暖气。他照样先是打扫卫生。在走廊碰到刘仲夏,他也只是点头笑了一下,不急于告诉他索画的事。

    忙完洒扫,又去蹲厕所。却听见谁在同别人说暖气的事儿。说昨天一停电,向市长办公室的空调当然也就停了,冷得向市长打了个喷嚏。向市长只是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鼻子,一句话没说。却让谷秘书长看见了。谷秘书长立即叫来行政处处长韩长兴,骂得韩长兴眼睛都睁不开。怎么搞的维修个暖气管道要这么久这么久原子弹都造出来了韩长兴挨了骂,从昨天下午起亲自督阵,干了一个通宵。今天真就供暖了。群众呼声再强烈,抵不上市长一个喷嚏说话的小便完就走了。朱怀镜就感叹中国人能把自己的可怜用几句玩笑话就打发了。对着镜子收拾一下发型,回到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再去了刘仲夏那里,说:“刘处长,我同李先生说好了。他说是我的朋友,就只好从命了。不过时间上就要宽限些,他是个疲沓人。”

    “好好,谢谢你了。”刘仲夏微微笑了一下,表情平淡,全不像昨天那样子。朱怀镜见刘仲夏不多说什么,就说声你忙吧,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心神不宁。

    是不是刘仲夏看出他昨天是在扯谎了要是这样,自己就难堪了。后来一想,刘仲夏一定是昨天表现得太有兴趣了,事后觉得有失体面。今天就有意平淡一些,算是挽回昨天的面子吧。想想刘仲夏平日也是这么阴阳不定,宋怀镜也就安心了。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香妹火急火燎打来电话,说四毛被人打了,叫他快到龙兴大酒店去,她已等在那里了。

    电话里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怀镜吓了一跳。他飞快地赶了去,找了半天才在酒店东侧的一间小屋子里找到他们。听得香妹在大吵大闹。朱怀镜进去一看,见四毛躺在长沙发上,脸上青是青,紫是紫,嘴角流着血。朱怀镜见了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就问:“怎么回事”保安人员说:“你问他自己。”朱怀镜就说:“我是市政府的,把你们经理叫来。”保安人员并不在乎朱怀镜打出市政府的牌子:“不用叫,经理还有空来管这小偷小摸的事儿”

    听了这话,朱怀镜就显得底气不足了,不知四毛到底做了什么事。香妹说:“他清早一个人出来,到了劳务市场,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个事做。就有四个年轻人问他是不是找事做的。他说是的。那几个人又问他会做什么。他说会做泥工。他们说正好要找泥工,就把他带到这里,说先吃了饭再走。他们点了许多菜,拿了十条云烟。服务员问了几次,可不可以上菜了。他们只说等等,还有几位朋友没来。过了一会儿,他们说到门口去等人,叫四毛坐着莫动,莫让人占了桌子。四毛就一个人死死坐着。快过十二点了,服务员又过来问可不可以上菜了,四毛说不知道。原来那四个人早提着十条云烟溜了。酒家就抓住四毛,硬说他们是一伙的。四毛说不认识那几个人。他们硬是不信,把人打成这样。”保安人员冷笑道:“不认识不认识还请你吃饭笑话”香妹见四毛脸色不好,开始发抖,就说:“怀镜,同他们这种人是说不清的。我们先把人送医院再说。”保安蛮不讲理:“怎么想溜把十条云烟钱给了再走。”朱怀镜火了,吼道:“他妈的人死了你们负责”说着就把工作证甩给他们,背起四毛,出来拦了一辆的士。

    看了医生,身上有明伤五十多处。好在还没有伤筋动骨。香妹说要住院,朱怀镜说只要问题不大,就开点药,院就不要住了。两人都上班,哪有人来医院招呼其实朱怀镜还另有一番心思。他不知道这事到底如何了结,要是硬是治不了龙兴大酒店,住院费不要自己出下午,朱怀镜坐在办公室一筹莫展。不便请秘书长们出面帮忙。这事在你个人是天大的事,在他们那里就是芝麻大的小事了。你去求他们,他们反而觉得你无能。

    一个副处长,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还要麻烦领导。他自己去打政府的牌子,别人又不怎么买账。找公安部门,那些人又不好打交道,除非在公安部门有熟人。他来荆都时间不长,没有什么人缘。在办公厅工作时间长的在公安部门有熟人。但他不愿去找他们。

    在这里找不到古道热肠的人。你没有人缘,人家就说你没本事,混不开,更加小看你了。

    他正苦苦寻思,派出所来了电话,说要找朱怀镜。口气不怎么友好。他便变了一下声音,说:“你找朱处长有什么事哦哦。他现在没空,正在给向市长汇报工作。你半个小时之后再打电话过来好吗”听得那边的口气一下子客气多了。朱怀镜放下电话,为自己刚才的小聪明感到好笑。

    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准时响了。他不急着接,等电话响了好几声,才从容地拿起了话筒。“哪里”朱怀镜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我是红桥派出所,您是朱处长吗朱处长您表弟的案子我们想向您汇报一下您方便吗”朱怀镜有意沉吟一会儿,再说:“我正要找你们。不过我现在走不开,麻烦你们过来一下吧。我在二办公楼116办公室。门卫问你就说找我吧。”

    不一会儿,来了两位民警。一位介绍:“这是我们宋所长。我姓马。”彼此握手客套了一番。朱怀镜一边倒茶,一边很有态度地说:“龙兴大酒店的做法太不像话了。我中午急着送我表弟上医院,还没空同他们去说这事。”宋所长忙说:“朱处长,据我们初步了解,你表弟完全是无辜的。这是一伙偷窃惯犯所为,手法都是这样,随便找个乡下人做替死鬼。这在荆都市发生好多次了。我们想找你表弟了解一下情况。”听这么一说,朱怀镜心里有底了,就把四毛说过的过程陈述了一遍。末了说,我这表弟也是自讨苦吃,我说给他随便找个事做,他偏要自己去找泥工活。朱怀镜怕显出自己没能耐,让人小瞧了。

    案情很简单,几句话就完了。可宋所长却没有马上走的意思,还扯着朱怀镜闲谈。

    朱怀镜立即看出这人有巴结的意思,就有意耍派头了。他拿出名片递给宋所长,说:“今天就这样好吗很对不起,五点钟我还要上楼去,向市长那里事情还没完哩。有事打我的电话。我这人好交朋友,今后多联系吧。”宋所长和小马也忙递上名片,说:“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朱怀镜笑道:“没事的没事的。小马,我的名片用完了,就不给你名片了。”小马忙摇头说哪里哪里。其实他印了一百张名片,两年都还没用完。

    宋所长同小马拱手而去。朱怀镜这才看了名片,才知这二人是宋达清,马明友。朱怀镜马上打电话给香妹,说要赶快把四毛送医院去。香妹马上回了家,两口子叫辆的士送四毛去了医院。

    次日上午,宋达清在医院了解完了情况,打电话给朱怀镜,请他赏脸吃顿饭。朱怀镜故意端架子,说不要这么客气嘛。宋达清就一定要他赏脸,说我们相识也是缘分。朱怀镜说那怎么办呢我今天安排不过来。明天再约好吗宋达清豪气道,还约什么明天你就把所有应酬都推了。晚饭怎么样我派车来接你。朱怀镜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也莫说死了。我明天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一定遵命。我不像你们啊,不自由啊市长一句话下来,自己天大的事也得让路。宋达清说那就这样了。朱处长可是干大事的人啊

    次日下午快下班时,宋达清身着便服,开了辆奔驰来接朱怀镜。轿车出了市政府大院,宋达清说:“到龙兴怎么样我正好也约了龙兴的老总雷老板。雷老板人很不错,你表弟的事,我同他初步谈了,他说我们见面扯一下。”

    龙兴大酒店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宋达清便一路礼让,招呼朱怀镜乘电梯上了三楼。四位佳丽早已侍候在那里了,向他俩鞠躬道好。这里的小姐几乎都认得宋达清,他便觉得极有光彩似的,更加大大咧咧支使起小姐来。二人刚落座,一位胖胖的先生就连说失礼失礼,伸着双手进来了,他身后随了一位很有风韵的女士。胖先生径直握了朱怀镜的手说:“这位一定是朱处长了吧久仰久仰”朱怀镜知道这位肯定就是雷老总了,却故意脸朝宋达清探问道:“这位”宋达清介绍说:“这位是雷老总,也是荆都走得开的人物啊”雷老总忙摆手说:“什么老总托朋友们的福,混碗饭吃。”说着就掏出名片递了上来。

    朱怀镜双手接了名片,看了看雷老总的大名:雷拂尘。心想这名字还有点意思,便说:“久仰久仰。我忘了带名片了,老宋有我的电话。雷老总的大名儒雅,有意思。”雷拂尘又摆着手说:“俗人俗人。拂尘二字说白了就是抹桌子的意思。我老父亲还真有眼力,料定我这辈子是抹桌子的命。不过能为你们这些朋友抹桌子也是我的福气啊”雷老总又忙介绍身后的女士:“我们酒店的副老总,梅玉琴梅小姐。”

    刚才同雷老总客套时,朱怀镜一直不敢抬眼看前面这位梅小姐,他总觉得眼皮涩涩的,似乎这女人身上释放着炫目的光芒。梅小姐微笑着伸出手来。朱怀镜同这女人握手的那一刹那,胸口空空地晃悠了一下。客套完了,大家分宾主坐下。雷拂尘招呼小姐上菜,又对朱怀镜说:“这次要感谢宋所长,是宋所长的面子才把朱处长请来的。要不然,你工作那么忙,应酬又多,哪肯赏脸”朱怀镜知道是客气话,也只好说:“哪里哪里,我这人哪有那么大的架子今后我们交往多了,你们就会知道,我这人是最好交朋友的。

    现在啊,就靠朋友。“宋达清忙说:”我这人不随便交朋友,可朱处长我同他一打交道,就觉得这位领导够朋友。不说别的,没有架子呀“

    朱怀镜很随和地笑笑。心想这真有意思,要不是他前几天有意摆一下架子,哪有今天的排场小姐开始斟酒,问先生要点什么朱怀镜回眼一看,见小姐盘里托着茅台、王朝白和矿泉水。就说来点矿泉水吧。几位都劝他,今天是初次相叙,一定要喝点白酒。

    朱怀镜就用手优雅地捂了杯子,说大家随意吧。随意二字说得平淡,却有一种叫人不好违拗的气度,别人就不便再劝了。其实朱怀镜喝白酒是海量,从前在县政府,他天天都在酒里泡着。到市里以后,凭他的位置和交际,喝酒的机会不多。今天见有茅台,他的酒瘾几乎要发了。但他知道市里一般有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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