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幸识丹青 - 分卷阅读53
红尘有幸识丹青 作者:阿堵
分卷阅读53
束口的长裤和贴身小袄,袖口挽得高高。感觉到汗珠下来了,也不敢擦,转过脸冲承安龇牙一笑,承安便乐颠颠的奔过去,拿了热毛巾替他拭干,然后坐回椅子上托着脑袋有滋有味的拿眼睛吃豆腐。
——裤脚的束口恰在踝关节上头,衬得一双脚腕更加纤秀;短短小棉袄底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腰,那线条,那颜色——哎,别站起来啊……
“啪!”丹青看承安那副色迷迷的模样,手里的排笔拍过去,糊了他一脸浆子,命令道:“洗笔!”
某人甘之如饴,袖子在脸上呼噜一把,乖乖去洗笔。
承安自幼以建立亲切和蔼形象为目标,王府诸人在他面前也不拘上下。但是,那种隐约的威势是无法抹杀的。他自己,也很满足于这种威严内敛的境界。只有丹青,对此完全无视。之前还肯敷衍敷衍,照顾一下王爷的面子,现在连敷衍都省了。偏偏承安愈发受用,直觉平生惬意时光,莫过于此。
丹青看洗得差不多了,接过排笔,来回把毛顺齐,挤干余水,只用笔尖接触绫面,准备“光浆”。
承安听得丹青气息微喘,知道他已经累极,心下十分不忍:“我替你干一会儿,好不好。”
“我也想啊。可是没干过的至少也得练它十来天才能上手,等不及了,我的殿下。”
丹青每次说“我的殿下”,里头都带一点点调侃,一点点亲密,一点点暧昧的味道,听得承安骨头酥了半边。
“光浆”也是技术含量极高,全凭手法的环节。用洗净的排笔把上好浆的托绫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拖一遍,拖一下翻一次笔,要求笔笔相接,笔路纹丝不乱。丹青完成这个环节,叫承安帮忙把昨天糊好的三层重装托纸拍在绫上,用鬃刷刷实刷平,把贴板抬到厅堂通往平台的过道里,等着它阴干。
十一月二十二。
所有的工作都已接近尾声。明天把画芯装上,安上原画遗留的那些部件,再晾一天然后装匣……二十五,他就要出发了。
虽然似乎什么迹象也看不见,丹青却能感觉出王府里隐隐的紧张忙碌,他知道,日程早已定下。
然而“藏珠小筑”愈发清静,连照影都少来。承安面对丹青时那点狠绝之意竟日益淡薄,终至消弭于无形,仿佛他自来就是那么悠闲那么多情的安逸王爷,镇日陪着心上人在后花园里调朱弄粉,点额画眉。
只是丹青心思体力透支得厉害。最后一部分每道工序都要亲力亲为,不敢稍有差池。当日进度一完成,几乎立即倒下,蜷在承安怀里补眠。
第 39 章
隆庆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这一天恰是冬至。家家户户忙着熬粥煮馄饨,满城都飘散着暖洋洋香喷喷的味道。
逸王府众人在益郡城北门外为进京贺寿的王爷送行。
今年是皇帝陛下四十春秋大寿,凡三品以上地方官员一律进京庆贺,皇室宗亲弟子更应早到。逸王为了等最重要的那件贺礼,已经拖了些日子,只得婉拒蜀州刺史走水路同行的邀约,从陆路入京。
大家毫不犹豫一致同意走陆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让《四时鸣玉山》上次落水的经历整怕了。尽管这回绝对万无一失,王府在丹青的指点下专门找能工巧匠为这幅画定做了一个里外三层的密封匣子,防震抗压,水火不侵,还是不敢冒险。这幅画,可来得太不容易了!
至于丹青……出发的前几天,已经变成了府里的禁忌话题。在贺焱和照影的严格约束下,任何人都不再提他,仿佛这个人从来未曾存在过。只有承安,朝夕相对,形影不离。直到昨晚,画装进了匣子,丹青叮嘱一番开启悬挂的窍门,昏昏欲睡,承安像往常一样,把他抱进暖阁,盖好被子,点上安息香,哄着他睡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而是提着匣子回到前院。
幕僚侍卫随从们在大厅里站了半屋子,各色进贡的贺礼,进京往来应酬的礼品,堆满了另外半间屋子,都在等待王爷临行前最后的检阅。
一夜无声忙碌。
当然,即使嘈杂喧嚣,也不可能惊动“藏珠小筑”里熟睡的那个人。因为这一次的安息香比较特别,足以让人十二个时辰醒不过来。
没有人敢向承安提议:不如我们往香里再加点料,叫他永远也醒不过来,多省事。何况,人死在王府里,终究不够完美,赵温那里,江家那里,都不太好交代。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应当尽量避免。
冯止送走逸王,在回府的路上,暗暗发愁。他身后跟着赵恭和几个随从。当王爷宣布让他和赵恭留守的时候,所有人心中一块石头都落了地,知道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这两个人和丹青几乎没有什么交往,而且,和其他人比起来,一个狠心,一个辣手,向来是王府的“无情二人组”。
临走,殿下对自己说:“府里的事情,请先生全权决断。”——唉,全权决断……冯止想起昨天贺焱私下同自己谈的一番话。
本来照他的想法,这件事最完美的处理方式,莫过于代表王爷说几句体恤的话,然后赐金放还,等人出了门,找个僻静地方结果了,或者沉尸河底,或者抛尸野外,只当是遇上匪徒猛兽,一了百了。
可是昨天殿下还没从“藏珠小筑”回来,贺焱却拉着自己到一旁,问起这件事。听了这个打算,半天没说话。最后慢悠悠的道:“正一老弟,眼下王爷以大业为重,慧剑斩情丝,当断即断,确是你我的福气。可是,那毕竟是曾经搁在心尖子上的人哪,难保将来不会难受后悔……殿下聪明仁厚,当然不会迁怒于人……这个……事情做是要做的,可也别太难看了。万一回头殿下问起,你叫他情何以堪?”
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对着贺焱一躬到底:“多谢三才兄提醒。”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府里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又赶上这样深明大义的主子,眼见得展平生抱负,咱们今后,互相扶持的地方还多的是啊……”
贺焱这番点醒可以说给自己去了一个大大的隐患,不过眼下,却让事情的难度增加了不少,颇为棘手啊……不得不杀,非杀不可,还要杀得漂亮,杀得柔情万种……头痛!无论如何,先回去看看再说。
承安一马当先,领着王府的队伍往北而去。
五十里。
包裹在心灵外边的硬壳终于无法抵挡内在的狂风暴雨,一丝丝开裂——剥啄有声,噼啪作响。
一百里。
硬壳炸得粉碎。短暂的迷茫之后,一颗血淋淋的心猛地落下,赤裸裸的泡在胸腔苦水中,颤抖抽搐。
“他死了。”
“我杀了他。”
“他死了他死了……”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啊——痛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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