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青青 - 分卷阅读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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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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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匹马了,帮主一下子跳起来,没个信号地,一拳打倒了那个小兵!——哎哟,可怜!吓死人,是我害了那个小兵!哪个人能经得住帮主的拳头?”

    柳随风拨着盘子里的鸡蛋,“他动手了?”

    “动手!动了大手!”康出渔好像自己也挨了打似的,“一拳!一拳把那个倒霉孩子揍到现在还没醒!我把洋大夫叫来看,说是脑子被打坏了,震荡?脑震荡?”

    “然后呢?大哥人呢?”柳五永远不对他人的死活感兴趣。

    “帮主打完人,抢了马驹子,骑上就跑了!那驹子真好,跑起来够快!眨眼就没影了!”

    柳随风眼皮耷下去。他开始吃早饭。

    秦楼月哄着柳横波等了李沉舟一整夜。风起雨落,彤云暗涌,他抱着师弟睡睡醒醒,点着星火般的守夜灯,听候着院门口的动静。

    可是李沉舟没有回来。除了哗哗的雨声,他什么也没听到。柳横波隔两个小时醒来一次,咕哝着问他,“李大哥和兆哥哥回来了吗?”

    秦楼月不知该如何回答。

    “睡吧,先睡会儿,”只有说着这些。

    风声雨影里,笼罩着的是凄惶的人世之路。固然秦楼月对人世不抱期望,也觉得这一夜的艰苦难熬。跟今夜比起来,之前在昆明的所有日子,都仿佛桃花源般的安惬,再大的风雨也是安惬。

    他望着荧荧的守夜灯,像望着生命脆弱的火。他、阿柳和兆秋息的生命之火,都是这般脆弱的,他这样想。那么,李沉舟的呢?……

    天,终于亮了。断雨零星,万物都湿漉漉的。

    秦楼月将原本要在路上吃的包子取出几只,塞给柳横波果腹。大理——终究没有去成……

    他自己没有胃口,勉强咽了几口冷饭,便听见院门开阖的吱嘎。他跟小妮子,不知道谁先谁后,一道奔向前去。

    李沉舟——浑身湿透,头发打散在额上,脸上泛着青冷的白,牵着驹子走近。

    他看到秦柳二人,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缰绳递到秦楼月手里,站了一会儿,“这几天,你要费心了。”头一低,进了东屋。

    柳横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秦楼月把小公马牵回棚子里拴好,拿刷子给它刷去身上的水。又打扫了棚子,添了食水,洗过手,悄声来到东屋打看。

    李沉舟换了身干衣,合被睡在南厢的床上。他紧紧抱着柳横波,面朝墙里,任小妮子一缕一缕给他整理乱了的头发。此时的柳横波是个真正的乖巧的小妮子,安静地趴在李沉舟肩头,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地转动着。

    秦楼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晓得,连李沉舟都没能把兆秋息带回来。不仅没有,还淋了雨,也许连屋门都没进去。

    他努力地思考着,思考着。他想起兆秋息临别时的模样。

    半晌,他按住师弟的手,“好好陪着你李大哥。”他对他这么说。

    柳横波点点头。然后他便瞧着他的师哥静静地走出去,走出院子,走过照壁,走到外面去了。

    秦楼月开始往北教场的方向走。

    ☆、梦醒时分(下)

    兆秋息被带上一辆大卡车。车子封死顶篷,两侧扎着横竖的竹篾。他被人催促着向上搡的时候,顶篷厢里已经坐了半车的人。都是傍晚前后被孟营长带队抓来的,闯进一院,瞧着年纪轻的拖了就走,不走就打——念过大学也没用!孟营长对男学生有恶感而无好感,尽管柳五说了大学生可以赦免,他心里不以为然。

    “怎么?——老子在战场拼命,这些个戴眼镜的弱白脸倒能躲在后方跟女学生吊膀子?!”不止一次当着柳五的面愤愤。

    柳五就摆出很通情达理的样子,“唉,谁叫政府喜欢他们呢?读过书嘛——知识分子!我也是不理解的。照我的意思,这些男学生都该强制服兵役,女学生呢——”

    孟营长连忙竖起耳朵听,脖子向前伸,嘴巴半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流涎。

    柳随风心里笑得有点冷,脸上却再是大方善解不过,“那些女学生,可以送给连长及以上的做姨太太。你们想娶几个娶几个,做军功章一样派发给你们。发完剩下的,就留给普通士兵。沙场浴血,九死一生,退伍了得个老婆,生个娃娃,老有所养,安享天伦,也算是政府对各位保家卫国的感谢与关怀……”

    孟营长以拳击腿,点头不迭,“这感情好!团座,这感情好!就该这样,就该这样!想着家里等着的女学生,谁还会不拼命不是?——就该这样,就该这样!”

    坐着回味了一会儿,忽又觉得不妥,“那——团座,这读过书的女学生,肯给人做姨太太吗?要是她觉得委屈,还不是得闹?我看还是让她们做大房安稳些!”很认真地讨要柳五的意见。

    柳随风就慢条斯理地,“会闹怎么了?人都是你的了,做大房还是做姨太太,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想抬举抬举她,就让她做大房,想收拾收拾她,便让她做姨太太。这跟你以前做马贼治理手下一个道理。总归都是要人服贴——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

    孟营长摸着下巴,真的聚神思想了。越想越觉得柳五这个类比的高妙,还真是一个道理来着!于是满心欢畅,像是打通了什么见识,又像是马上真有个女学生送上门来请他治理了。再一次,他服气了柳五,认为跟着柳五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尤其柳五跟他一样讨厌男学生,这让他在抓人的时候更加无忌惮,“什么?读过大学?证明拿来!别想随便瞎编个学校的名字来糊弄我!”先扯了男学生的胳膊,揪鸡崽儿似的揪地极为痛快,“人先跟我走!什么时候证明拿来了,什么时候放人!”

    手下的兵们跟着哄嚣——这些人自己经受了不一般的惨苦,便很乐意见到其他人落到跟他们相似的境地。还是从安乐中落下来,直直地跌落,坠到暗黑的泥里!对着这新近坠落的人,那些已经倒在泥里的,便很难不发笑,桀桀咯咯,半人半枭。尤其是他们还知道,这次征兵的第一批,会很快被拉到鄂西、襄粤——当今血肉最为横飞的地方,一批批人开进去,活着出来的寥寥。绞肉机似的战场,把人的骨肉的绞进去;活人进去,渣骸出来。

    兆秋息闪让着两边的人的腿脚,拣了个空处坐下。外头扰攘的是士兵们的叱喝和孟营长的怒笑,车子里头却是一厢寂静,乌压压绝无声音。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意无意地融在昏影里,不用去看,就可感到其间漫布的紧张,以及竭力压抑的丝丝缕缕的绝望。

    车轮一颠,兆秋息回过神来了。他一下掉过脸,手抓着侧后冷硬的竹篾,于一片微光中,努力地眺望着外面。外面是重重屋脊,屋脊后高散的榕树树冠,还有更后面,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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