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青青 - 分卷阅读315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315
望至少到县城中部才部署火力点,占据有利地形,不想往西进了百来米,视野里就出现了一队黄绿大耳兵。“散开!”柳随风声落枪响,身边一个士兵反应不及,立时中弹倒地。两个连的人纷纷四散,寻地躲避,柳五端着□□,边退边射,掩到一处房屋拐角。撂倒两个日本兵,侧身跳到斜方位的一段矮墙后,背后卸下轻机枪,迅速架好。
尘埃蒙蒙中,日本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出现。柳随风擎着轻机枪,对目之所及的日本兵左右横扫,枪栓一拉,全副心神就扑在面前的机枪和道路尽头的日本兵上。耳里只听的到枪炮,眼里只看得到倒下去的人,身体随着机枪嗒嗒震动。日本兵的枪弹射来,打在矮墙上,烟土四溅,弥漫了视线。只好停一停手,紧靠着矮墙趴伏,上空有子弹贴着墙沿飞过。停歇的当口,身体还在惯性地震颤,然而一停就起,调整枪口,向着大路来处继续射击。那个因反应不及而中枪的士兵,孤零零横在道路中央,从这个角度看去,灰绿绿的一截。柳随风并其他士兵的火力点,集中的一段猛射,始终将日本兵阻在离这具尸体三座房屋远的地方,要把他们前进的步伐尽可能的缓上一缓,好为宅子那边造街垒的人争取多一些的时间。柳五没有对他人寄予希望的习惯,如今却不得不先是寄望于萧二,接着寄望于这些士兵的配合,这让他极其的不适应。他奋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仍要将命运的决定权拱手让人,这个结果像是对他之前种种努力的嘲弄。机枪后面的柳五,承认了这份嘲弄,余光瞄着剩余的子弹,正想着要腾手换一挂,屋子背后,闪过一抹黄绿人影——
“砰砰!”
基于本能地一滚,柳随风握着客舍青青斜打墙壁,青芒弹于墙上一弹,九十度打拐,径飞角落后的日本兵。沉闷的一声“噗”,日本兵顺着墙角倒下,柳五拖着机枪匍匐过去,夺了他手上的□□,抬手对着墙后五发连射!跟着倒下三人,其余的闪避到房屋后,伺机而动。五发射完,拖着机枪翻进门,后方打来的子弹一排钉在门上。屋里空空如也,一进堂屋,一进中堂,一进后厨,中堂内置陡梯,可上一低矮的阁楼。柳五进到后厨,堪堪要反锁屋门,门扇忽得大开,几名日本兵拖枪欲进。右臂一起,客舍青青斜划身前,于每人眉心位置,各发一弹,站的最近的那人倒地之时,将其前倾的□□顺势一拽,攫为己有!
反手就要关门,不料依靠着尸体地,突然蹿出来一个半活的日本兵,死死扒着门框,要往里抢进。倒转□□,柳随风单手施开玫瑰棍,枪柄重重砸在把日本兵的脸上,两下一抡,最后对着那太阳穴聚力一击,收手关门!——用力太狠,门框下处是日本兵的三根断指。
一口气跑上阁楼,靴子里拔出军刀,插在铰上作门闩。侧到小窗后,手头所有枪械重新上膛,扫眼观察着外边的形势。
形势就是,满目的黄绿日本兵,有的已经漫到东边去了。顾不得其他,机枪于窗口架好,先对着那些越过东头去的日本兵“哒哒哒”地扫。那个首先倒下的士兵,仍扑在道路中央,好似个天然的地界标识,将归义一县划为东西两块。鞠秀山他们两个营的人,大多集在西边,枪炮此起彼伏,然而已有日本兵趋向东头了。这说明那两个营的人根本没能阻住日军的□□——两个营的人,如今还剩下多少?
背抵墙壁,柳随风横转机枪口,几乎将一大片扇形范围内的目标一一击中。张眼眺望,他觉出西边一个平行的火力点还算有点水平。那是隔着一道街的另一处矮房的阁楼,窗口的人抱着机枪,几乎采用跟他一样的方式对下射击。至于其他,他已经找不到稍微强势些的狙击口了——心里本也没多少指望。军中大部的士兵,都是些不知哪里东拉西凑来的壮丁——说是壮丁,也就是跟外面那些病恹恹的肌瘦难民相较,有着可堪一用的壮实和力气。然而看看他们那僵木的脸、迟钝的眼,操练时东西不顾的模样,就知道将来这些人上了战场,多半只会是何种结局。这些牛马般的人,拉来军中只为充实人头,说起来浩浩几十万兵力,看着很可观,死起来也很可观。指挥着这么些人,甚至还不如权力帮时他手下的那一批;柳五对手下一向苛虐,这时也不得不承认手下跟手下也是大不一样的。倘若这两个营的人都是鞠秀山或康劫生那般,他至少有八成的信心在归义扛下日军的突袭,可真实情况是他手上有的只是牛马,他只能依靠这班牛马去设法拖住日本兵的脚步——能拖多久呢?
眼望着黄绿的影子绕过他这座的阁楼,从两侧曲曲往东去了,柳五决心将人召回,退到乡绅宅子里固守。只手按着机枪头,腰间的信号枪拉栓,扬臂向半空扣了三下扳机,一红二绿三色团光直冲云天,最后力竭掉散。
一脚跨出窗去,柳随风又冲着西天发了三枚信号弹,要人回撤临时指挥部的意思。然后把机枪往地上一推,跟着就向下跳。起跳的瞬间,正正望见隔了一条街的那个强势火力点的窗口,一个人探头出来张望,看脸正是鞠秀山——果不其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权力帮的人马,柳五这么想着,双脚堪堪落地,自下而上一串子弹,“突突突!”——鞠秀山脖子一歪,整个人半挂在窗槛,偃旗息鼓。
柳随风猛地一怔,没来及想些什么,左边脚踝蓦地一热一疼,瞬间失力。右臂一晃,拔出客舍青青,朝着对面房顶上的日本兵两下连击,拎起轻机枪往东边疾跑。说是疾跑,也是愈跑愈蹒跚,心里双重惊愕着,惊于自己的中弹,愕于鞠秀山的死亡。好罢——就算鞠秀山的死无可避免,那么自己的中弹却是怎么一回事呢?十几年来,枪下亡魂无数的他,如今也尝到子弹入体的滋味了麽!那么比手指还小的、又热又冷的一颗,钉在他的胫骨末端,让他每迈出一步,犹如踩在刀锋上般得钻痛。离开乡绅宅子不过短短的一段,如今走起来望不到头似的漫长。还不光是走,左右两边都飞着流弹,要随时侧身,一歪一闪。□□不离身地端着,往空缺处放枪,边放边跑,跑几步注意躲避。血濡湿了军靴,隐隐地渗出来,然而还是得走,连走带跑。每多跑一步,身上的力气就消失一点,随着力气一块儿消失的,还有身上的温度,尤其是中弹的那只脚、那条腿。中弹的地方很热,其余部位很凉,又凉又沉,比手上的轻机枪还要沉重、拖累。然而仍旧得这么拖着,像是拖着累赘一般瘸拐着向前,向前奔命。多么不堪的姿势,久违了的不堪——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他柳随风又一次呈现出这样一种状态,拖着脚在道上跌爬,躲躲闪闪,明明跑快不了,却不得不快跑——做着快跑的努力,揣着渺茫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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