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青青 - 分卷阅读33
客舍青青 作者:蟋蟀在堂
分卷阅读33
倒罗海牛,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是,在他看到李沉舟的那一刻起,他一颗视死如归的心,陡然又跳动了。他预感他会脱困,他可以保住自己的清白,不用去陪任何人。只是没想到的是,李沉舟会看上阿柳。李沉舟不是跟妻子赵师容伉俪情深的吗?他不是在跟师姐交往的吗?他怎么会对阿柳感兴趣的呢?
潜意识里,他知道不能全怪李沉舟,阿柳自己其实难卸其责。想到这儿,秦楼月的脸色更加黯淡。
在秦楼月的心底深处,最深最深的地方,他是瞧不起柳横波的。从来都瞧不起。看着柳横波四处勾搭他自己避之惟恐不及的有钱有势的老爷公子,他冷眼旁观的同时,是深深的鄙夷。他幼年时家里惨遭横祸,致使他小小年纪,就要辗转求生。后来入了大杂院,拜了师傅学戏,图的不过是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然而他天性要强,做什么事都要做得有模有样,不甘落于人后。唱念做打,小生青衣,只要师傅愿意教,他就拼命学。师兄弟中有偷懒的,有贪玩的,有耽于享乐的,有痛恨唱戏的,而他,是唯一一个十几年如一日,晨起吊嗓晚间练功,日日不辍的。同时,也因为他的要强,不肯学别的唱戏的的一些旁门左道,明里台上唱戏,暗里陪人侑酒,甚至陪到床上去,以至于横了腔的嗓子,也能在这个大戏院那个大戏院的晚场唱上一段露露脸。家里还没发生变故的时候,秦楼月接受的是极其严谨端方的私塾教育,每日上口念的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即便已经干上了下九流的营生,他仍旧不肯放任自流,学那一干小生小花旦自轻自贱的样儿,凭借自己的色相谋得一点儿名利。他是自傲的,这是出身使然,也是天性如此。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唱得也不算差,便尽可能的放低姿态,让自己埋没于人群之中,显得不那么起眼。可是居然,还是被罗六看上了……要不是李沉舟及时来到,他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今晚会遭遇些什么。若光是自己也就罢了,可他还有阿柳,他若是出了事,那个叫人操心的阿柳该怎么办呢?
柳横波,在几个师兄弟当中,是长的最娇媚的一个,也是最偷懒又耽于享乐一个。他唱戏,是因为能穿好看的衣服,能做好看的女人,能跟不同的小生谈情说爱,能让别人看到他,看他的媚眼、他的身段、他的风情。他很小就会讨好各种人,从教戏师傅到随便遇上的什么老爷,奉承话说得没一套重复。端茶递水,捶腿捏脚的一套,也是天生就无师自通。柳横波的亲娘是个暗/门子,之前给一个小巡警做过情人,还跟过一个懦弱的少爷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的离开这两人,又不再找靠山,左思右想一咬牙,干脆全卖了。反正卖/给一个人也是卖,卖给所有人也是卖,差别也不大。有时三天三个客人,有时一天五个客人。还有一次,她会同时接待兄弟两个。等到怀上柳横波的时候,她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一个男人赐予的这个礼物。一开始,她还能继续接.客,可是很快,不断的孕/吐就不允许她正常开门做生意了。幸而柳横波的娘凭着这几年的皮/肉生涯,攒下了一些钱,从身材变形到诞下柳横波做完月子的几个月里,她难得享受了段不用笑脸迎人的日子。然而很快,有儿子的喜悦就被孩子带来的麻烦所驱散。首先,带着孩子不方便重操旧业,其次,多了个人就多了张嘴,她养活自己尚可,再多个吃饭的人可就捉襟见肘了。柳横波的娘很快就烦了孩子,又哭又闹不说,还得准时喂饭,影响她跟男人亲.热的情绪。生意不好时,或是但凡脾气上来,对生活感到沮丧的女人便拿小阿柳打骂撒气,说他是野/种,专门来祸害她的。每一次,小阿柳都吓得眼泪汪汪,一边求娘别打他一边蹲在地上哭。刚满四岁,他就被亲娘送到戏班子去了。临到头,那女人到底心疼起亲生儿子,给了戏班老师傅一笔钱,希望老师傅看在钱的面子上,善待自己的儿子。
老师傅还算厚道,既看在钱的面子上,又看在柳横波年龄最小的份上,除了练功时要求严苛,其余的,只要柳横波不哭闹不闯祸肯听话,也没让柳横波吃什么大苦头。真说起来,戏班子的日子不算太难过。尽管其他师兄第时不时地做些鬼把戏捉弄欺负他,可是小阿柳有他的自保之道。因为他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靠山,那就是师兄弟中学艺最精的秦楼月。他很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什么人宜巴结,什么人脾气好,什么人好说话,什么人要躲着点,小小年纪的阿柳都清楚得很。进戏班子不久,他就知道,他要笼络好秦楼月,因为他功底最扎实,最招师傅夸奖,大家都服他,而且最重要的是,秦楼月举止最得体,言谈最有学问,一脸好出身的样子。他开始频频使出小孩子手段,到哪里都跟着秦楼月,跟在秦楼月身后甜甜地叫着“阿秦——阿秦——”。晚上睡觉也要偷偷摸摸挤到秦楼月的被窝里,抱着秦师兄的身子热乎乎地堕入梦乡。
秦楼月比他大六岁,正是家里发生变故被迫投入戏班谋生的第三年。平日里,他都是沉默寡言的。除了一声不响地练功之外,就是独自一人在僻静的角落里吊嗓子。世道人心的多变,让他心惊胆颤,如履薄冰,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跌落到比如今更加不堪的境地里去。因了这份小心谨慎,秦楼月小小年纪,就背负了沉重的压力,致使看上去不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而生出点老气横秋的气息。他跟同门师兄弟玩不到一块儿,心里憋了很多东西无处倾诉,整日里除了闷头练胡琴拨三弦走台步,就是记唱词压腿翻筋斗。没想到,陡然来了个柳横波。瘦瘦小小一个人,却生了双流风荡意的桃花眼。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佛在向你暗送秋波。秦楼月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将视线转开去。他没有理睬这个小师弟的意思,因为大家都在悄声说,这个小师弟的亲娘是个暗门子,送钱给师傅师傅才肯收下这个小杂.种的。
让他惊奇的是,那个眉眼风流的小杂种居然缠上了他。一口一个“阿秦师兄”叫的认真又亲密。他再也没有了独自待着的机会,因为不论他上哪儿,他后面都跟着个小尾巴,扯着嗲嗲的声音委屈“阿秦,你怎么不叫上我?”起初他有点不耐烦,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小师弟很是乖巧伶俐,对他信任又崇拜,当小阿柳用那双眼梢上翘的桃花眼睇视他的时候,他冷淡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开始跟小师弟说话,从开始的一两句到后面越说越多。从戏班子里的见闻,讲到他自己的身世,再讲到他的苦恼、抑郁、对未来的担忧、对生活的失望……他滔滔不绝,越讲越多,拉着小阿柳的手,讲到双颊潮红,眼睛发亮,口干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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