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 - 分卷阅读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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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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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士,老也老了却不知颐养,大约是想尽绵薄之力让他苏家日后也能出个皇后、出个皇帝,这才猪油蒙了心似地被定安侯府拉上了贼船。早在得知造反之事败露时,苏阁老就吓得蹬腿儿昏厥了过去,前几日将将醒转过来续上口气儿,老头子却趁着夜里无人盯着,竟爬起来将腰带儿一甩就把自个儿挂上了房梁,翌日下人一早推门看见,直惊得屁滚尿流告给了家眷,于是眼下苏府整个儿都是白布麻衣,内中哭声震天动地,也不知究竟是哭那家主亡故,还是哭那富贵流年转眼塌。

    除此之外,骁骑营遭事也就带上我大哥,判书里定了他身为督事有不察不报之罪,将他连降四级贬作哨兵,即刻发往戍边,终身不得归京。

    这一判是早朝宣的,那时京中朝中早也有风言风语,说我爹身为太傅又与定、亭二府旧交甚笃,既儿子也在骁骑营,则那造反之事就不可能不知情。

    皇上在朝上迫于众口,无实意地问起我爹:“太傅,你可知情?”

    然不等我爹说话,皇上搁在龙椅手柄上的指尖敲过一下,却又垂眸沉声道:“想来太傅应是不知情的。往后如何,朕也信太傅自能好自为之。”

    朝上百官闻言俱是一愣,正有人要再奏,皇上却已从龙椅上起身说了退朝。

    我爹那刻站在堂下都一个顿趄,由边儿上门生扶着他,虽同周遭一道儿伏身跪了恭送圣安,可再站起来却不甚容易,我立在后面瞧见了,思来想去还是只得撇下梁大夫,赶上去搭了把手。

    扶住我爹时,另旁林太师几个果真是冷笑几声,拖长了调子在我背后道:“这不就难怪了。”

    他们说:“纣王有妲己,明皇有玉环,搁在咱们这朝啊——稹家这老三不也是极孝顺的吗?”

    从此起,朝中便说皇上是因宠废度,是因了我这男宠的关系才不追究我爹的包庇之罪,于是我爹和钦国公府二十来年的威严到此总算是全都废了。爹最终同话本儿上那些个到底悲情的忠臣一样,冷厉皮骨下包了一把铮铮的好骨头无人知道,却要活在我这奸佞的黑名下忍嘲,任凭那泼在他身上的脏水是三人成虎还是道听途说,既是传了出来,则众口便能销金。

    几日后,了却了许多任上的杂事,我下工从台里出去,便想起去接了爹送他回国公府去。临走时候爹同我说,他知道皇上的那话本意不是不怪罪他,而只是依照了多年的性子不忍发落他这老师,故才留给他颜面要他自己请辞,而爹自觉眼下朝中再度安稳下来,皇上行事也早已不再用他操心辅佐,如此光景应是好了,就该到了他辞官的时候。

    次日爹告了病,写折子叫我带去礼部、吏部也呈给皇上,说老病沉疴,再做官是给朝廷添麻烦,便不仅辞了太傅与兼任的其他职务,更说对朝廷无所作为、愧对天赐富贵,就跪求皇上收回恩典,是连着钦国公的封号一并辞了。

    五日后辞呈获准,朝中得知了自然又是明嘲暗讽,皆道古来良臣致仕,至少都是三辞、七辞才会奏准,如我爹这般两朝老臣兢兢业业却得了这么个下场,无论如何也算晚节不保,这叫不少人笑落了大牙。

    然家中得了准信,却早没了精神再去听说那些,只因爹的封号既已被朝廷收回了,自然就得逐日将钦国公府空出来才是,当中要拾掇的东西千千万,连我都要领着徐顺儿回去帮衬,一家人上至大嫂下至仆从是一个不得闲下,故而沈山山由提刑司押上出京的时候,我就没能得空去送他。

    小皇叔坐着猩红布帘儿的马车来寻我时,我正站在国公府门口,顶着日头指使下人将我爹的花瓶儿、书箱搬上车架。

    时候已近了立夏,到处都蒸着热气儿,天光刺得我眯起眼。小皇叔从车里撩起帘子来问我:“你真不去?”

    见我摇头,他又问:“那有没有什么物件儿要捎去的,我顺路替你拿给他。”

    我顿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忽而想起——从前我断袖被撞破的时候,二哥曾将我一屋子金玉玩意儿锁去了家中库房,后来这事儿淡了,我却并没将那些全都拿出来使,很多便都还放在库房,前几日同大嫂清库就清出来不老少东西,什么掰掰翅膀就会叫的金鸟、能盘手的小木蛇,甚有皇上送我的那把晋绣的折扇,或是我多年存起来的不少话本儿……

    那些话本儿故事不尽全是我的,清算的时候,我见着当中还有三册书是沈山山的,我竟一直都没还给他。

    我叫小皇叔等等,只擦了把脸上的汗转回府去,从前厅扎好的箱子里把那三册书掏出来,匆匆跑出去放在了小皇叔手里。

    小皇叔拿着一愣,一时像是失了言,唇角稍稍一抖:“……就这?没了?”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大概也还不了,便就这罢。

    于是小皇叔又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过去?”

    我垂眼看着他手里那三册书,后背被艳毒日头烤得滚烫,不住只觉热得有些摇晃,已不怎么站得住,便只好短短答他:“就说是清了吧。”

    我伸手拍了拍那书壳上的灰。

    “两清了。”

    【贰贰肆】

    沈山山要走,这实在值得京中下一场卷天铺地的大雪,但可惜了时日还吊在春尾,天儿就好得要命。

    已快是夏日,地气儿燥热起来,烘得街边儿的花俱已开到荼蘼处,一朵朵红得就像是要烂掉,这衬得道边老柳的一折折颜色也浓似绿蜡。

    我送走小皇叔回头时,不经意又看去国公府高门上的那块儿匾,只觉暑气儿瓮在我头上,热得犹如烹着锅不知何置的黄粱,而我已昏了头,再看着府门两边儿的红布灯笼,只觉那好似竟化为了一对儿赤目长耳的玉兔。

    从前我跟哥哥们都小,过元夕的前后三日,娘就会让方叔扎一对儿兔子灯挂在府门上,这每每都让我特别欢喜,过了元夕收下来还要挂在小院儿里。

    小时候有一年元夕,恰逢大哥考上了武举,开心起来便领着二哥说要带我出去赏灯放灯。

    我还记得那天飘了小雪,天儿冷得人寒颤,可我兄弟三人竟都觉得一身都暖也一身都是劲。大哥二哥将将牵着我出了府,却听身后有人唤我们,回头竟见是娘拿着二哥落下的灰貂围脖儿追出来,令二哥赶紧围上别着凉,又捧住我脸亲了我一口,细细叫我们要小心了,也嘱咐我千万别放开大哥的手。

    我那时候还小,五六岁罢,二哥正少年,大哥初及冠,走在西街官道上只见满目人头攒动、灯市如昼,一路的笑闹直排去城门口。大哥把我抱起来骑在他肩上,任我指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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