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 - 分卷阅读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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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分卷阅读74

    ,清爷,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把酒壶往沈山山面前的桌上一搁,“来吧寻柟,这下人来齐了,咱们开——”

    “都他娘的怪你!”我忽然暴起一股力道就急了眼要冲上去揍他,沈山山眼疾手快拦在我腰杆儿上把我往后架,却倒止不住我继续指着小皇叔鼻子就骂:“你成你的婚你吵你的媳妇儿你生你的儿子你做你的父王!我他娘哪儿碍着你了你要同他说什么圆满不圆满的屁话!我呸!关你什么屁事儿!”

    “稹清你不得对王爷无礼……”沈山山卖力拉下我的手劝:“他是王爷,玩儿得再近他也是个——”

    “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稹清,你能好意思来骂我?”小皇叔抓着烟杆子往旁边儿铜镜一指,瞪着我也站起来怒道:“我他娘的什么不能管?我是他叔叔!我领着他十多二十年过来的看他长大了,他叫我声叔,他位份儿再高长了再大他也是我侄子!原见着同你玩玩也就罢了,然就为着你这么个破大的公子他竟一道道地避了纳妃的事儿,惜着你比惜着他手里头的玉玺都厉害,凭什么?我们老齐家的江山不值钱啊?还当不起一个你来?他下头系着多少条人命,多少人盼着他坐上那椅子去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看看那镜子里头,你比得上么?”

    我闻言瞪大了眼睛,忽而泄力在沈山山臂上一栽,看着小皇叔此刻因怒气而涨得通红的脸,是根本就不明白——他临行晋中前明明还好言笑着嘱咐我同沈山山好生考学,怎么回京两相一见,突然他就就变成了这样儿……

    ……是了,他大约是看见他侄子……实在太过厚待我。

    周遭歌舞根本就不止,好似那些莺燕儿琴生儿老早就惯了这酒中泼骂的事儿,反倒更因了吵起来的是我们,吵起来的是天家的事儿,那琴声鼓声笑闹声竟更大了,大到厢门板子都开始一下下儿地微震。我耳鼓听到发麻,只觉双腿都软,沈山山及时架了我起来,尚在苦苦替我打着圆场:“王爷,稹清他喝多了,您知道他这人一喝多了就满嘴跑骡子,您就——”

    “他根本没醉,他清醒得很!”小皇叔立时打断了沈山山,几步踏过来一把抓起我胳膊把我往铜镜跟前儿一摁,红起眼睛提着烟杆子在镜框雕花上一砸,出声犹如泣血:“清爷,清爷你看看清楚——你赶紧看看清楚!是,小辈儿里头数你最招我疼,我也真最爱同你玩儿,你出身也好,你脸也漂亮,你衣裳也好看,你卖得了乖,你还知道疼老六还知道孝敬东宫,但你是个爷们儿,你不能生儿子!老实告诉你吧,赐婚的事儿就是我同皇兄提的,我就是看着忠奋侯家的闺女儿好,我就是想让我皇兄把兵权分给东宫,我就是想让我皇侄顺顺当当的,怎么样吧?我错哪儿了?”

    那一瞬宛如晴空霹雳电闪雷鸣,我额头被小皇叔抵在铜镜上磕得一痛,那时不止看见他一张怒到发赤的脸,更清楚看见了我自个儿那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我甚至还能从那铜镜昏黄的折光里头看见我眼中充起的一道道惊人的红丝。

    铜镜里一屋的笑闹姑娘弄琴的生儿在边缘昏花形动,灌在我鼻腔的香气烟气酒气好似污脏的山洪淹到了我头顶上,当中有个沈山山从破开水层冲上来,一把推开小皇叔恨恨看了他一眼,随即我后背经由一拉,被沈山山揽过去就往外头带——

    片刻之间我依旧看着那盏铜镜——我看见里面有个我被沈山山拉着倒退开去,我看见我身上一袭皱乱的锦衫华服和我腰上被扯得破破烂烂的玉穗子,乌糟的一团金丝线从里面钻出来一直拉丝到了我膝上,随我怎么一动一走都在袍子上死活粘连着。

    当初瞧着越富贵,现下见着就越邋遢。

    ……那穗子从前青的兰的时候也漂亮啊,多漂亮啊。

    真还不如从来就没有换过,真还不如里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刻着愿景的蜜蜡珠子。

    沈山山把我拉出折门之前,小皇叔还垂手倒提了烟杆儿盯着我,他那时已再不笑,也再不怒,只平平静静道了一声:“你怪我也没用,清爷,这事儿由命不由人。”

    下一刻折门在我身后吱呀打开,又换到我眼前砰声合上。

    震声的琴鼓被关在厢门里头,我听见沈山山在我耳边道:“稹清,我先送你回去。”

    【佰卌一】

    沈山山送我回家许多次,早是常事儿。

    可只那夜我窝在他家马车上,才将那短短回家的路觉出份儿遥不可及的长。我俩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他大约是想叫我静静,可我静到眼睛一直扎在他家马车的内里儿布头上,却忽而发觉那颜色已不再是澄青,早变作了藏蓝。

    我这才明白他家这马车的内里儿是换过布面儿了,我竟才知道,便随手摸了一下儿车壁,问沈山山:“什么时候换的料子,还挺齐整。”

    马车在摇晃,沈山山靠在我旁边儿,想了想道:“两年多了罢。”

    竟然已有那么久了。这当中坐过多少次沈山山家的马车,我却从来都没发觉过——或说我根本就连在意都没曾在意过。他是沈山山啊,他领着我陪着我多少时候,我竟连他家马车换了内里儿都没在意过。

    那我究竟还在意个什么?

    我突然心惊我这几年究竟都在做什么。读书考学实则并不真要了我半条命去,我成日心里期期艾艾怨我爹怨我二哥怨这世道,我怎么就从来没怨过我自己?

    大约从来我只当自己是笨的,也甘愿自己是个笨的,希冀放至最低处,便心安理得觉着家里操心的事情自有我父兄去操心,外面操心的事情也不由我操心,什么事儿临到头来我能靠着沈山山能靠着皇上替我收拾,在宫里被人笑话还要靠小皇叔罩着,就连往屋里跌个跤都能把徐顺儿折腾来骂——实则我自个儿呢?我走到外头穿街弄巷可能连颗白菜头子都认不出来,指着香菜能当做芹菜,就连蛐蛐儿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指望着一屋子富贵玩意儿就以为多能耐似的,眼下这富贵后头的手一收了,我不过是个掉了线的皮影子,就连御史台都不是我凭自个儿进的。

    我在东宫里头待了那么久,我只当自己舍了多少多少的东西去为了皇上,焉知当中真正的苦痛,当中真正的沉重,其实他受的总是比我多的,只是那些压在他臂上的手,拖在他脚下的事儿,他从来不叫我看见罢了,至多至多,他不过是夜里疲累时候坐在书房里静静看我温书,至多至多,他不过是捏着我指头捧着我脸,叫我笑笑罢了。

    我忽而发现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公子。

    应说我从来就不清醒,应说是我从来都真正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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