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诸葛亮 - 第773章 火牛阵是假的,但破营的效果是真的
随着曹军连续数日强攻失败,被迫转为“剥洋葱”、围点打援后。
诸葛瑾的内心也就更加笃定了,知道自己肯定能打赢这一仗,区别只在于过程的曲折程度。
他也借着曹军改弦更张的机会,仔细观察了敌人的最新部署动向、备战措施,发现了一些漏洞,随后自然而然地心生一计。
诸葛瑾说干就干,很快就修书一封,然后就要派人送去太史慈和张辽处,让他们不必忙着赶来增援,可以微调一下后续的部署。
诸葛瑾写完信的时候,赵云也刚好入帐,有军务要请示,看到诸葛瑾手上的信,便忍不住有些好奇,随口询问了几句。
“这是要送给子义的急报?莫非是催他加速行军、快点赶来?子瑜,恕我直言,如今曹贼的攻坚之力,比我们战前预想的还弱一些。
或许我军还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多撑几天,也多给曹贼放点血。让他顿兵坚营之下,师老兵疲、气丧意沮。完全没必要催促子义的。强行军对于兵马的战力也有损,赶路太急反而影响决战时的状态。”
赵云和诸葛瑾是合作了十几年的,又是他妹夫,私下里没外人的场合就比较敢说,有什么意见从不藏着掖着。
诸葛瑾也知道赵云的提醒是好意,当下轻描淡写地解释:“放心,我自然有数。这封信,却不是催子义尽快赶来的。
恰恰相反,我让他慢慢走,往北绕一点,避开敌军主力。尽量沿着白沟河赶来馆陶战场,和下游的我军水军水陆配合推进。
最重要的是,我多给了他几天时间,还让子仲(糜竺)和子泰(田畴)配合他,让他额外做好充分的准备和补给,再来馆陶战场。”
赵云听说不是让太史慈赶时间,反而恰恰是让他慢慢来,这才放心了,同时也被激发了更多的好奇心。
慢慢来只是为了给曹贼进一步多放血么?可是子瑜说的让子义做好“额外的充分准备”,究竟是有什么安排?
赵云想了想,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诸葛瑾也没必要向他隐瞒,无论有什么计谋,自己应该都有资格知道,他也就直截了当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诸葛瑾就知道他肯定会刨根问底,随口得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是担心大军被曹贼围困日久,存粮补给不足,让子义来增援时,多携带一些给养。
但是骑兵大军如果多带车重,又容易不够灵活,被敌军抓住软肋拦截,才让他水陆并进。同时,我还给了子仲一封信,让他不惜钱粮全力支持子义的补给,集中所有最近能调集到的牛羊,而不要给粮食了,打赢了,全军吃肉!”
如今已是九月底,正是一年中秋草茂盛,牲畜肥美的季节。
诸葛瑾在幽州主政那些年,又一直安抚草原诸胡,广开边市榷场,还大规模做海盐晒盐和腌肉的生意。
那些生意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已经非常成熟了。每年到了深秋时节,三郡乌桓和三郡鲜卑都大量把牛马羊甚至野猪弄到渔阳边市榷场,几十万头几十万头地卖。
没办法,到了寒冬时节,草原上的草就全枯了,牲畜没有了新鲜的草料还想继续养着,就得喂提前割下来的干草,偶尔有“青贮”草料可以吃,总之成本会非常高。
现在汉人官商无限量收购牛羊屠宰腌肉,胡人当然乐于在牲畜最肥美的时候高位套现了。
所以此时此刻,诸葛瑾随便一封信,让糜竺调集几十万牛羊、跟随护送的军队南下,也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糜竺只要几天就能筹集出那么多牲畜,而且这些牲畜的转运也不需要什么车杖辎重,都可以由骑兵驱赶着,如同放牧一般轻松转移。实在汉人骑兵不擅放牧的,还可以就地雇佣三郡乌桓或鲜卑的牧民随军,总之很方便。
赵云听了诸葛瑾的安排后,自然也就不会对这一招的可行性提出任何质疑,他知道诸葛瑾和糜竺做得到。
他只是对于这么做的目的有些不解,便继续请教。
诸葛瑾也不藏着掖着,拿着案头的单筒铜管望远镜,遥遥一指南边的曹营方向,分析道:
“子龙可别以为我筹集那么多牛羊牲畜,只是为了吃肉补给军需、鼓舞士气。我也是看了曹营的部署才这么决定的。
曹贼被我们拖着,反复改弦更张耽误了时间,以至于没工夫没人力去完善修整营垒。我看他就是直接用了公瑾放火烧残的故营,也没重新伐木挖土加固。
反而是把曹军的辎重车杖都排在外围,阻挡设营,取代夯土埋设的拒马鹿角,也不挖壕沟——我觉得,只要我们有海量的牲畜,这种‘临时活动营垒’,完全可以一鼓而破!到时候直接驱赶受惊的牛羊冲就是了!
反正我军相持,需要补给军粮,牛羊死了就直接给大军吃了,也不浪费。”
饶是赵云擅长骑兵战术,听了诸葛瑾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由惊得一愣一愣的。
他打了那么多年仗,还真没想到过这样的战术。
他当然知道,曹操如今因为反复改变计划、进退失据,耽误了时间,所以修的营垒非常草率,都几乎没有永备防御工事,全是一些移动式的临时设施。
这在汉末乃至整个古代战争史上其实也很常见,比如演艺和正史上都有提到,“甘宁百骑劫曹营”的时候,就是先暗中偷袭拔开外围鹿角、骑兵冲杀入营制造了极大的混乱,
但最终因为“曹军车杖环绕曹操中军营垒,甘宁不得入”,没法直取曹操本人的帅帐。
当时扎营,如果有好几层营垒,都是最外围造得最扎实,中间就靠粮草车随便围一下,形成外严内松的局面。
如今曹操把普遍用于内营的临时工事摆在最外围,也是因为人力、时间不允许,只能这么潦草行事了。
或许,曹操还有另一层考虑,比如他也怕把自己的营垒修得太坚固,等太史慈等人的援军抵达后,太史慈就不敢硬冲死冲了。
以曹操的知兵程度,或者说军事常识,他肯定能推算出,太史慈等人最先赶来的援军,肯定是以骑兵为主。
而骑兵攻营是比较不利的,如果修成坚固的永备防御工事,骑兵就不会往夯土地基的拒马鹿角上冲了,那是送死。但是换成辎重车杖当工事,骑兵就会觉得有点机会,这也是一种诱敌的办法。
历史上,后来靠车阵破骑兵的战例不胜枚举。从诸葛亮八阵开始就喜欢用车阵破骑,宋、明也多靠车阵对付游牧。一直到戚继光打草原鞑靼的时候,还仔细经营了车阵,并且写进了《纪效新书》。
此时此刻,赵云听了诸葛瑾的推演后,也不由有些好奇,很想知道明明很克制骑兵的车阵战术,如何能被牛羊群破解?靠受惊的畜群在前面送死,真能冲开车阵、让骑兵进去大开杀戒么?
这一点只有实践才能证明了,诸葛瑾没法跟他讲道理,只能是打包票:“放心,有我在,我私下里试过,再说就算不能完全奏效,至少也能削弱敌军。
我做事很谨慎的,我也不会学所谓的田单火牛阵,我觉得那个可能有假,牛要是持续被火烧,会乱冲的,不会往一个方向冲,还有可能践踏到自己人。
但只是用巨响在背后驱赶惊吓牛羊群,肯定是做得到的。”
诸葛瑾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云考虑到诸葛瑾多年来的信用,也就完全不再怀疑,他就只管到时候实战执行了。
他却不知道,诸葛瑾的这番见识,也是有历史依据的——明朝的时候,蒙古/鞑靼人就不懂这种破车阵的办法,因此被戚继光等明军将领的车阵打得很难受。但后来的清军,却是专门钻研了破戚家军车阵的战术,具体措施就是强行驱赶牛羊群在前面送死,堆出一条血路来冲垮车阵。
这些战术,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有效性比较可靠,只要别胡乱吓牛,别搞什么放火烧牛就好。诸葛瑾熟读史书,能借鉴的当然要拿来借鉴了。
田单的火牛阵,应该是有传说演义的成分在内,或许历史上田单是用牛阵破了燕国的军队,但很可能不是在牛尾巴后面放火来惊吓牛,具体的技术手段多半是以讹传讹了。
……
诸葛瑾的几封书信,很快分别送了出去。
信使还是由赵云、马超亲自护送、突出重围的,曹军根本就拦不住。
赵云和马超本人当然不会去送信,他们只是杀穿曹军包围圈的薄弱部位把人送走后,又返身杀回来,算是“两进两出”。
曹操听说之后,免不了又生了一波闷气,还失手砸瘪了几个青铜酒爵。
“赵云、马超居然都在馆陶营中,难怪诸葛瑾如此有恃无恐!他这是笃定了就算最后守不住营,赵云、马超也能护他突围,不至于被我军生擒。可恨!”
曹操内心如是暗忖,惋惜这次就算最终大胜了,估计也抓不住、杀不得诸葛瑾,实在是太遗憾了。
不过,曹操也没往别的事儿上多想,后续几日就继续围点打援,慢慢消耗诸葛瑾。
意识到强攻不可取、损失太大之后,曹军也改变了攻战的战术,开始部署更多攻营武器,比如开始组装投石机,把诸葛瑾的内营围墙、鹿角拒马、土台楼橹慢慢砸烂。
诸葛瑾一方当然也不会白白挨砸,论玩投石机,诸葛瑾比曹操还专业,何况这一世刘晔都早早投降刘备阵营了。
曹操来之前,诸葛瑾就在围攻馆陶县城,本来就有现成的攻城武器。当下就拿出质量更好、射程更远、精度更高的投石机和曹军对轰。
战场的节奏稍稍放缓下来,战争的形态竟有点像十二年前官渡之战时的样子了。
只是双方的武器装备和技战术水平,都比十二年前的那两支军队要进步得多,令人有一种历史积淀的恍惚感。
如此又拖了整整七八天,曹操几度都以为太史慈的援军肯定要赶到了,但最终太史慈却比曹操预想的来得更晚了几日。
一直拖到十月初二,太史慈和张辽,终于迂回到白沟河下游、绕路沿河逆流而上,前来增援诸葛瑾。
十月初三这天,太史慈和张辽在接近馆陶的途中,还跟曹洪、曹休的曹军骑兵打了一场激烈的遭遇战。
最终曹洪、曹休颇为受挫,很是折损了一些兵力,不得不暂时退却,被太史慈撕开了一个口子,接近了馆陶县。
当然,哪怕曹洪和曹休暂时被击退了,拦在太史慈和张辽面前的,也还有一道曹操刚刚拿下的、被诸葛瑾放弃的外营,太史慈和张辽还是没法直接和诸葛瑾会师。
曹操已经把诸葛瑾大半包围了,只留下了朝着白沟河的那一面没法完全合围。太史慈要彻底帮诸葛瑾解围,就得把曹军的包围营垒实打实攻破一个缺口,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攻坚战。
而对面的曹军,也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曹操本人,在听说曹洪、曹休骑兵战不利,被敌人杀穿不得不败退时,还是颇有几分不快的。
他冷着脸,第一时间召见了败退回来的曹洪和曹休,仔细询问了战况。
但是当他听说,来的不仅有太史慈,甚至还有张辽一起时,曹操内心的不甘也稍稍缓解了几分,对于曹洪和曹休也没那么责怪了。
“敌军居然同时调来了太史慈和张辽增援,子廉和文烈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就不足为怪了……好在敌军都是骑兵,只要他们敢正面强冲攻营,我军就还有很大的胜算!
哼,孤这几日布置的营垒,看似没有鹿角拒马,只靠可移动的车杖临时围挡,实则……呵,只要太史慈、张辽硬冲,绝对会陷入绝境,不可自拔!”
曹操如是在脑中推演了一番,原本不甘的内心也稍稍平复了些。
他用兵近三十年,深谋远虑岂是常人可比?
此番扎营时,营垒修筑不坚,一方面是确实反复改变作战计划,导致人力物力无法从头到尾一以贯之使用,最后只能草草搞成这样。
另一方面,也有曹操的故意纵容在发挥作用。
他也是经过此战、现学现卖,发现诸葛瑾那种“外营修得很草率,越往里越坚固”的迷惑性部署,非常能勾引敌人投入,死攻猛攻,给敌人放血。
既然诸葛瑾能这么干,他曹操为什么不能这么干?
此时此刻,曹军的营垒,虽然外层看上去很临时性,很简陋,但真要是打进来就会发现,防御纵深是很深的,足以让任何骑兵部队如泥牛入海,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一切冲击动能都会被如此纵深的层层车阵吸收完,然后冲进来的骑兵部队就陷入重围完蛋了。
甚至曹操有把握,哪怕赵云马超从内往外冲、太史慈张辽从外往内冲,自己也有把握把敌军四将淹没在车阵的汪洋大海之中!
在曹操的这种自信心态之下,太史慈和张辽,也果然很快就发起了“救援诸葛瑾”的进攻作战。
诸葛瑾大营内的赵云和马超,似乎也蠢蠢欲动,准备里应外合突围。
曹操秣马厉兵,严阵以待,不顾这些日子曹军也伤亡严重、攻坚损耗很大,准备转攻为守,让敌军好好看点颜色。
究竟是更胜一筹,还是画虎类犬,就全凭手底下见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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