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 - 第87章
“……那为什么大哥哥要帮我做那么多事呢?”小河抬起头看林西图,“我不是他的弟弟。”
林西图被这句话逗笑了,霓虹灯牌的光彩倒映在他浅淡的瞳孔里,熠熠生辉。他把下巴藏在自己宽松的毛衣领子里,笑得暖呼呼又懒洋洋的。
小河怔怔地盯着他看,好像提起大哥哥时,林西图就会不自觉地弯起眼,笑出浅浅的梨涡,仿佛在谈论自己世界上最喜欢的东西。
“可能是因为你和大哥哥有缘分。”
林西图重新看向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眼神变得落寞起来。
“大哥哥小时候跟小河很像,总是一个人玩,有时候比小河还要孤单,家旁边的小孩子都说大哥哥是傻子,是哑巴王子。”
林西图说:“大哥哥只是被一些东西困住了,不爱说话而已。现在的大哥哥已经很厉害了,很有钱,弹钢琴也很厉害,没有人敢再说他是傻子,可是大哥哥有时候还是会不开心吧。”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我是大哥哥的弟弟了!”
林西图得意地哼哼两声:“所以我现在后悔了,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哥一个人扛过去了,现在哥哥我知道了,想要弥补还来得及。”
“怎么弥补?”小河认真地问。
林西图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复又弯起眼。
“当然是一直陪在大哥哥身边,这样大哥哥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那么孤单了,大哥哥如果想要什么,我就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拿到送给他。”
“如果大哥哥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林西图一听语气更得意了,吹牛道:“想要星星我也能摘下来,虽然哥哥我没大哥哥那么有钱,但是星星还是能送他两颗的。”
小河不知道林西图话里说的星星要怎么买,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得意,但是林西图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就因为明天是那位大哥哥的生日。
小河想起自己以前的那个家里也有一个比大好几岁的哥哥,可那个哥哥的脸和父亲一样永远都是模糊的。
只有母亲会和她说话,但如今好几年过去,记忆里连妈妈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
她妈妈没什么学历,以前在袜子厂当女工,毛絮飞进嘴里弄坏了嗓子,说话时尾音总是沙哑而模糊的,可小河却记得她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河,你说话呀!妈妈怎么教你的,在外面要叫叔叔阿姨,你叫呀,哑巴了吗?”
“小河,把胸挺起来,不要驼背,这样子难看得要死……”
“小河,你哥哥想吃麻糍,你跟妈妈一起出去买,这次不准再像上次那样瞪别人了,听到了没有?”
“小河,他们都说你生病了,说你是神经病,要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咱们才不是神经病,是不是?哪像他们说的那么夸张,用不着吃药……你就是世面见得太少了,等以后嫁出去了你就知道生活有多辛苦……”
“小河,小河!你疯了吗?!谁让你咬哥哥的!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拉开啊!”
可即使小河努力按照她母亲说的每一项要求去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三年前她和母亲最后一次出来给哥哥买麻糍,母亲说让她在学校门口等一下,她去找公共厕所解急。
小河依言乖乖地在后门口等着,从烈日的午后等到深夜,从站着到蹲着再到坐着,她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小河想,那个家大概不再欢迎她了,所以才会把她像破布娃娃一样扔掉。因为来家里用异样眼神看小河的亲戚越来越多,他们围在母亲身边,窃窃私语,说她有精神病。
她妈妈最后也相信了,所以放弃了她。
可她明明每件事都好好做了,咬过哥哥后她跪下道歉了,再也没犯过错,可为什么没有人要她呢?
林西图忽然感觉身边的小女孩身体贴紧了,呼吸有些急促,还夹杂着哮鸣声。
他低下头去看,却发现小河满脸苍白,嘴唇有些发绀,明显是呼吸过度了。
“小河,小河,深呼吸!”
小河把脸紧紧贴在林西图腰间,抓着他毛衣下摆的手指用力得指尖发白。林西图焦急地顺着轻抚她的背,把人带得离马路远了点。
“没事、没事…小河,我们深呼吸,慢慢来,不要着急,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小河今天做了好多游戏,还赢到了一只泰迪熊,以后这只泰迪熊可以天天陪你睡觉了…刚刚店里的老板娘还夸你了是不是?夸你长得可爱,手也巧,帮了哥哥好多好多忙……”
林西图絮絮叨叨地讲,也不知道小河听没听进去。
小河在青年温和的声音里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那些混乱的记忆甩出去。
可越是这样,妈妈的声音越是清晰起来,在耳边不断地盘旋,小河忽然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愤怒。
她想大叫,用力跺脚,想像别的孩子那样皱着鼻子撕心裂肺地大哭,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会有人怜惜和包容。
可她不行,她确实是精神病,眼泪通向外界的轨道里长了一个腐烂的瘤,那颗瘤也长在她的心上,越长越大,最后变成了一颗和正常孩子都不同的心脏。
抚摸小河脊背的那只手坚定又温柔,她从来没觉得林西图这么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挥着翅膀绕着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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