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 - 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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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
    小童拉响铜铃, 两刻钟到。
    众人停笔,几个小童收起案上的文房四宝,重新置上烹好的茶汤, 果品,又端上来茶器、香炉。
    香炉焚着药香,袅袅烟雾飘出,瞬间有股香气扑面而来。许黟闻出这药香以香附子为主调, 再以木香、芍药为配, 有活络通经,疏肝健脾之效。
    虽不知其配方, 闻着却好。
    许黟听到耳旁有人在夸赞香炉里燃着的药香, 便也听到等下茶会散去, 太医院会将这药香作为伴手礼,给诸位参加茶会的医者带回去。
    “这香是院中教谕所制,素来里只供给宫中尚宫四司, 极少拿出来到外面。”胥黎坐在许黟左侧, 主动地开口解释。
    许黟侧过头看去,见着他含蓄示好,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既然是茶会,场内气氛放松,众人品完茶润过喉, 就来开始论辩适才的几个病患了。
    这会,一直盯着许黟看的廖宁才眼力见地凑过来, 两眼发光地问:“许先生, 你刚才瞧那几个人,看出来名堂了吗?”
    “看出来一些。”许黟侧身看他, 反问,“你看出来什么?”
    廖宁才摆摆袖子,拢着手道:“我觉得那个老妇人的病麻烦,怕是治不好。”
    许黟说道:“她病是不好治,已是病入膏肓,拿命吊着。”
    “嘶,看来我没有脉错。”廖宁才涉足经验浅,见不得这么穷苦的人,回想着老妪身上穿着的衣裳,口吻里带上了可怜,“若是能早些时候就好了,我要是见着了,还能知道怎么救。”
    胥黎残忍道:“人各自有命,廖学弟你救不了她。”
    廖宁才的嘴角逐渐耷拉下来:“……”
    “许先生,你写了何方,可予我一看?”宋教谕施施然走来,目光扫了廖宁才和胥黎一眼,这两个医生倒是和许黟聊得来。
    他适才就在等着许黟如何辩证,现在辩证时间到,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宋教谕是师长,不参与辩证环节,但论道不分身份,他欣赏的是许黟这个人。
    许黟闻言,笑笑道:“请宋教谕过目。”
    他附身拿了案上的方子递过去,素白竹纸都写满密密麻麻的小楷,笔锋犀利,却不失温柔。
    宋教谕感叹了一声“好字”,瞬间将注意力全落在内容上面。
    廖宁才瞥了一眼:“……!”
    他惊呆了一瞬,就厚着脸皮凑过去瞧。
    胥黎看看许黟,又看看宋教谕和廖宁才,也伸着头去看。
    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瞧着许黟这边的热闹,跟着来看他写了什么。
    庄大夫和同伴拿着方子路过,瞅见这边的热闹,他脚步微顿,有些迟疑。
    同伴看出他的想法,笑呵呵地拉着他过来。
    许黟写的方子中规中矩,惊在面面俱到,连一些细微病症都瞧了出来,还为此开了合病方。
    其中有个病患是三阳合病,脉浮,但一闭目汗流不止,睡眠困难。
    宋教谕在同僚们挑选病患时就知道的情况,当时几个教谕就共同商讨过用什么方子,还为此举例了两个药方。
    其他人对比许黟的方子,和对比自己开的方子,发现许黟的方子和他们有些差别。
    他们都是用柴胡汤或桂枝汤居多,而许黟用的是白虎汤。
    以石膏、知母、甘草和粳米为主,又另加一味当参,煮成米汤服用就成。
    “为何不用其他两个方子?”宋教谕问他。
    许黟道:“桂枝汤证属表虚,解肌发表,但这个病人重在热盛神昏,其方不够,还需另外加减。至于柴胡汤,虽能治烦热不解,可用药多,还要用到犀角屑和川大黄,前者惜贵,后者要碾碎炒制,不如白虎汤简单。”
    话音落地,众人先是被他的言论一愣,接着再想,觉得很有道理。
    宋教谕缓缓吁出一口气,哂笑道:“我在太医院待久了,用方多是谨慎,也不在意病人用不用得起方子,自是有所欠妥了。”
    许黟道:“在其位谋其职,宋教谕并非有错。”
    “是啊,民间有民间的用法,我等虽开的方子不是这白虎汤,却也用柴胡加减为之所用,把这犀角屑替换了下来。”
    说话者是另外一名被请来的民间大夫。
    这位常大夫并非京都人士,他常四处游历,但定居京郊,常到京郊下的乡县给百姓们瞧病,收的诊金不高,为人脾气好,不古怪,京郊百姓们见到他,多称呼他为“常良医”。
    同行之人也爱这般称呼他,瞧着他开口,就笑着说,“常良医,你说说,那个小孩儿辩证如何?”
    常良医瞪他一眼,撸着袖子道:“那小孩我瞧着奇怪。”
    他话开口,立时有几个人跟着应和。
    “可不,从脉象看,只看出来这小孩瘦弱,受过惊吓,只用汤药温养一段时间便能好。”
    “如何都称不上疑难杂症呀?”
    “宋教谕,你们太医院不会选错人了吧?”
    宋教谕嘴角微扯:“……”
    他不作答,反问道:“你道该怎么治,要是说得明白,老夫就为你解惑。”
    “我若是说得出来,还需要宋教谕解惑?”有人打趣。
    宋教谕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目光落在许黟写的方上,上面开的方药是甘草汤。
    和太医院几个教谕们开的方子相差无几。
    除了宋教谕对许黟开的方子感兴趣,其他人也一样。
    看宋教谕不说话,就凑过来去看竹纸上的内容,有人“咦”了一声,怪道:“我辩错了?!”
    小孩脉小,不好把脉,常有脉不出来的情况出现,有好几个医者辩不出来,只能随意地写了个补身子的方子,可谓是无功无过,吃不死人。
    因此他们看到许黟开的方子,有些后知后觉地回想着小孩的长相,确实瘦小得很。
    常良医见了许黟写的甘草方,满意一笑:“好,看来我所查不错,果然是古怪。”
    说罢,他目光一扫,见着一人,开口询问,“庄先生,你可瞧出来了?”
    庄大夫微顿,冷着脸没吭声。
    他本来是瞧出来了,可不确定,最后硬着头皮写了一个无功无过的方子。
    眼下,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烧着。
    常良医“嘁”了声,见他开的方子,追问:“怎么犯糊涂了,这不像是你能开出来的方子?”
    庄大夫僵着脸:“……着道了。”
    “无妨无妨。”常良医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众人脸色,随口笑说,“着道的人不少。”
    庄大夫的同伴点点头,知晓好友性子,岔开话题:“不知那位老妇人,几位如何看?”
    “难!”
    一医者叹气,“我看她脉绝,已是将死之兆。”
    “哪怕治了,也只能是吊着命,治不好。”
    廖宁才看着他们摇头晃脑,满脸期待地转头看许黟:“许先生有什么好的法子?”
    许黟看他一眼:“老妇人身有七劳五伤,其手残足废,目不清耳不鸣,口有疾,五官不通,心神俱损。脉虚而断,身有重病,如今看似能走,不过强撑躯壳。”
    见着廖宁才呆愣愣的样子,他耐着心又道,“你可问她,平日里全身可会疼痛难忍,阴雨时,关节可会肿疼。另外她腹部有积水,辩之气滞血瘀,是乃症瘕[注1]。”
    听到“症瘕”二字,廖宁才脑子嗡了一下,彻底明白了。
    “那许先生写了这么多方子,有何用?”
    许黟叹息道:“虽病不能治,但用药能缓解痛苦。”
    简单来说,不过是痛苦的死去和没有那么痛苦的死去。
    若是放在以前,许黟或许不会多此一举,但这老妇人被选中,想来是用来考验此届参加茶会的医者。许黟没有猜错的话,太医院不想失信,就会尽力去救。
    再看许黟开的方子,一是桃红四物汤,二是桂枝茯苓丸。
    用的都不是贵重药材,以太医院的财力而言,完全负担得起。
    许黟这边围了不少医者,阿旭和阿锦那边也不遑多让。
    开始时,茶会上的人并没有将两人当一回事,瞧着那么年轻,医术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直到他们看过兄妹俩开的方子,才知兄妹俩安安静静的,实则深藏不露。
    “以你们的高明,早可开医馆,怎么还跟在许先生身边?”有教谕惜才地跺了跺脚,为兄妹俩感到可惜。
    阿锦眨眨眼,实诚道:“我们的命都是郎君救的,待在郎君身边是为了报恩。”
    教谕:“……”这是何道理。
    报恩也可换个法子。
    教谕不知他们俩具体情况,但眼见着好苗子,不收进太医院着实叹息。
    “太医院里有不少藏书,而我手中正好有举荐名额,可来找我。”教谕暗示道。
    兄妹俩一愣。
    看眼前教谕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拐卖孩童的拐子,心中警惕,佯装听不懂地换成其他话头。
    教谕叹气,有缘无分呐。
    ……
    茶会结束,离开时,许黟专程来拜别尚弘深,顺便问太医院可为这几个病患治病。
    尚弘深笑着点头:“自是如此。”
    听到想要的答案,许黟朝着他行了一礼,闲聊几句,带着阿旭和阿锦离开庄院。
    兄妹俩手里还拎着三盒太医院教谕们炮制的药香。
    乐滋滋地上了马车。
    *
    事后,许黟将茶会上的经历书写下来,用纸钉打孔,缝成册。
    他抄录两遍,一本存放着,一本揣到怀里,带着亲自炮制的安神药丸,敲响邢家宅门。
    门房见到许黟,恭敬地请着他入内:“老爷在书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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