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消失的那一年 - 第5章

    电视里播着年度宫斗大剧。后宫里的娘娘们为了怀上龙胎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本宫也有孩子，皇上就不会冷落本宫了。”电视里的贵妃娘娘落了泪。徐心萝也惊出了一身汗，手里的燕窝翻了一地。她意识到自己是担心的，是恐慌的，她需要一个孩子来套牢齐继武，即使有一天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爱自己，可只要这世界上有一个继承了他们血脉的孩子，那她们之间就有了永恒的无法切断的联系。
    方嫂听见了声音，过来收拾地板。徐心萝还是呆呆地坐着。一百多年过去了，自己是这早已改朝换代光明平等的崭新世界里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却也与电视剧里墨守成规的清宫娘娘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她四处望望，这房子像是个牢笼。在这间屋子里，她渐渐地从徐心萝变成了齐太太。现在，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想出去散散心。东京纽约，罗马巴黎，热带海岛，欧陆小城，这些地方她这个齐太太早就去腻了。她想去那些她变成齐太太以前的地方。
    她要去麒城。
    第一章 2
    接到马成胜的电话，是在她到达麒城的第二天中午。前一晚手机一直关机，她睡到中午，洗了澡吃了饭，一开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号码显示是一个麒城本地的手机号。她犹犹豫豫地接了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徐心萝。
    她说是，又问对方是谁。
    那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他说：”小徐，我是马成胜。你还记得我吗？麒城刑警队的。”
    徐心萝在脑子里迅速地搜索这个人名，后来闪出了一张黑黝黝的脸。上次和他打交道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老马，你好。”
    “小徐啊，找到你的号码真的是太不容易了。真的是你吗？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
    徐心萝寒暄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有点后悔接了这通电话。马成胜怎么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他。
    马成胜问她过得好吗，又讲了自己是怎么找到以前的旧友打听，辗转通过了好多人才找到了她的电话。徐心萝听着，礼貌地敷衍着，她明白，这些都不是重点，马成胜一定有事。
    “小徐啊，实不相瞒，这次打扰你，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徐心萝想，总算进入正题了。
    马成胜停顿了一下，说，“这件事不方便在电话里说，我得和你当面谈，你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我坐飞机去 g 城找你。”
    “不用了。”徐心萝说。“我现在人就在麒城。”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在酒店外的一家茶馆里见了面。
    老马穿着便服走了进来，徐心萝认出了他，冲他招招手，他见了徐心萝，声音洪亮地说：“小徐，小二十年不见了，你怎么一点也没老，还越来越漂亮了！”
    徐心萝笑了，她想老马也没怎么变，还是那么黑，嗓门也还是那么大。不过仔细看看，他肩膀变厚了，有了啤酒肚，脸上多了些褶子，头发也开始谢顶了。
    “你也别来无恙。”徐心萝笑着说。
    “哎呦不行不行，老了老了。我儿子都比我高了你说我不老怎么行啊。”
    徐心萝离开麒城的那一年听说马成胜才刚刚经人介绍交了个女朋友，一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徐心萝懒得再寒暄，她开门见山地问，“老马，电话里那么神秘，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事实不相瞒挺要紧。老马喝了一口茶，左右看看再压低声音说：“小徐，二十年前，麒城十中的那个五尸命案还记得吗？”
    徐心萝当然记得，那是入职报社以后她追访过的最大的一桩案子。一个宿舍六个女生，其中一个早上醒过来发现其他五个人都死了，死因是中毒。活着的那个坚持声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睡了一觉，就发现同屋都变成了死尸。可是那五个受害女生的水杯上又都有她的指纹。死亡的五个女生前一晚还和班里其他同学约好第二天要去书店买复习资料，完全没有轻生的迹象和动机。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这个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是啊，是结了。那个唯一幸存的女生上官琪，因为作案时年龄不满十八岁，不是被判无期了嘛，后来她在狱里改造期间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八个半月前被刑满释放了。”
    老马讲到这，停了一下，喝了口茶。
    徐心萝来了兴趣，她问，“那后来呢？”
    老马的声音更低了，“她被人杀了，毒杀，就是前一阵子的事。”
    “啊？怎么会这样？”徐心萝听得心里一惊，“确定是被害吗？会不会是服毒自尽？”
    “我们考虑过这个可能，可是这样一来又一点就无法解释了。”
    “是什么？”
    “在上官琪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第二个人的 dna。”
    “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也许是她出狱以后认识的人。”
    “但是问题是，你知道那 dna 是谁的吗？”
    徐心萝摇摇头。
    “dna 的主人叫孟玲珑，这个名字你应该是不会忘的吧。”
    徐心萝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当年她是《麒城夜报》社会版的记者，她采访过案件的受害者家属，孟家就是那五个不幸的家庭之一。后来案件告破后，五个女生的尸体被火化。下葬那天，她和摄影师还做了一则专题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