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国度 - 第十四章 洛莉丝的仪式

    真的逃出来了！
    一缕光亮浮现。
    萧恩抬头望去，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他看到了一片极度荒凉破败的末日景象，大地遍布腐烂的脓疮，仿佛是沥青一般的暗紫色的粘稠物，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腐败侵蚀了，几乎看不到任何正常的植被，就连群山也是影影倬倬仿佛魅影，前方只有那些怪异弯曲如同是在血肉苔藓中生长的鬼影森林，灰白色的树干弯曲九十度，光秃秃的树枝扭曲成各种怪异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个匍匐在地面上的人影轮廓。
    而在他视线的尽头，灰雾的朦胧中，还有一个個极为庞大的扭曲的细长黑影，它们在无尽的雾气中徘徊，仿佛是迷雾中的倒影一般看不真切。
    它们的身影变化，不像是实体生物，而像是二维的倒影。
    屠夫没有骗他！
    萧恩毫不犹豫地拔枪，瞄准了眼前的洛莉丝。
    因为她在看到前方的末日景象后，居然没有哪怕一丝的惊讶，似乎早就已经知晓这一切，甚至她咧嘴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然后下一秒。
    萧恩突然不能动弹了。
    ——人类定身术！
    他被定在了原地。
    洛莉丝原本甜美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她俏丽的面容透着一丝邪性与疯狂，目光幽幽的凝视着眼前的萧恩，表情玩味道：“没想到你一逃出来就反应过来了。”
    萧恩的身体被定住了。
    洛莉丝的实力比萧恩更强，她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非常熟悉，因为她已经在地面上布置了一道诡异的仪式。
    一个黑色的太阳徽记。
    洛莉丝伸手触碰了一下萧恩，麻痹的感觉迅速蔓延，让他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你……骗我……”
    萧恩被麻痹后，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可以勉强说话，不过非常艰难。
    一只无形之手悄悄地伸出，洛莉丝好似对此毫无觉察。
    “是的。”洛莉丝转过头来，她原本俏丽可爱的面容透着一丝疯狂与狰狞，脸上的血污混杂着尘土，也一样狼狈不堪。
    不过她此刻的神情很兴奋，兴奋到面容已经扭曲，她拔出来了一把奇异的仪式匕首，上面流转妖异的微光，她声音渐渐尖锐道：“不过我说得也没错，这里确实全是怪物。他们也是怪物，根本不可信。”
    萧恩语气艰难道：“你想做什么？”
    洛莉丝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骗他出来杀掉吗？
    以她的实力，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
    而且这一切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
    他们逃的太顺利了。
    还有那把匕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在洛莉丝看不到的位置，萧恩的衣角微微动了一下，无形之手，蓄势待发，他还有一把枪藏在后腰。
    不到三米的距离，可以一击爆头。
    “一个仪式。”洛莉丝转身过去，表情越发怪异，将原本俏丽的面容完全破坏，仿佛是一个癫狂的人形玩偶，她声音越来越尖细，将心中所想道出：“一场欺骗，一场背叛，一场谋杀。”
    “一次献给吾主，取悦吾主的血祭仪式。”
    “虽然有点仓促，但你就是最好的祭品。”
    “哈哈哈！”
    “他们有一点没说错，这个鬼地方谁都逃不掉！”
    洛莉丝的模样变得越发怪异恐怖，就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脸上的狂热已经狰狞，笑容也变得沙哑癫狂，灵动的双眸变得一片漆黑，浑身的皮肤都在渐渐干枯，一点一点从一个俏丽少女的模样，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人形枯尸。
    “唯一逃走的办法，就是用你来作为祭品。”
    “一个罕见的异界之魂，已经足以完成血祭，召唤神国之门，降临吾主的异界神使！”
    “这能让吾主注意到这个诡异世界的存在！”
    “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逃出去。”
    洛莉丝拿起了那柄奇特的仪式匕首，萧恩曾经见过跟它一模一样的匕首。
    有人曾劝他用这把匕首解脱。
    但现在洛莉丝却把它拿在了手中，萧恩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这一切有点像是个局，但局中人似乎并不是萧恩。
    他感觉自己像饵。
    洛莉丝握紧匕首，笑得越发癫狂。
    然后。
    她举起匕首，猛地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内！
    当身体感受到剧痛时，她这时才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满脸的诧异与惊恐，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明明是刺入了你的心脏！”
    “不！”
    “吾主！伟大的全知之主！执掌欺骗、阴谋、背叛、谋杀的黯日之主！”
    “救救我！……”
    地面上黑色的黯日仪轨化作了沸腾的黑色污泥，妖异的紫色火焰升腾而起，点燃了代表着欺骗、背叛、谋杀的仪式符文。
    污泥与紫火沿着洛莉丝的身体蔓延，她的表情已经难以形容，神志彻底癫狂，似乎感觉不到这一切的侵蚀，她的血肉开始干枯腐败，皮肤一点一点斑驳凋零，露出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她疯狂道：“不！……事情不应该会变成这样！……”
    “吾主！”
    “伟大的黯日！”
    “我向伱献上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其他诸神所不知晓的国度！……”
    “你将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洛莉丝的声音越来越嘶哑。
    “而我，也将以此功绩擢升为黯日……天……使……”
    如同是活物一般的黑色污泥彻底淹没了洛莉丝的身躯，朝着她的眼耳口鼻里面灌去，她跪倒在了仪式的中央，癫狂地伸出一只手臂，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
    “吾主……”
    洛莉丝的精神此刻似乎已经彻底崩溃了，她的身体开始变化，翻腾，碰撞，扭曲的四肢，皮肤下仿佛是无数蠕动的蛆虫，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只剩下来了一颗头颅还是原本的模样，但却再也不复一开始的俏丽明艳。
    砰！
    一团不可名状的血肉怪物炸裂了出来，臃肿的肥肉污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此刻天空中，随着洛莉丝彻底死去，一道微微散发着光晕的雄伟大门开启，萧恩看到了缓缓浮现的天使轮廓，黑色的羽毛，全身甲胄，手持一柄燃烧着黑色烈阳的长剑。
    洛莉丝口中的异界神使降临了。
    真的是天使。
    但是还没等到萧恩看清楚那个黑色天使的模样，下一秒滚滚灰雾中涌动着什么，半空中的天使突然间发出了一阵凄厉无比的哀嚎声，紧接着他身上的黑色甲胄开始斑驳脱落，漫天的羽毛与血肉飞洒，哀嚎声渐渐地化作了诡异的呢喃，一双华丽的天使羽翼化作了光秃秃的骸骨，不可名状的血肉沿着骸骨之翼蔓延，他的身躯扭曲变形，头颅仿佛是秃鹫一般，双足化作了鸟类般的怪异利爪。
    呜呜呜！
    一阵诡异的婴儿般的哭泣声响起，灰雾中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降临了。
    萧恩看到了无数的血肉触须在灰雾中纠缠在一起，它们看着像是肠子，又如同是脐带，一个模糊的轮廓浮现，它看起来非常佝偻，灰蒙蒙的皮肤，皱巴巴的身体，肿胀的肚子上有着长长的脐带，缠绕到身后，延伸纠缠化作了三对怪异的如同漂浮海草般的天使之翼。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响起！
    那个洛莉丝召唤的天国神使，被一把抓在手中，灰蒙蒙的佝偻身影一边咀嚼，一边啼哭，渐渐融入了迷雾的最深处。
    “吾主……救我……”
    洛莉丝的身体已经化作了一个臃肿无比的庞然大物，不可名状的血肉怪物，她朝着萧恩所在的位置一点一点蠕动过来。洛莉丝仅剩的一张脸也逐渐变得空洞，仿佛是一个无脸的面具人，挂在蠕动的血肉上低声呢喃。
    “现在死心了？”
    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萧恩的面前，他不知道对洛莉丝说，还是对萧恩说。
    屠夫。
    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动弹不得的萧恩，缓缓地拔出了剔骨刀，伴随着一抹凌厉的刀光划过，洛莉丝扭曲的不可名状的尸体被一分为二，就连那张空洞的面具人脸也被彻底劈碎了。
    萧恩彻底恢复了知觉。
    他看到了屠夫，看到了最初见面时的那个如同精致玩偶般的绝美少女，她站在高墙的顶端，手中摆弄着一个玩偶娃娃，跟洛莉丝长得一模一样，凛冽的寒风中，她银白色的长发随风狂舞。
    萧恩喘息着站了起来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屠夫收刀。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萧恩，平静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吗？”
    萧恩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点，自己确实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洛莉丝以为萧恩是她的祭品，但是她不知道，她自己才是别人的祭品。
    这里唯一对他抱有一丝善意的，恐怕只有屠夫。
    萧恩甚至怀疑这里有人想要通过某种‘合理的方式’除掉异界之魂。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萧恩轻声道。
    屠夫头也没回，朝着高墙走去，平静道：“我们给过机会，但她自己选择了命运。她更愿意相信自己侍奉的神。”
    “她不愿意接受现实，那就只能被虚妄吞没。”
    高墙之上。
    那个精致如同玩偶般的少女从上百米的高墙上一跃而下，她目光掠过一旁的萧恩，轻轻地抬手，银白色的长发飞舞，白皙的手掌中，一抹寒光浮现，在洛莉丝炸裂的不可名状的血肉中，一把奇特的仪式匕首飞入掌心。
    少女转身离去，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轻声道：“它叫【归亡】。”
    “负责让异界之魂安息。”
    萧恩感觉到了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