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之乱臣贼子 -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成本问题

    咸丰十年九月二十二，已经组建了半年时间的湖北临时政府终于迎来了第一支符合国际法的外国使节团，以英国外交官克拉伦敦为首的英国使节团，也正式拉开了吴超越军政集团登上外交舞台的大幕。
    数量众多的中外记者以浓墨重彩记载了这一历史性时刻，其中再度来到中国采访的英国《泰晤士报》记者这么写道：
    “……当克拉伦敦先生走下码头时，代表已经成为元帅的超越·吴先生来迎接克拉伦敦先生的，是清国临时政府的外交大臣胜·黄先生，黄先生穿着的是在清国十分罕见的西装皮鞋，戴着领带，与克拉伦敦先生行握手礼，代表吴元帅和清国人民向克拉伦敦先生的到访表示了最为热烈的欢迎。”
    “……吴元帅组建的清国临时政府十分注重遵循国际法，在码头上奏响了我们英国的歌，鸣放礼炮，并邀请克拉伦敦先生检阅仪仗队。看到这些熟悉的礼仪，还有一排排整齐的仪仗队士兵，飘荡在码头上空的大不列颠国旗，再与清国朝廷之前那些愚昧野蛮的行径对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清国临时政府的开化文明，以及清国临时政府对我们英国政府和人民的尊重。”
    “……随同克拉伦敦先生乘座西方马车来到清国临时政府所在的元帅府之后，我们马上惊讶的看到，清国临时政府竟然已经架设起了电报缆线。而作为清国临时政府的最高领导人吴元帅，同样是身穿西服领带来到我们的面前，向克拉伦敦先生和我们的到访表示热烈欢迎。”
    “……终于可以和愚蠢的跪拜礼说永别了，吴元帅不但没有象清国朝廷的那些愚蠢王爷一样逼迫我们向下跪，还和我们一一握手，互致问候。吴元帅还热情邀请我们英国各大报纸的记者常驻汉口，用文字和照片记录曾经野蛮黑暗的清国如何走向文明开化，传播清国临时政府对英国政府和人民的友好善意。”
    “……与克拉伦敦先生结束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后，吴元帅又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惊喜，给我们安排了一个东方菜和西方菜同样出现的宴会，让我们可以在万里之外，吃到地道的西方牛排。不过我和我的记者同行们都更愿意品尝清国的美味菜肴，其中一道以海参为主料杂烩菜因为特别受欢迎，还被命名为吴超越杂烩。”
    “……令人愉快的宴会上，吴元帅不止一次的为女王陛下举杯，为英国和清国的友谊干杯，做为回报，克拉伦敦先生也一再为吴元帅的健康和清国临时政府军的胜利干杯，可以看得出来，克拉伦敦先生非常满意在清国湖北受到的欢迎和款待……。”
    包贝尔这话没说错，对于吴超越合乎国际礼仪的盛情款待，克拉伦敦的确是十分满意，还几次惊诧于遥远的东方还能有吴超越这么一个了解西方的中国人。然而很可惜，满意归满意，第二天举行正式的建交谈判时，老牌外交家克拉伦敦在谈判桌上仍然还是没有半点客气，给吴超越开出了一连串绝对无法接受的建交和结盟条件。
    克拉伦敦漫天要价的具体条件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的了，总之吴超越如果全部答应，那么吴军就算在英国的帮助下统一了中国，也不过是帮英国人打工，帮英国人把中国变成第二个印度。所以吴超越只能是就地还价，一边婉转拒绝，一边逐条逐条的和克拉伦敦讨价还价，尽力争取保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
    讨价还价的结果是没有结果，还有满清朝廷和太平天国这两条退路的情况下，在外交方面老成精的克拉伦敦当然不会是轻易让步，并且一再利用满清朝廷可以无底限让步这点威胁恐吓吴超越，逼着吴超越接受他的苛刻条件，也逼得外交小菜鸟吴超越只能是答应重新考虑，暂时停止了这场毫无收获的建交谈判。
    吴超越离开之后，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的沙俄公使伊格纳季耶夫当然很快就出现在了克拉伦敦的面前，先是假惺惺的与曾经逼得沙俄解散黑海舰队和不得在黑海周边建立兵工厂的克拉伦敦客套了一番，然后伊格纳季耶夫立即话入主题，说道：“克拉伦敦先生，关于贵国政府与清国临时政府谈判建交一事，我觉得贵国政府是否太欠考虑了？太失策了？”
    “我国政府如何失策？”克拉伦敦彬彬有礼的问道。
    “难道贵国政府就没有分析过吴超越成为清国统治者的危险后果？”
    伊格纳季耶夫直接说道：“吴超越熟悉西方文化，能够接受西方的先进技术，虽然远比愚蠢无知的清国皇帝容易打交道，然而他一旦成为了中国的统治者，在清国大力发展工业和科技，那么以清国人口、资源和疆土，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美国，成为贵国在国际贸易中的竞争对手，甚至成为贵国在军事上的对手，这些难道是贵国政府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就凭吴超越手里这点可怜的工业产量和技术人才，也能把清国变成第二个美国？”克拉伦敦笑笑，笑容中尽是日不落帝国官员独有的骄傲。
    “清国有句话说得很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伊格纳季耶夫很严肃的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不管火苗多小，只要一有机会，就有可能成为冲天大火，烧毁整片草原。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注重学习西方先进文化和技术的吴超越，很有可能就是这团小火苗。”
    说到这，伊格纳季耶夫顿了一顿，又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清国永远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美国，吴超越成为清国的统治者之后，我们西方国家想在他的手里牟取清国利益，也肯定会比和清国皇帝打交道困难。”
    “库页岛那件事，克拉伦敦先生你是亲自经历者，难道你就没有担心过，吴超越既然能借助你们的力量逼迫我国归还库页岛，以后难道就不能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逼迫你们归还香港？”
    伊格纳季耶夫的怂恿终于打动了克拉伦敦，事实上，英国政府其实也有不少人在担心吴超越一旦统一了中国后，会翻脸不认人拒绝接受英国的敲诈勒索，也远不象满清朝廷那么软弱好欺负，所以英国政府内部并不缺乏扶清灭吴的呼声。而利益至上的克拉伦敦和英国首相巴麦尊虽然出于扶清灭吴的成本和对华贸易利益的考虑，比较倾向于扶吴灭清，然而绝不愿意看到中国在吴超越的率领下重新强大起来，成为英国在国际竞争中的对手。
    当然，伊格纳季耶夫想要这么就忽悠老狐狸克拉伦敦直接放弃与吴军建交，转而选择扶清灭吴，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只是稍微动摇后，克拉伦敦马上就微笑说道：“伊格纳季耶夫先生，贵国这么热心于支持清国朝廷，恐怕更多的还是为贵国的利益考虑吧？这一次贵国又想从清国的地图上拿走什么地方？”
    “这只是附带的小礼物。”伊格纳季耶夫很巧妙的避开这个问题，微笑说道：“我国政府更多的还是为白种人的利益考虑，不愿意看到黄种人崛起，威胁到我们白人的整体利益。”
    “就象对土耳其和多瑙河流域一样？”克拉伦敦冷笑说道：“贵国入侵这些地方的时候，又可曾考虑过白人的整体利益？”
    “该死的狡猾混蛋！”
    伊格纳季耶夫暗骂了一句，知道和中国的将来威胁比起来，老狐狸克拉伦敦更为警惕沙俄对英国利益的威胁。——不过这也得怪沙俄自己，谁叫他抢起英法利益来时毫不手软，还一直在向欧洲方向扩张，老成精的英国政府绝不允许拿破仑统一欧洲，自然更不会允许沙俄帝国统一欧洲。
    “关于我国和清国疆土划分的问题，贵国可以误会，我国也可以解释，但不是现在。”再次巧妙避开了话题后，伊格纳季耶夫很认真的说道：“但是为了贵我两国在清国的共同利益着想，我还是建议克拉伦敦先生你认真考虑与清国临时政府建交这个问题。”
    “毕竟，清国朝廷更大方一些，也无能得多。做为一位世界级的外交专家，克拉伦敦先生你是更愿意和聪明的对手打交道，还是愿意和愚蠢的对手做敌人？”
    盘算了半晌之后，克拉伦敦这才说道：“感谢你的好意提醒，亲爱的伊格纳季耶夫先生，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克拉伦敦先生，假如你对访问北京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安排。”伊格纳季耶夫又说道：“我和清国朝廷的恭亲王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可以保证，清国朝廷一定会以更加隆重的礼节欢迎你，还一定会让你带着更多的收获回到英国。”
    “假如有这个必要的话，我一定会请你帮忙。”克拉伦敦答道。
    “还有，不必担心法国和美国。”伊格纳季耶夫又狞笑说道：“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承认吴超越组建的清国临时政府是合法政权，同样是在担心吴超越成为清国统治者，不再象清国朝廷那么软弱无能。假如贵我两国选择联手支持清国朝廷，那么肯定会和我们站在一边，他们没这个胆量和能力支持吴超越取得胜利。”
    克拉伦敦笑而不语，心里却极度不屑，暗道：“法国和美国没胆量支持吴超越？你当我和你一样的愚蠢？和吴超越建交，法国也许还会提出一些苛刻条件，美国牛仔为了走出经济危机，获得东方市场，九成九会选择支持吴超越，只不过他们的距离太远，暂时还来不及而已！巴麦尊那个老狐狸这么急着派我来清国，就是担心美国抢先和吴超越的临时政府建交，从吴超越手里捞走最多利益。”
    虽然没被伊格纳季耶夫的怂恿劝说彻底打动，但克拉伦敦却依然还是不肯在谈判桌上做出任何让步，第一是克拉伦敦必须得为英国政府负责，尽可能的利用这个机会在吴超越的身上敲诈勒索。第二就是克拉伦敦的确有些担心吴超越统一中国后不会象满清朝廷软弱可欺，英国政府无法再对中国予取予夺。
    所以克拉伦敦拿定主意，决心通过建交谈判试探和了解吴超越的能力和性格，如果吴超越真的不能让英国获得更多利益，甚至有可能成为英国的国际竞争对手，那么身为英国全权特使的克拉伦敦绝不会介意立即北上大沽口，去和满清朝廷谈判建交。
    …………
    毕竟是在自己的老窝，伊格纳季耶夫拜访克拉伦敦的情况很快就被吴超越知道，虽然无法获知谈话内容，然而吴超越却用脚指头分析就能知道伊格纳季耶夫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八成是帮满清朝廷劝说克拉伦敦不要代表英国政府和自己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吴超越可是早就知道，沙俄的媒体给自己的外号就是东方混蛋。
    “麻烦了，英国人要价太高，沙俄老毛子又在中间捣乱，怎么才能把价格杀下去，让英国支持我统一中国呢？”
    忧心忡忡的同时，吴超越只能是赶紧召集自己的几个得力帮凶开会讨论对策，然而吴超越把英国方面提出的建交条件向赵烈文等人介绍之后，赵烈文、阎敬铭、戴文节和郭嵩焘等人却全都嘴巴紧闭，不敢说一句话——卖国贼的骂名可不是那么容易背的。最后还是在吴超越的一再要求下，赵烈文才无可奈何的说道：“慰亭，英国人摆明了是在趁火打劫，漫天要价，你只能是自己做主和他讨价还价，我们都不精通这些，没办法在这方面给你帮什么忙。”
    “可我已经试过了，克拉伦敦只是在细节上稍做让步，关键的几条还半点不让。”吴超越皱眉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我的态度太过强硬的话，克拉伦敦说不定就真会跑去北京和京城乱党谈判建交。”
    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又不吭声了，也的确在这方面给吴超越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结果就在吴超越束手无策的时候，吴军外交部长黄胜却急匆匆的进到了会场，向吴超越说道：“慰亭，汉口消息，法国公使布尔布隆决定今天晚上在公使馆举行宴会，宴请克拉伦敦参加，另外美国公使华若翰和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也收到了邀请。”
    “王八蛋！”吴超越骂了一句脏话，说道：“我敢打赌，这些洋鬼子肯定是想统一战线，联起手来对我敲诈勒索，逼我做出最大让步换取和他们建交。”
    “没办法，我们现在有求于我们，被敲竹杠是肯定避免不了。”黄胜说道：“不过你也用不着过于担心他们会全部站在一条战线，尤其是我曾经去过的美国，他们现在的经济问题很严重，既拿不出太多的力量支持京城乱党，又急着需要打开东方市场获得资金，支持现在日薄西山的京城乱党成本太大，回报太慢。所以我估计，至少美国会倾向于支持我们。”
    吴超越叹了口气，并不敢过于轻信黄胜的乐观判断，然而吴超越正想招呼黄胜坐下参与会议时，却突然心中一动，忙说道：“平甫，你刚才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认定美国会比较倾向我们？”
    “为什么比较倾向我们？”黄胜疑惑答道：“我说得很清楚啊？美国现在经济问题很严重，根本拿不出钱来支持京城乱党，又急着要打开东方市场销售工业品换取资金，京城乱党现在又已经被我们和长毛联手打得奄奄一息，美国支持他们不但成本太大，回报也绝对很慢，远不如支持我们成本小，回报快，所以美国只要不犯傻，就一定会倾向于支持我们消灭京城乱党。”
    听着听着，吴超越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了，说道：“平甫，我让你当临时外交大臣还真是挑对了人，不错，你看得比我还全面，和洋人打交道，我忘了考虑一个关键问题。”
    “什么关键问题？”黄胜赶紧问道。
    “成本！洋鬼子支持京城乱党打败我们的成本问题！”
    吴超越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说道：“洋人里的白求恩和雒魏林很少很少，大部分还是象伊格纳季耶夫这样的混蛋，他们如果发现支持京城乱党付出的成本太大，回报太少太慢甚至有可能血本无归，那他们就绝对不会做这个亏本生意！”
    隐约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吴军财政部长阎敬铭说道：“慰亭，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做，才能让洋人那边知道支持京城乱党的风险太大，只有我们才是他们的最好投资选择？”
    吴超越不答，盘算了许久之后，吴超越才下定决心，说道：“安排我的直系兵团和水师举行一次实战演习，邀请克拉伦敦和各国公使到场参观，让他们看一看乱党军队和我们军队之间的差距。”
    “会不会适得其反，让洋人乘机摸清楚了我们的底细，更加坚定了支持京城乱党的决心？”赵烈文有些担心。
    “当然也有这个可能。”吴超越点头，又说道：“不过洋人也肯定会仔细算帐，能知道想帮京城乱党对付我们有多么不容易，我相信他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且就算洋人有什么动作，我也有秘密武器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