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枕有三年 - 同床异枕有三年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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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濯臣在旁从容道:“伯父大人有大量,令晚辈汗颜。这几日在府中打扰,伯父如此关怀,晚辈定会手书告知家父。”
    “至于伯父担心的事……”他的语调微微上扬,轻易左右在场之人的心情。
    他低头浅笑,掩去几分鄙夷,“晚辈做不得主,但舍妹的话不无道理。家父极重礼法,家中断不会出现妾室掌管中馈,主母战战兢兢,嫡庶相争家宅不宁之事。”
    “因为他认为,如此是主君昏庸的体现,连家中之事都主次不分之人,定是……”
    谢濯臣微微抬眼,“不堪大用。”
    言老爷莫名觉得背后一凉,笑容僵硬了几分。
    在他身后的言子绪面露惊讶,不太确定谢濯臣是不是在替他说话。而言子涟紧紧抿着嘴,脸色很难看。
    “是,贤侄说得是。”言老爷讪笑了两声。
    倒不愧是尚书家的嫡子,说起话来跟他那手握实权的爹一般威严。
    言老爷在心中默默推翻之前对谢尚书的揣测,这人四十不到的年纪一路晋升到了尚书位,深得圣上信赖,想必颇有智慧和手段。可在京城时与其儿子交际,后代实属平庸之辈。他还以为这风头正盛的谢尚书多少有些外强中干。
    如今其嫡子就在他面前,几句话逼得他不得不抉择,和京城里那两个只懂享乐的庶子天壤之别。
    “多谢贤侄提醒,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尽管叫人。”
    “谢过伯父。”
    谢濯臣面不改色,礼貌又疏离。
    等他们一走,屋里又只剩兄妹二人。
    寂静中沈烛音有些不自在,“你……你要给你爹写信?”
    “用不着。”谢濯臣倚靠床栏,“他会选言家的。”
    揣度他的父亲,是他幼时在谢府的生存之道。他有时候会觉得,他甚至比父亲自己还要更了解他。
    沈烛音难免讶异,“所以你刚刚的话,只是为了帮言子绪?”
    “你不是想帮他吗?”谢濯臣神色涣散,反问回去。
    沈烛音顿了顿,攥着被角的手反覆握紧又松开,“所以你帮他是因为我。”
    她似乎并不需要问就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谢濯臣没有回答。
    “难为你了。”沈烛音扭头,言语中夹杂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看不上他还得帮他。”
    谢濯臣心里闷闷的,“娘嘱托我好生照顾你,我看不上他又能怎样。你既喜欢他,我自会为你们的未来扫清障碍。”
    沈烛音面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就像当初她喜欢楼诤,他便亲手除掉楼邵,让楼诤顺利袭爵还没有后顾之忧。
    即便他后来根本瞧不上楼诤。
    沈烛音面无表情,“这么看,确定没有我就好了,你就不用多余操这些心。”
    “呵。”谢濯臣被她气笑了,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跟刻心上了一样,“你从前不会这般与我顶嘴。”
    “你从前也没这么自以为是。”
    谢濯臣:“……”
    他病了一场外面翻天了是吗?
    “你从前条理清晰,偶尔料事如神,判断从不出错。为何偏在我喜不喜欢他这件事上如此自大?我记得我说过他只是我朋友,何时说过我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你若不喜欢他,为何由他叫你那么亲近?”
    沈烛音一愣,“沈家哥哥如此叫我的时候也不曾见你多疑。”
    “沈澹又不会……”谢濯臣蓦然顿住,对此刻气愤的自己感到陌生。
    沈澹又不会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你是要与我吵架吗?”谢濯臣头脑混乱,许久都平静不下来,“为了他?”
    不可理喻,沈烛音心里嘟囔。
    “我没有。”沈烛音不服气地锤了被褥一下,还没敢用力,“我只是不明白你。”
    “我自小身边只有你,明白的道理是你教的,偏好的东西是你偏爱的,喜欢的人自然也是你欣赏的。你明明都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质疑我?”
    谢濯臣冷不丁道:“你的字还是我手把手教的呢,不还是不成样子,我怎知道其他事会不会也如此。”
    沈烛音:“……”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濯臣就是世上最讨厌的人!
    她气愤地站了起来,匆匆往外走。
    “你去哪儿?”
    “如你的愿,我去试试喜欢他!”
    “你……”谢濯臣忽觉气血攻心,“咳咳咳……”
    沈烛音一惊,顾不得赌气,立马折了回来。
    “郎中说你要好好养着,你快躺下。”
    还算有点良心,至少还会担心他。谢濯臣闭上眼睛,心里头安慰自己。
    沈烛音懊恼,怎就忘了他还在病中。
    愚蠢的想法占据大脑,谢濯臣眉头紧锁。
    如果生病可以留住她,那他是不是该一直病着。
    蠢,他暗骂自己。
    第31章 朋友
    主母院子里, 言夫人靠着椅子,眉头紧锁。身后站着的嬷嬷轻柔地为她揉着两侧穴位,但目光却落在下首一直跪着的大少爷身上。
    旁边的桌上放在下人刚刚送来的对牌钥匙, 那边还带过话来,说以后府上一应事务还是由夫人做主。
    言老爷不曾露面,从一回来就不曾踏足过这间院子。言夫人一想到夫妻情分至此,如此不堪,就一阵头疼和心焦。
    “你还是想走?”
    言子绪低着头,闷声道:“是。”
    “砰!”
    言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吓得一众下人们齐齐跪下, 言子绪也跟着抖了抖肩膀。
    嬷嬷见状赶紧驱散下人。
    “你到底是痴还是傻!你父亲送你去书院,那是放弃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转机,你却还想着回去?你回去能干什么?你是能考上状元吗?”
    言子绪垂首不语, 摆在双腿上的手渐渐握紧,爆出青筋。
    “如今这机会,是你撞了大运交了个贵人朋友, 可傻孩子,人终究得靠自己的本事,才能真正站稳脚根。你若不能在你父亲面前得脸, 不能压那贱婢生的一头,将来我们母子, 还有你未出世的弟弟何来立足之地?”
    “可是……”
    言子绪红了眼睛, “我不喜欢行商, 我也没有那样的头脑!”
    “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你不曾努力学过何谈天赋?”
    言夫人一只手扶着肚子, 一只手捂上心口, 神情愤怒又哀伤,“绪儿啊, 娘保不了你一辈子,你需得自己长大。但凡你多为自己的以后想一想,多为娘亲的处境想一想,你还能说出你要走这种话吗?”
    “可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人。”
    “你生在这样的家里哪来的平凡?”言夫人拍着桌子大声强调:“你平庸就得死!”
    嬷嬷唯恐她动了胎气,在旁心急不已,不停地向言子绪使眼色,但无一不被忽略。
    “娘只问你一句,你图清净、图快活一走了之,你要娘怎么办?”
    “……”
    言子绪不知如何回答。
    ——
    沈照将外头打听来的事一一道来,沈烛音在旁喂着药,谢濯臣背靠软垫耳朵嘴巴同时配合,真真做到两不误。
    “那个二夫人关禁闭了,府里风向一下就变了,下头的人都想着法去大夫人那献慇勤呢。”沈照边说边摇头。
    沈烛音望了一眼门口,今日还不见言子绪,换平日他早来了。
    谢濯臣见她神情严肃,状似无意地问道:“担心他?”
    沈烛音瞥他一眼,手上喂药的动作没停,“我只是在想,原来各家府里都一样,捧高踩低才是常态。”
    “别说这种高门大户的府里了……”沈照满脸不屑,“就算是乞丐堆也分高低,人往高处走,趋利避害嘛。”
    谢濯臣若有所思,“如今这光景,言子绪若聪明一回,就该借势留下,跟随在他爹左右,恐怕不会和我们回书院了。”
    “他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沈烛音无奈道。
    “所以你觉得他还是会跟我们走?”
    沈烛音叹了口气,“他不会跟我们走的。”
    有些事情不是想选就能选的。
    “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他孝顺。”
    “你舍不得他?”谢濯臣盯上她的脸。
    沈烛音放下药碗,给他递了块帕子,顺口道:“当然舍不得啦!”
    谢濯臣:“……”
    “我好不容易才交上一个朋友,此番一别将来还不一定能再见,多少是有些可惜的。”
    谢濯臣别过脸,“实在不行,你也留下来好了。”
    “你又来又来!”沈烛音不满地瞪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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