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 苗疆少年是黑莲花 第4节
恍若近在咫尺的情人间的低语,令人不自觉会相信。
贺岁安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开门,那只眼睛的主人赤足站在雪中,披头散发,衣物破烂,瘦骨嶙峋,双手满是冻疮。
此人和贺岁安的年纪差不多,不安搓手,眼神闪躲地看他们。
瞧着也没要伤他们的想法。
陌生少女忽然动了动,胆怯上前一步,试探性地用脏兮兮的手指轻轻扯扯她橘色的裙子。
橘色的裙子多了两个黑色指印。
贺岁安想躲开的动作停住,茫然无措,而祁不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少女受惊似的松开贺岁安的裙摆,踉跄了几步回到雪地中,风雪吹拂过她凌乱肮脏的长发与支离破碎的衣裳,赤着的脚满是伤口。
有点怕那个陌生的少年,
可少年长得太过秀美,她渐渐地褪去惧意,染上一丝好奇。
贺岁安确定少女没害人之心,大着胆子朝她伸出手。
少女双眼如惊鹿般地睁着,看着贺岁安缓步走出温暖的客栈,从袖摆探出的手干净清瘦。
“别怕。”贺岁安说。
祁不砚唇角带着笑,却不带任何感情看向站在了雪中的两人。叫别人不怕,可她自己分明怕得像个鹌鹑,在客栈都想缩成团了。
雪花飘落,砸到她们身上,似裹上了一层银装。
少女看着贺岁安温和无害的脸,犹豫着牵住了她的手,随后垂着眼望雪地,像个小孩子。
贺岁安发现她腰间挂着块玉牌,内面只写了两个小字:雪晚。
贺岁安问:“你叫雪晚?”
蒋雪晚木讷地点点头,贺岁安准备牵她入客栈,外面太冷,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祁不砚却忽看了看蒋雪晚。
难怪,原来是被下过蛊。
还没等他们踏进客栈,只见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从雪地的另一头快步走来,他将蒋雪晚拉住,脸色不是很好:“为什么乱跑?”
他找了她足足一天。
贺岁安疑惑地看着青年。
蒋雪晚立刻抱住青年的手臂,傻里傻气地唤他:“三叔。”
贺岁安看着年纪大概只相差几岁的蒋松微和蒋雪晚,略踌躇地问她:“他是你的三叔?”
说是兄妹还差不多。
蒋雪晚一找到蒋松微就不说话了,黏着他。还是蒋松微开口回答的:“没错,我是雪晚的三叔,打扰你们了,我们现在离开。”
他们要离开卫城。
蒋松微想找人帮蒋雪晚解蛊。
最重要的是卫城太危险,他们躲避了几天,必须尽早离去。
倘若老嬷嬷还醒着,定能认出蒋雪晚是守城的蒋将军之女,蒋松微是小蒋将军十几岁的三弟。
贺岁安自是不知的,但见他们的行为举止又确实像关系亲近的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蒋雪晚依赖蒋松微,所以她也没拦他们。
目送他们离开,贺岁安内心一阵的空虚与羡慕。
无论身处何地,遇到何事,有亲人陪伴的感觉真是好。
“你不关门?”
祁不砚没错过贺岁安眼底的羡慕,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要羡慕。
但他也不在意。
贺岁安默默把门关上,再用东西糊住门纸破洞,进客栈大堂又隐隐觉得不对劲,跑到老嬷嬷身前,颤抖着叫她:“嬷嬷?”
他们说话的动静那么大,老嬷嬷怎么可能还没有知觉。
“嬷嬷。”
她意识到一件事,吸了吸鼻子。
老嬷嬷脸上的笑定格,身体还有僵化的迹象了,至少死有半个时辰,在卫城被胡人破后,儿子死后,于今夜的美梦中安乐逝去。
贺岁安呜咽哽咽,泪水在眼眶打转,滚落下来。
老嬷嬷是她失去记忆醒来,第一个对她施以援手的人。贺岁安忘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趴到老嬷嬷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祁不砚面色如常等她哭完。
她慢慢安静了。
他问:“哭完了?”
贺岁安眼尾、鼻尖红红的,她仰起头看他:“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找个地方安葬好嬷嬷?”
“我为什么要帮你。”
少年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轻轻歪了下头,长发的银饰垂落。
“我、我扛不动嬷嬷。”贺岁安也可以用拖的方式拉老嬷嬷去安葬,但那样会损害她的遗体。
思及此,她哭腔不受控制起来:“求求你了。”
祁不砚忽用手抚过她眼角:“原来眼睛可以哭得那么红。”
贺岁安一哆嗦。
“好啊,我帮你。”他弯下腰,看她被泪水冲刷过的脸,“可你能给我什么呢?我从来不会随便帮人,想得到,必须得付出。”
贺岁安:“我没银子。”
包袱里只有几套换洗衣物而已。
祁不砚放出黑蛇:“你让我的黑蛇咬你一口,当是酬金。”
最终,老嬷嬷被他们安葬在卫城蒋将军头颅附近的土地。
贺岁安跪在雪地,拜了三拜。
跪拜时,少女袖摆滑到臂弯,露出纤细手腕,上面有两小小的红洞,是被黑蛇咬过的牙印。
黑蛇跟红蛇不同,没毒。
所以她还活着。
尽管在客栈被蛇咬的那一刻,她又哭了一场,但能活着就行。
祁不砚百无聊赖地看贺岁安一拜三叩首,在心中估算着时间,想转身就走,他刚一动,衣摆就被人拉住,回眸一看,是她。
“我想跟着你。”
贺岁安怯生生地问。
“可以么?”
漫天飞雪,随风飘过他们身前身后,周围入目皆是无尽的白色,贺岁安橘色的长裙不知不觉贴近祁不砚靛青色的服饰。
他衣衫上的银饰因风晃动。
铃铛响,穿透雪。
第4章
祁不砚没说可不可以,而是笑了笑,抬步往客栈走。
红蛇黑蛇跟着,贺岁安亦步亦趋小跑追上去,不敢离祁不砚太近,因为怕他的虫蛇,也不敢离祁不砚太远,因为怕他会丢下她。
卫城如今就如同活死城。
在此处的人大多数苟延残喘,变得与行尸走肉没区别,他们不会收留她。贺岁安若形单影只,不是饿死就是冷死,或被马贼所杀。
祁不砚的虫蛇一不高兴也许会咬她,可这也比死去强。
贺岁安眼眶又有点酸了。
不能再哭了。
我要坚强。她告诉自己。
虽说祁不砚并未答应让她跟着,可他也并未明确开口不允许她跟着。所以在他开口前,贺岁安为了活着,是会厚脸皮跟着他的。
少年腿长,一步算她两步,贺岁安扶着裙裾跑得气喘吁吁才勉强追上,大冷天都出了些汗。
客栈几乎没变化,他们离开前是怎么样,此刻还是怎么样。
只是大堂内的炭火燃尽了。
祁不砚径直踏上木梯去二楼。
贺岁安怕她跟得太牢会惹人厌烦,压下怕他抛下自己的念头,蹲在大堂里抱着膝盖等他。
听到似有若无的银饰叮当声,贺岁安抬头往楼梯看。少年单手拎着包袱走下来,盘绕着长靴的银饰居然动了,沿着靴身爬下来。
没想到长靴的银饰竟是一条正在冬眠的小银蛇。
她忙站起。
“你真要跟着我?”
祁不砚随手将包袱往桌子放,拉过一张长椅,坐在她面前。
贺岁安点头如捣蒜。
他托着下巴看她,眉眼绮丽,看似和善道:“我从小到大养过不少虫蛇,还没养过人呢。”
贺岁安张了张嘴,想说我很好养的,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翕动唇瓣,略显局促,干巴巴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祁不砚看了一眼长椅空出来的位置:“你先坐下。”
她立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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