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山文集 - 这兄弟

    那天早上，老板叫我到办公室。
    坐定之后，他说：“小戴，你不要再给某某打电话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某某死了！”
    我一时无语，脑中一片茫然的空。后来我说：“昨天下午才来我们公司啊！他要走的时候，还回头和我招手呢？”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老板又说：“是啊！听人说，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她老婆天亮起床就发现人没了。”老板一脸苦笑，接着说：“昨天下午是和你告别啊！”我跟着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有些酸楚，有点想落泪的感觉。
    这兄弟原来是帮我们公司做小广告的。我来公司之后，老板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于是，我就和他有联系了。那天，因为他的工作没做好，老板不太满意。于是，让我和他过去看一下，看看怎样解决会更好。于是，他开车过来载我，我和他上车之后，坐他身边，开始有话没话地聊起来。
    先是有关工作的问题，我跟他传达了老板的想法，希望他能根据老板的设想解决问题。他是个随和的人，不断点头，说没问题的。接下来我们又聊起个人家庭方面的事。于是他告诉我，他有个儿子，在读初中了。我问他的年龄，他叫我猜。我扭头看了看他，说：“三十多岁吧？”他笑了，说：“没那么年轻的，快五十岁了！”
    我有点不信。看他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吧。只是有些白发，脸上的皮肤光滑透亮，因为做广告的原故，经常在外风吹日晒，所以看起来有点黑的样子。他个子不太高，微微有点胖，说话时总是面带笑容。我摇摇头，说我不相信。他又笑了，说：“我47岁了，跟你差不多的！”我有些愕然，说：“看不出来啊，竟然还比我大！别人家都说我这样子有五六十岁。真是的，怎么看你也没有47岁啊！”我确实看不出他有47岁的年龄，但看他那样子并没骗我，我知道他是一个老实人。于是，他又跟我说：“很多人就年龄问题跟我打过赌，结果都输了，还请我到酒店喝酒。”他有些得意。我笑了，觉得这人的外貌总是很难说的。譬如我，别人见面就说我是个老爷爷，没有出示身份证就没人相信。他接着说：“我也是啊！开始都不信，后来拿出身份证，才叫他们输得口服心服。”
    我和他同坐一车，谈论年龄的这天，正好是他去世前两天的上午。
    我们看完要纠正的广告之后，一起回来。路上，他告诉我，他最近有点感冒，老咳嗽，他想到药店里买些咳嗽药。我叫他要休息。他说：“不行啊，工作太忙了，你们不是老在催我吗？”“你要请人帮忙啊！”我说。“请人帮忙就没钱赚了！”他笑着说。后来，我们停下车，他走进药店去买药了。
    因为有一些工程他总是落下，可能是因为生意忙的原因吧。他的工作压力很大，自己做老板也做工人。所以我总得打电话催他，让他做快点。去世前天的下午，我催他把工程样品拿过来给老板看，他又来到我们公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他和老板聊了一会儿，要回去的时候，看到我坐在办公室里，就转过身，跟我挥了挥手，说他要走了。
    他真的走了，走得很匆忙，什么也没带走。他可能觉得我这人很够朋友，所以在他要走之前，没有忘记转身和我打一声招呼。他太累了，他的心脏承受不起这个世界的重压。所以，他该休息了。虽然他很无情，不说一声就走了，抛下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可他却走得潇洒，决不拖泥带水！
    父亲生前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彭祖出游时，看见两个小鬼洗木炭。于是他笑着说：“我活了八百零三岁，还没看见过小鬼洗木炭呢？”后来小鬼告诉阎王，彭祖就被抓走了。
    身边这兄弟，大概也是让小鬼知道他的岁数，寿完该终地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