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山文集 - 童年和古大厝

    不管多少风雨，都不会洗落我对古大厝的记忆。我们家古大厝，留下我的童年。
    母亲在古大厝的下照房生了我。那时，父亲住院，母亲一个人，没有亲人守在身边，更没有接生婆。她自己手拿剪刀，剪下那根和我相连的脐带，然后，找一块破布，将我包起。从那一刻起，我整个童年，就和这古大厝生活在一起。
    我们家古大厝，是清咸丰年间建造的。据说祖上是老实勤奋的农民，生养六个儿子。古大厝是传统的闽南十大间古厝，大门是精钎细作的花岗岩。上面刻有一副对联：家传学士庆文明；门拱丰年占大有。整座房子是花岗岩砖木结构的，外加三合土墙。
    大门两边前檐下，有一对青石狮子。小时候还看见，后来被人盗了。现在留下的，是家族后来修补房子重新雕刻的。大门两边都是精美的石雕，有花岗岩白石雕，也有青石岩青石雕。雕刻着漂亮的人物山水、风景鸟兽。但这些雕刻，大部分在破四旧时，让红卫兵给敲掉，成了没头没脚的雕像，相当可惜。
    古大厝的大门做工极为精细，相当平滑。小的时候，一到天气炎热，小孩子们总爱跑到大门墩上，赤着胳膊躺下睡觉。路人进出时，要么从两边小门拐进，要么直接从小孩子身上跨过。母亲当时极不喜欢我躺在那，第一她觉得门墩太冷，对小孩子身体不好；第二她觉得人躺上面，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从身上跨过，将来肯定没出息。所以，只等母亲没看见的时候，才偷偷在那躺一会儿。那门墩的石条很冰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古大厝住着我们宗亲大半生产队百十来口人家。那时人多，小孩子也多，没有幼儿园，我们八九岁才能上学，所以孩子们没事经常聚在一起玩游戏。那时的游戏主要是“捂孤鸡”和“冲关救国”
    玩“捂孤鸡”的时候，先抽签出一位小朋友做“孤鸡”其他小朋友分别躲起来，留下一位小朋友捂住“孤鸡”的眼睛，念道：“黑鸡仔，v（藏）伊密；白鸡仔，去找贼；找哪有，金鸡母；找哪没，拳头拇！”然后松开他双眼，让他却找所有小朋友。当把所有小朋友找出来时，第一个被找到的小朋友，就是下次游戏的“孤鸡”！
    古大厝房子多，所以要规定小朋友藏匿的区域。我们家古大厝，除主厝十大间，外加一条后院，两边各两条护厝，所以叫“三落四条护”是相当大的古厝。当时祖上有钱，又娶一房姨太太，在主大厝正坐右边，加盖一座十大间、一个后院和两条护厝的房子，我们叫它“新大厝”“捂孤鸡”时只能在主厝大厅周围，超过就算犯规。
    不管主大厝还是“新大厝”都有一个大石埕。大石埕是用三米多长30多公分宽的花岗岩磨平铺砌。顺着古大厝的宽度分成五堵，每堵中间用一条竖放的花岗岩条石分隔。成为小孩子玩“冲关救国”的好场地。
    我们把十个小孩子分成“两国”一组以五堵花岗岩的隔条为界，各自守关；另一组集中在第一关往下破关。破关人让守关人抓住，就要呆在关上当“俘虏”；没被守关人抓住冲到下关，则继续往下破关。如破关人全让守关人抓住，这局就输了。如破关人有一人冲破五关，重返第一关，则破关组胜利！破关人突破五关，在回关途中，只要拍下被守关人抓住的“俘虏”就算营救“战俘”这个“战友”就可以继续往下破关！
    我们的童年是很快乐的，但大人们农忙时，最不喜欢孩子们玩游戏。因为回家后没饭吃，还要帮孩子们清洗脏衣服。那时烧饭用的是稻草，各家各户门口或灶房都堆满稻草。稻草烟大，烧一锅饭要用好长时间。因此，停工回家的大人们，肚子又饿又要做事，一生起气来，就开始骂起小孩子这就是我们的童年和古大厝。
    十三、四岁时，父兄在古大厝对面盖起几间瓦房，从此，除了逢年过节祀祖，就很少再回古大厝了。古大厝留下我的童年，它古老我们却青涩。在艰苦年代里，我们的心和古大厝一样纯朴。它住下我的先祖，住下父辈和兄弟姐妹，一样住下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