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山文集 - 老板是我的老乡

    老板很温和，很谦恭，他跟我们讲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并且从不摆面孔。老板的衣着很朴素，很简单。如果他不坐名车不出入名宅，而是一个人走在泉州的大街小巷，没有人会知道，他是一个出手就投资十几个亿的外商。
    老板其实是外国华侨，父亲十三四岁就让祖父带到了印尼，后来，他也在那里出生了。不过，他会讲闽南话，也会讲普通话，并且讲得非常不错。所以我想，这样的老板大概才是真正的老板吧？绝不是那种说话半洋半土，让人看了就戏称为土豪的人。
    老板很少来我们公司，所以来的时候，我们总会和他一起出去吃饭。于是，除了吃饭和开会之外，我们很少能和他正面攀谈。
    有一次我们和他一起吃饭，看着满桌的饭菜老板感慨地说，他最喜欢牛肉羹了！问为什么？他便和我们讲起他父亲的故事。他说：
    我父亲早年在家乡的时候，经常要从金淘跑路到南安办事。早上很早就开始走了，要到中午的时候才会走到南安。到了南安之后，他先找个小店，吃上一碗牛肉羹，然后再去办事。办完事后，他再急匆匆地往家里赶，要到天黑的时候，才能走到家门。那个时候可不比现在，交通真不发达啊，去哪里都得靠一双脚一路小跑地走着去。
    因为从小就生活艰苦，所以我父亲一生很节俭。二十多岁我们结婚后每个星期都要回家，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总让阿姨为我们做咸饭或卤面。不是芥菜饭啊，就是芋头饭。吃着吃着，我们就吃怕了。后来，只要看到芥菜饭、芋头饭，我们就责怪父亲说：“怎么老做这种饭啊？”父亲说：“这是咱们的家乡饭啊，我就是想让你们能记住家乡啊！”那个时候，我们不大懂事，后来父亲走了，就再也没人给我们做芥菜饭、芋头饭了，现在想吃，也吃不到。父亲喜欢吃牛肉羹，我们也喜欢吃，所以每次到泉州，我都得去找一个小店，吃上一碗牛肉羹，我就觉得，这家乡的味道——真好！
    老板其实就是我的老乡，所以感觉他的乡亲味特别浓厚。当我说起我是洪濑人的时候，他很高兴地说这个地方他知道，离他们老家很近。是的，老板偶尔会回到金淘老家去看看，在那里，还有一座祖上留下的老宅，和一所以他父亲名义捐建、命名的中学。
    其实我还得告诉你，我们总部有两个老板，他们是亲兄弟。他们总是交替着来我们公司了解生意，看行情，做决策。他们的语气、体态和表情，都是那样的温和谦恭！让我有时不自觉地感到——他们其实就是一个老板。是的，至今我都没有感觉，他们不是中国人，而是比某些中国式的土老板，更具本土化的中国人。
    他们不在中国出生，不在中国长大，却讲着中国话，说着闽南语，还时刻惦记着家乡。是的，这就是我的老板——吃芥菜饭、芋头饭长大的南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