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诈之徒 - 第70章 巴尔莱的新年

    奥斯汀抿了抿嘴唇，果然有点发干。
    斯柯蒂先生，您还是不要难为我了，我只是怕您一个孤寡老人看起来太寂寞，想陪您聊聊天而已，好端端去对付人家干嘛啊？而且我还不是对手……
    “呃，斯柯蒂先生，很抱歉我刚才没有听清楚，您说了什么？”奥斯汀故伎重施，给双方一个台阶是最好的选择。
    老人看着奥斯汀侧耳倾听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伸出手在燃烧的小火炉边烤了烤。
    “那我觉得我们做不成朋友，更何况我的年龄足以当你的爷爷了。”斯柯蒂连连冷笑。
    奥斯汀挠了挠脸颊，有些无奈，这位斯柯蒂先生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想我可能找到书店生意这么惨淡的原因了……”奥斯汀小声嘟囔了一句。
    斯柯蒂仿佛听到了什么，瞪了奥斯汀一眼：“你是不是觉得，以你现在的通用语水平，已经不需要我这个老师了？”
    “……”
    奥斯汀尴尬地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看来这位造型古怪的老人在听力方面相当敏锐，下次应该要稍微注意一下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年底了，不要在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好享受一下过年的氛围吧。”斯柯蒂给自己倒了一杯奥苏红茶，随后缓缓品味着，不再说话。
    面对这个脾气怪异莫测的斯柯蒂先生，奥斯汀显得无计可施，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下课。
    巴尔莱中城区中心的巨大钟楼发出了沉闷的响声，直到指针跳向四点，清脆的叩门声准时响起。
    临走前，奥斯汀站在门外朝里面望着。
    天色逐渐昏暗，书店所在的道路仅有廖廖几盏路灯，淡黄色的光辉投来，在奥斯汀与柯尔特的侧影留下些许温暖的印记。
    道路两边是回家的路人，脸上明显洋溢着下班与过年带来的双重喜悦，挽着伴侣的手臂，或是拎着打包好的美味烤鸡。
    与之产生强烈对比的是，是那狭窄杂乱的店铺内，那最里侧一点惨淡的煤气灯光，以及不断跳动的火光，斯柯蒂独自一人蜷缩在角落里，尽可能地向小火炉靠着。
    “斯柯蒂先生，新年快乐。”奥斯汀用半生不熟的通用语说了一句。
    柯尔特顿了顿，随后学着奥斯汀，朝着斯柯蒂问候了一句，轻轻合上门离开。
    斯柯蒂的眼皮跳了跳，在两人离开后缓缓睁眼，脸部肌肉不停地抖动，双手紧紧攥住睡袍的一角，捏得指关节发白，仿佛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奥斯汀跟随着柯尔特行走在街道边，在斯柯蒂的提醒下，奥斯汀才留意到洋溢在空气中，那淡淡的正面气氛。
    下班的时间要比往常早了一点，并且街道两边的店铺已经拉上了门，门框边的广告立牌撤得很干净，专门负责城市维护的人员，也早早地摇下了路灯的摇杆。
    “快过年了？这个世界也有‘过年’吗？”奥斯汀不由自主地伸了伸手。
    一块细小的石子被路过马车的轮子压得飞起，孤独地落在了奥斯汀的掌心，却没有记忆中细碎晶莹的雪花。
    这大概是觉醒记忆后，过的第一个年，只不过在巴尔莱少了很多年味，人们往往只与同伴前行，面对经过的路人不闻不问。
    蒸汽巴士靠站，几位下车的乘客，那低垂的脑袋，阴郁的脸色，以及套在外面的破旧外套都表明了他们既不属于上城区，也不属于中城区。
    “这个年，真是一点年味儿都没有啊。”奥斯汀看着那些埋头往下城区赶去的人们，忍不住也低下了头，跟在柯尔特身后默默走着。
    晚餐相比较以往要丰富了许多，罗兹先生下班回来特地绕路，趁着最后一家甜点店打烊前，买下来一个12寸的奶油蛋糕以庆祝新年的到来。
    相比较街上行人的冷漠，柯尔特一家要显得温暖很多，苏珊太太趁着白天的时间，弄了点小装饰点缀了一下屋子。
    这两天的气温有些下降，罗兹先生关上门，指导着尤弥尔将客厅的壁炉打开，整个屋子顿时变得暖洋洋的，奥斯汀帮着苏珊太太将一道道香味浓郁的美食放置在餐桌上。
    柯尔特则是在客厅中央立起了一棵漆黑的黑松树，巧妙地用沾着金黄色颜料的刷子，在乌黑的竖杆上画出月亮与星空的图案。
    由于巴尔莱，乃至于周围地区都是信奉“夜神”，因而利用这种方式，祈求黑夜之神在冥冥之中给予自己与家人好运。
    晚餐比往常更加愉快，奥斯汀在这几天的学习下，已经能够用简单的常用语跟几人交流了，不像之前，只能作为一个微笑的倾听者。
    “新年快乐，奥斯汀。”苏珊太太给邻座的奥斯汀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坐在对面的尤弥尔晃动着好看的火红色双马尾，从餐桌底下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深蓝色毛衣。
    “新年礼物。”尤弥尔朝着毛衣努了努嘴，看到奥斯汀有些愣神，努力往前凑了凑身子，轻轻丢在了奥斯汀的手上。
    “谢……谢谢。”奥斯汀呆滞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言语间有些哽咽。
    “感谢你们，罗兹先生，苏珊太太，柯尔特先生，尤弥尔小姐。”这个地方，让奥斯汀逐渐有了家的感觉
    当所有居民都与家人聚在一起，享受着美食与过年的喜悦，整个巴尔莱的街道完全冷清下来，尤其是在靠近下城区的地方，寂静得可怕。
    清脆的门铃有些突然，一位身着便服的，叼着红漆木烟斗的，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走进书店。
    “老师，我想你的店里该打扫一下了。”胡德·布莱克伍德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一边熟练地在书堆之间穿行。
    “我说……你都不打算欢迎我一下吗？”胡德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坐下，那是一堆厚厚的，封皮上绣着金边的书本，也是奥斯汀经常坐的位置。
    咔哒一声，煤气灯散发的橙黄色光线瞬间将角落打亮，斯柯蒂缓缓探身，朝着胡德露出了一张阴郁的老脸。
    胡德装作被吓了一跳般，拍了拍胸脯：“天呐，尊敬的，亲爱的斯柯蒂老师，当初儒雅睿智的学院教授，如今怎么成为了这副模样？”
    斯柯蒂的眸子在煤气灯的照射下隐隐闪烁，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轻抚胸膛的胡德。
    “看来你这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呀，可惜我只是想在一年的末尾，慰问一下孤寡老人，仅此而已。”胡德着重强调了后半句话。
    斯柯蒂的右眼快速眨了一下，脸部下垂的皮肉隐隐作动，仿佛在努力压抑着愤怒之色，瞪向胡德的眼神越发冷酷了。
    “啊，没有关系，我想从你的嘴里应该也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还是听我说就好了，没问题吧？对你来说也相对轻松一点。”
    胡德将左腿放在了右腿上，左手架在右肘之下，愉悦地吐了两个烟圈。
    “厄莱文·德拉蒙德，你还记得吗？他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顶替监察官前往荒原，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当然，无论你松不松口，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我的人在距离海岸边三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他的尸体。”
    斯柯蒂没来由地颤动了一下，双眼之中透出了深深的震惊与悲痛，嘴角微动，仿佛在无声地呢喃着什么话语。
    胡德轻描淡写地瞥了一斯柯蒂一眼，随后自顾自地说道：“这是令人悲伤的消息啊，这样一来，你最疼爱的学生除了我，都离开了人世，这或许会让你心中对于监察所、教会、圣堂的仇恨增添上几分，但是那又如何呢？”
    “我听说被某个警员从荒原带回来的孩子，在你这边学习通用语，你该不会想通过他再尝试一下吧？对于他的一切，监察所了如指掌，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上课，传播正面知识，千万不要再给那个孩子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
    “毕竟，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胡德淡淡地说道，看着面前的斯柯蒂表情不断变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