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 - 第三百零一章 代天牧民

    杨花十几过兴堤，回望淮水路已迷。
    故国兴衰成往事，时听柳岸鹧鸪啼。
    泗州郡因为坐落于大虞皇朝的东南方因此每年雨水充沛，气候湿润且温暖。
    同时泗州郡各处土地也极为平整，且面积极广，泗州郡的地理概括起来就是一山两水七分地。
    所以泗州郡也被外人称为碧沃之地。
    也正因此泗州郡此地物产丰饶，特别是这里的粮食作物极为丰富。
    而其中尤以水稻最为天下人所熟知。
    不过除了物产丰饶之外泗州郡又因为卡在了大虞皇朝的南北分界带上，从而也成为了大虞皇朝的商贸重地。
    每年南来北往的商贾们全部都会从各地远道而来在泗州郡进行货物买卖。
    可也正是因为泗州郡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也给泗州郡带来了巨大的赋税压力。
    大虞皇朝每年从泗州郡征收的赋税就要比北方数个州的赋税都多。
    其实大虞皇朝之所以会对泗州郡征收如此重的税除了它的经济发达物产丰饶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而论起这个原因就得说道大虞皇朝当初的立国。
    其实在大虞皇朝之前天下还是属于大兴皇朝的。
    如今大兴皇朝已经没有人再提，但是曾经的大兴皇朝可是疆域比之大虞皇朝还要广阔的超强皇朝。
    当初在大兴皇朝统治时期草原部族一半的疆域都是属于大兴皇朝的。
    而且当初草原上有一大半的部族都是臣服于大兴皇朝的。
    而如今被草原用来称呼所有部族共同首领的天可汗这个词也是当初他们用来称呼大兴皇帝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初的大兴皇朝无论在疆域，人口，经济，文化，武力任何一个领域都可以轻松碾压如今的大虞皇朝。
    不过自古以来盛极必衰，如此强盛的大兴皇朝却只存在了短短三十多年。
    最终大兴皇朝只经历了两任皇帝，成功地成为了华夏历史上第二个二世而亡的皇朝。
    不过虽然大兴皇朝存续的时间非常的短，但是在这短短三十多年间大兴皇朝却是大兴土木为整个天下建立了大量的基础设施。
    也正是因此在大虞皇朝建立初期才会有人说大兴跌倒大虞吃饱。
    可以说如今繁盛的大虞皇朝在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了大兴皇朝的遗产。
    而在那个时候大兴皇朝的南方还是烟瘴四溢，毒虫猛兽横行之地。
    在大兴皇朝之前泗州郡在朝廷的眼中只是蛮荒之地。
    当时泗州郡可是朝廷流放钦犯的热门地区。
    据史书记载当时被流放到泗州郡的钦犯存活率不会超过四成。
    当时的泗州郡可以说是个十足的羁縻之地。
    不过当大兴皇朝建立之后大兴的开国兴高祖立刻就将南方定为了重点开发之地。
    在他和他儿子兴顺帝的共同努力下包括泗州郡在内的南方诸地全部都得到了大力的开发。
    而当初的兴顺帝为了游览自己大力开发的南方甚至不惜修建了一条贯通南北的渠水。
    当渠水修建好了之后兴顺帝便乘船南下游览。
    也正是因为他和他父亲兴高祖的大兴土木导致整个天下怨声载道。
    因此百姓们才会揭竿而起，最终强大的大兴皇朝最终倒在了百姓的声讨之下。
    而当时大兴皇朝覆灭时兴顺帝就是躲在了泗州郡的行宫之中。
    当时大虞皇朝的高祖皇帝带兵将泗州郡团团围住要求兴顺帝出城投降。
    可没想到当时的泗州郡守竟然听从兴顺帝的命令带领泗州郡的百姓抵死不降。
    最终大虞高祖皇帝带兵整整打了一个多月才成功攻克泗州郡城。
    不过虽然他成功地攻克了泗州郡但是最终兴顺帝竟然在自己的行宫中自焚而死。
    并且当时的泗州郡守也带着全家老小一同跟随兴顺帝自焚而亡。
    更加令大虞高祖皇帝气愤的是当大军进入泗州郡城中时城中有一般的百姓选择了自刎殉国。
    而剩余活下来的泗州郡城的百姓最终不足一百户。
    可以说整个泗州郡城基本上已经没人了。
    面对这种情况盛怒的大虞高祖皇帝直接下令将泗州郡城剩余的所有百姓全部都贬为贱籍，并且以后泗州郡的税收比其他地区高出三倍。
    虽然后来的泗州郡百姓并不都是那剩余一百户的后代，但是由于这个法令乃是大虞高祖皇帝所颁布的，因此这可以算得上祖宗成法因此后世的皇帝无一人敢该这道法令。
    也因此整个泗州郡的税收都是其他地方的三倍。
    不过后世的皇帝也担心这条因大虞高祖皇帝一怒之下颁布的法令会影响到皇室的威名因此之后的皇帝又补充了一条法令：凡泗州郡内凡士农工商者皆两年交税一次。
    如此一来虽然泗州郡内的税收依然是大虞皇朝其他的地区的三倍，但是他们却是两年一交。
    因此即便他们的税收折算后还是比其他的地区多，但是却也不是多到百姓无法承受的地步。
    这样一来后世的皇帝虽然没有改动高祖皇帝的法令，又为百姓减少了负担同时有能以此震慑天下让百姓知道与大虞皇朝作对的下场。
    此时李毅和穆君合两人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泗州郡城外三十里。
    这一路的颠簸让李毅和穆君合这两个体魄健壮的汉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师兄我们这一路快马加鞭应该比草原部族的大军快上很多了。”
    满脸风尘的李毅疲惫地半趴在马背上说道。
    原本他认为自己之前在草原上骑着战马狂奔已经是很累了，但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在草原上骑着战马狂奔要比在大虞皇朝的腹地起码轻松得多。
    毕竟这他们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除了平原还有部分丘陵地带。
    在这些地方骑马相对于在广袤的草原骑马要颠簸得多。
    “按照时间计算我们起码要比草原大军快上一天，加上他们还要从船上卸下那么多的战士、马匹和物资，我们能够争取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天。”
    穆君合粗略地算了一下说道。
    “嗯，现在我们得想办法让泗州郡城内的百姓在两天之内转移出去。”
    李毅这一路上已经开始考虑泗州郡城该如何应对这一次草原部族的进攻。
    一开始李毅是想进入泗州郡城后立刻组织城中百姓进行防守，同时派人前往周边的州郡和藩国求取援兵。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却被穆君合直接给否决了。
    “你不明白，如果你真的选择死守泗州郡城那么其他的州郡和藩镇是绝对不会派出一兵一卒来救援泗州郡城的。”
    穆君合的话像是一盆凉水一般将李毅的心浇得拔凉拔凉的。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李毅很是不解草原部族都已经杀到了门上了，为何其他州郡和藩镇的人还能视若无睹呢？
    “不是他们不懂，但是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的复杂。”
    穆君合叹了一口气说道。
    “之前我们也分析过了，这一次草原部族之所以会如此轻松就从北部边塞一路南下进入到淮水之中这是因为圣恒帝打算拿这些家伙做一次刀，现如今刀还没有砍到目标你说朝廷会让人先将这柄刀给折断吗？”
    穆君合一语就道破了这其中的缘由。
    “可这泗州郡城一城的百姓岂不无辜？”
    听到穆君合的解释李毅胸中的怒火像是火山喷发一般。
    他实在无法接受圣恒帝为了打击宗正寺和其他的藩王而牺牲一城的百姓。
    “一城百姓又能算什么，圣人都说天子代天牧民所以在天子的眼中天下的百姓只是自己圈养的牛羊而已，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牺牲一城的百姓能算得了什么。”
    穆君合这些年游走天下见多了权贵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视百姓为牲畜，他们对百姓进行无情的压榨更有甚者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百姓在这些权贵的眼中真的就是可以随时踩死的蝼蚁。
    也因此穆君合对于权贵对于朝廷以及皇室是厌恶至极，甚至他都羞耻自己姓穆。
    “既然我们能够猜到这一次的草原部族南下是皇室为了针对宗正寺和南方诸藩的那么我们去向他们求援，他们难道会袖手旁观？”
    既然穆君合刚才说泗州郡周围的州郡不会在朝廷下令之前出兵救援泗州郡城，那么作为圣恒帝这一次打击目标的宗正寺和诸藩们应该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派兵前来协助泗州郡城。
    毕竟如果草原部族真的将泗州郡城拿下后得到了补给，他们的实力将会恢复不少。
    到时候宗正寺和诸藩再想要防守住他们就要花费更大的代价。
    “你或许觉得在宗正寺和那些藩王的眼中派兵支援泗州郡城是最明智的选择，可那是你站的角度是泗州郡城的角度，如果你换到宗正寺和那些藩王的角度来看的话你就会发现最明智的选择是袖手旁观。”
    穆君合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为什么？”
    李毅实在想不明白，他努力将自己代入到宗正寺和各个藩王的角度，可无论他如何想也想不明白。
    穆君合见李毅一副不解的模样于是开口给他解惑道。
    “其实宗正寺和藩王们在看待泗州郡的百姓们的问题上是一致的，在他们看来泗州郡城的这一城百姓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
    “可泗州郡的百姓们全部被杀对宗正寺和藩王们有什么好处？”
    李毅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宗正寺拯救这一城的百姓比牺牲这一城的百姓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
    比如天下百姓的心，以及战胜草原部族的声望等等。
    “谁告诉你牺牲这一城百姓对宗正寺和藩王没有好处的。”
    穆君合冷哼一声道。
    “有什么好处？”
    “首先只要泗州郡城的百姓们进行防守无论是胜是负他们都会削弱掉草原部族的实力，而一旦草原部族攻击了泗州郡城中他们为了防止自己被前后夹击一定会在泗州郡城进行屠城，到时候这边会激起天下百姓同仇敌忾之心。”
    穆君合深吸一口气说道。
    “难道他们真的就打算用这一城的百姓性命激起天下百姓们的决心？”
    李毅被穆君合的话给震惊了，他没想到宗正寺为了激起百姓们的决心竟然可以牺牲一城人的性命，这得是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光是为了激起百姓们的决心，当草原部族屠掉整个泗州郡城之后宗正寺一定会抛出证据说草原部族南下是皇帝暗中授意的。”
    “你是说宗正寺也是要拿这一城人的性命来削弱大虞朝廷和圣恒帝的威信？”
    李毅这些可算是明白了宗正寺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他们这一招可算是又狠有毒，不过同时这一招在对付圣恒帝却是有奇效。
    “所以如此说来泗州郡城这一次只要防守就是在劫难逃了？”
    在听完穆君合的解释之后李毅终于无奈地发现泗州郡城只要进行防守必然会落得个被屠城的下场。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觉得只有让城中的百姓们抓紧时间逃出泗州郡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至于城中的物资则不在李毅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他想来能够在两日之内将城中的百姓们全部都撤出城去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至于将物资全部都运出城去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都无法完成。
    同时李毅在知道了宗正寺和各藩王们的险恶用心之后也抱有了一丝私心，他希望草原部族的士兵在得到补给之后能够给宗正寺和各藩王狠狠一击。
    不说让他伤筋动骨起码也得让他们脱下一层皮来。
    “师弟，你现在可想到如何让城中百姓在两日之内全部都逃出城去的办法了？”
    穆君合眼看着泗州郡已经越来越近于是他开口问道。
    对此李毅则是淡淡一笑。
    如果说组织城中的百姓防守他或许没有把握，但是要说让他们想办法让城中的百姓在两日只能全部都逃出城去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师弟，现在就算是你将草原部族南下的事情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会相信的。”
    穆君合见李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他开口提醒道。
    在他看来就算是李毅将草原部族南下的事情都说出来，且不论郡守和官员单是城中的百姓也未必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