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箭三雕

    当乔复光走出行宫的大门时，他的后背此时已经完全湿透了。
    被秋风一吹顿时让他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但是他大脑此时却是在急速地运转中，虽然刚才他与圣恒帝的对话只是短短的几句但是其中所包含的信息却是非常的多。
    有很多的事情都让乔复光不寒而栗，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事情全部都搞清楚。
    首先第一个问题也是乔复光最为恐惧的就是关于有藩镇的节度使和藩王曾经给他送礼的事情。
    当时这些人给自己送礼的时候都是走的很隐蔽的通道,东西也是经过好几道转手按照道理来说应该不会被人知道才对。
    但是这件事却还是被圣恒帝知道了，这其中的问题就非常的大了。
    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够被圣恒帝所知就说明他的身边定然有圣恒帝的安排的人手.
    这就说明圣恒帝可能并不如自己所认为的那么信任自己。
    但索性当时自己留了一手，他并没有收取这些节度使和藩王的东西。
    而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清正廉洁，完全是因为他担心会被南司的宋顺明所调查。
    现如今陈伯泽陈公公年事已高眼看着就没几年可活了，他和宋顺明之中定然会有一个成为陈公公的继任者，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的一个失误都很可能让自己一切的努力和谋划都功亏一篑。
    也正是因为自己所图甚大这才忍住那些财帛的诱惑.
    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要与宋顺明争夺陈公公的位置，因此他虽然没有收受各地的贿赂,但是却依旧在安排各地的藩镇军和藩王军上动了一点小心思。
    原本他一直认为圣恒帝对于此事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毕竟被他留在最前线抵抗草原大军乃是各藩镇和藩国的乞儿军。
    这些人都是草原部族投靠过来的叛徒，说白了都是异族。
    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这些人的死活应该不是太过重要才对。
    加之大部分的乞儿军都是先帝圣武帝陛下设立的，各支乞儿军的将领们也都是圣武帝在位的时候任命的，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作为圣恒帝来说应该极为忌惮乞儿军才对。
    就像当初圣恒帝非常忌惮军队之中那些圣武帝时期提拔上来的武将一般。
    其中彭州军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彭州军的统帅龙一名就因为乃是圣武帝时期被提拔起来的将领所以才会直接被搁置在边塞渔阳郡城守边十年之久。
    就连后来彭州军被北司和兵部拿来作为替罪羊圣恒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至后来彭州军全军皆殁圣恒帝也没有给龙一名和彭州军一个讣告。
    这对于龙一名和彭州军来说是极其不公的，但是这就是圣恒帝的态度即便是天下群情激奋圣恒帝也未曾改变其态度。
    所以乔复光才会参照彭州军最后的结局猜测圣恒帝对于这些乞儿军也应该是想要先除之而后快。
    但是他没想到的却是圣恒帝对于这些乞儿军却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态度。
    虽然圣恒帝的对于乞儿军的态度令乔复光感觉到诧异，但是其原因乔复光还是非常清楚的。
    毕竟如今大虞皇朝已经显现出了大厦将倾的迹象了，而各地的藩镇和藩王们却是蠢蠢欲动。
    这对于圣恒帝来说会令他寝食难安的。
    所以他必须要用这些乞儿军来制衡各藩镇和藩王。
    想到了制衡乔复光的眉头不由皱得更加紧了几分。
    很快乔复光便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中年太监便立刻给他端上了茶水。
    “司正，此次陛下那边莫不是不满意我们的安排？”
    中年太监一边给乔复光捶着腿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位太监名为尤福明乃是乔复光最最重要的心腹。
    曾经的尤福明只是御膳房最普通的一名传菜太监，一次因为他在传菜的时候冲撞了一位皇子差点被那位皇子给砍了。
    恰巧这事被路过的乔复光看见，当时乔复光可怜这尤福明于是便开口为他求情。
    而那名皇子看在乔复光的面子上于是饶了尤福明，后来这尤福明便跟在了乔复光的身边为他鞍前马后最终成为了他的心腹。
    这尤福明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他却极善察言观色并且他在军事和政治上极具天赋。
    这也让他很快便在北司做到了二把手。
    “福明啊，今天我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
    乔复光喝了一口茶后他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司正何出此言啊？”
    尤公公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即便是他们北司和兵部制定的作战方略不合皇帝的心意也不至于差点要了乔复光的命才对啊。
    “今日圣上直接撂明了他已经知道有节度使和藩王曾经贿赂过我们！”
    乔复光此时说话都有些微颤。
    “这怎么可能？”
    尤公公也被乔复光的话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一手操办得起保密的程度远不是一般事情可以比的。
    “这件事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这要不就是我们身边有陛下的暗子，要不就是有节度使和藩王将此事给泄露了。”
    乔复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司正要说我们这边走路风声的可能性不大，涉及此事的都是我们的心腹之人，他们操作此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真的是他们泄露了消息那么我们以前的事情也定然会被一起暴露，但是陛下却并没有给您治罪那么就说明陛下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
    尤公公一边给乔复光捶着腿一边给他分析道。
    “至于从那些节度使和藩王处泄露倒是很有可能，我曾听人说过南司在各藩镇和藩国安插过大量的暗子，这些暗子都是死子一般情况下不会动用，这段时间朝廷局势不稳可能这些死子被启用了。”
    “的确有这可能，但是为防万一我们这边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排查一番，并且让他们抓紧时间将以前的所有证据全部都销毁掉，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事。”
    乔复光听完了尤公公的分析之后心不由稍稍地放宽了几分。
    “除此之外，陛下已经猜到了草原部族此次真正的目标不是皇都而可能是南都。”
    “那陛下对此是何态度？”
    尤公公对于圣恒帝能够知道草原部族真正的目标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虽然圣恒帝本人不够英明神武，但是整个朝廷之中却不乏睿智机敏之辈。
    这些人中肯定有人能够从蛛丝马迹之中窥得草原部族此次真正的目标。
    而一旦有人猜到了草原部族的真正目标之后定然会向圣恒帝禀告以换取奖赏。
    “说来也奇怪，如今南方因为旱灾已经是盗匪四起民不聊生了，当地的藩镇军和藩王军已经被我们抽调了一大部分前往皇都来戍守了，如果再让这些草原蛮子南下劫掠到时候南方岂不是要彻底混乱？”
    这是便是乔复光从行宫回来一路上都在考虑的问题。
    他不能理解圣恒帝为何要这样做，在他看来南方的局势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再让草原部族南下劫掠一番南方的草军很可能就此做大。
    到时候朝廷想要再去剿灭这些草军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一个不好很可能会造成乾坤倒覆。
    “司正此时恐怕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此时尤公公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严肃。
    “哦？福明你有何见解？”
    对于尤公公乔复光可是非常重视他的意见的。
    “司正在我看来如果陛下是想要借助草原部族削弱南方各藩镇和藩国的实力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了。”
    尤公公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听到尤公公的话乔复光不要皱起眉头来。
    “司正您想啊，如今南方的草军们已经如那野火一般在南方已经形成了燎原之势，而南方大部分地区都是各藩镇和藩国的势力范围，而陛下对于这些草军的态度也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这就说明陛下想要用草军来消耗藩国和藩镇的实力。”
    乔复光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从草军出现开始一直到如今已经如火如荼圣恒帝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激进的态度。
    他对于这些草军好像就是故意听之任之，因此朝中的大部分明眼人都看出了陛下是打算用草军来打压南方的藩镇和藩国。
    “自北方草原部族入侵以后，陛下又下旨让南方的各藩镇和藩国们提供援军前往北方戍守，而我们当时也明白陛下此举也是为了打压南方各藩镇和藩国的手段之一。”
    “没错，对于南方的各藩镇和藩国陛下向来是比较忌惮的。”
    乔复光作为圣恒帝的心腹太监，他是非常清楚圣恒帝对于南方各藩镇和藩国的忌惮的。
    “按照道理来说有这两手措施已经足够让南方的各藩镇和藩国喘过气来，只要这样保持消耗下去那些藩国和藩镇们定然会伤筋动骨，他们暗中积蓄的力量也会被慢慢的暴露出来最终被消耗掉。”
    尤公公继续给乔复光分析道。
    “没错啊，我也认为这样的局势持续下去才是最符合陛下利益的，可如今他放任草原部族南下这种局势岂不是会彻底被破话坏吗？”
    “司正的确如您所说陛下对付南方藩镇和藩国的最好方式就是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的消耗他们的实力，而草原部族南下很可能一下子将南方的藩镇和藩王彻底给弄死，但是如果陛下让草原部族南下对付的目标不是藩镇和藩王呢？”
    他的这话一出口乔复光不由目光一凛。
    “福明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对付的不南方的各藩镇和藩国？”
    突然之间乔复光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给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嗡嗡作响。
    他的心脏也狠狠地揪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福明，你说的难道是······”
    乔复光静静地抓住了尤公公的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司正，在我看来陛下此举大概率就是为了对付宗正寺。”
    宗正寺一个在大虞皇朝基本等同于皇帝的存在，虽然宗正寺对大虞皇朝的朝政从来不插手，但是在对于设计穆姓皇室的事情上他们有着绝对的权利。
    即便是皇帝的圣旨只要不符合宗正寺的想法最终也会直接被驳回，并且皇帝还不能反驳因为对于大虞皇朝来说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对于宗正寺来说皇帝只是穆氏皇族的一员。
    “可陛下如果真的想要对宗正寺下手完全可以让引导草军动手，何以要借草原部族的手呢？”
    乔复光一时之间有些不能理解。
    “司正，这正是陛下此举的明智之处，如果让草军动手且不说草军能不能够成功，单单是事后如果堵住所有穆姓皇族的嘴恐怕就非常的困难。”
    对此乔复光点了点头，他也认为尤公公说的非常对。
    如果宗正寺真的被草军所破，到时候天下的所有穆姓皇室应该都会起来质疑圣恒帝故意养寇。
    到时候即便圣恒帝作为大虞皇朝的皇帝估计也难以抵挡所有穆姓皇室的责难。
    “而草原部族的这次进攻对于圣恒帝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运作得当可以直接将宗正寺彻底从大虞皇朝铲除掉。”
    尤公公的话语像是寒冬腊月的北风一般人让人如坠冰窖。
    乔复光不由开始沉思起这其中的好处
    首先，草原部族将宗正寺彻底铲除对于圣恒帝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其次，草原部族此次南下劫掠乃是突发情况外人定然不会认为这是陛下故意放任的，如此一来事后天下穆姓皇室也不会将矛盾集中到圣恒帝自己的身上。
    而且这些草原部族一旦将宗正寺铲除，天下的穆姓皇室都会全力出兵绞杀他们。
    如此以来又可以消耗掉一些藩王们的实力。
    想想看这样一来此举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这是何人想出的妙计，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
    想清楚了此举之中的好处乔复光不由感慨了一句。
    “属下看来此举应该不是陛下自己想出来的，而能够相处如此计策的整个朝堂之中恐怕也只有那几位了。”
    尤公公虽然也能够看出此举之中的好处，但是如果让想出如此计策怕是他也没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