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纪事 - 217 山头（二）

    可秦晚只是想建立一个宜居家园而已，几十年后的世界是个啥样，她从电视里了解的一清二楚，吃的喝的全都不安全。
    到她死的那几年，市面上甚至都已经公然出现了畸形畜生。
    杨浩不知道秦晚心中所想，只想着既然她对小山头有想法，他就把抽签的事放在一边，幸好还没有正式通知社员。
    秦晚觉得，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让老狗过来出这个头。她跑了一趟公社，给老狗拍了封电报，让他得空过来一趟。
    老狗接了电报还以为有啥大事，火速就往生产队这边赶，到了他才知道，区区小事一桩！
    大会上，社员们听说老狗想要包地养猪，都很高兴的表示同意。
    只是价格多少不大好说，毕竟是前无古人的事。
    几座小山头都不大，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亩地，最后杨浩做主，每亩地每年三块钱，这么算下来，一家一年能分十多块钱。
    社员们掐指一算，不划算啊？十多块钱够干个啥！
    小山头的土质很薄，比较贫瘠，就算最不挑地的地瓜，一亩也就收个千把斤，可就算是千把斤的地瓜也能卖个二十块啊！
    当然，那是预想状态，毕竟地瓜价格本来就低，又瘦又小的除了拿来喂猪之外，也就唬唬人了。
    老狗直接说：“我的底限是六块，你们看着办。”
    有一句话叫得寸进尺，更何况他一下子就翻了一倍！
    老狗转身就走人，占了他这么些年的便宜了，还死咬着不放，真当他是啥好人？
    于是包山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原本社员们还期待着哪天他会回心转意，结果后头就一直没消息了。
    春耕过后，杨浩又写了一封辞职信，交到公社。这回他学聪明了，直接拜托柳二交到刘书记桌子上。
    跟孙主任的圆滑相比，刘书记就更务实，他看了杨浩在信中写的具体情况，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于是，刘书记决定第二次走访红溪公社第八生产队。
    杨浩早就等着这一天！要不是担心上头会直接取消分田的行动，他都不会等到春耕结束。
    “刘书记，您这次是来教育我的吧，您看直接喊我去多方便。”
    没想到刘书记绕着田埂走了一大圈，拍着杨浩的肩膀说：“年轻人，有魄力！我等着看你们的秋收报告。”
    “可是政策……”
    “政策是随时在变的，为啥变？就是有人提出不一样的意见，不然就是一成不变！”刘书记严肃的看着他：“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杨浩本来是打算闹点事，没想到搞事也顺了领导的心意？
    “你们队是好样的，给咱们公社挣了光，我就盼着你再让我吃回惊。”刘书记走了，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杨浩。
    他还能说点啥？
    杨浩带着一脸沉重回了家。
    林婉贞迎出来：“洗洗手就能吃饭了。”
    杨浩看都没看她，越过她直接回了屋子里头。
    林婉贞实在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了啊，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熬过，一天一天的，比坐牢还让人难受。
    多大个事？不就是他顺个手的功夫吗？又影响不到谁，就算孙小红回来，那也是红梅的事，顶多就是不干这个队长，还能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杨浩出来，手里头拿着茶缸子，里头是我玉米面。
    林婉贞靠在墙上，才觉得有点力气：“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杨浩一路直奔灶屋，至始至终她都没明白她错在哪里，又说啥原谅不原谅的。
    这几个月以来，除了在杨程回来的时候他会装一装，他们两人基本上都一直是这个状态。
    杨浩不是个会做饭的人，但他现在已经能弄出来一碗像样的玉米糊糊，他草草的吃过糊糊，又打了水擦身体，就准备睡觉了。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她说：“离婚吧。”
    林婉贞低垂着头，声音哽咽：“家里一共还有二百多块钱，我都不要，留给程程吧，至于其它的东西也没啥好说的。”
    离婚这个词，从来没有在杨浩的脑子里出现过，一出口的却是：“离了婚你上哪儿。”
    林婉贞心头一阵冰凉：“回家。”
    “让我想想。”杨浩回到儿子的屋子，坐在桌子前，静静的看着墙壁。
    墙上还有他儿子小时候画的画，一家三口。
    林婉贞在生杨程的时候伤了身子，倒不至于说以后都怀不上，只是想要再怀上是很困难的。
    如果程程知道这事，会怎么样？
    杨浩不敢想。
    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本子，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桌子是空的。
    杨浩翻开一看，上面罗列了杨程读书以来所有的花销，他初中是在公社上的，平时就住在外公家里，除了学杂费之外，用的不多。
    但人情来往不可免，送些粮食猪肉啥的都是常事。
    从高中起，一学期就花了将近四十块，吃住用样样都是钱，他做为队长一个月有六块钱的补贴，也就刚够他花，所以他的家真的穷到要做那种事才能过的下去？
    这一晚上，杨浩想了很多，几乎没睡着。
    早上起来见到桌子上的稀饭，杨浩犹豫着还是坐下了，吃饭的同时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杨浩鼓足了勇气，直接找了刘书记。
    刘书记双手交握，看着他说：“你前两次写的辞职信，都是为了这事吧。”
    杨浩点头：“是。”
    刘书记表示他明白，伸手挥退他：“那行，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书记，我……”
    “谁还能没点私心呢，我明白。”刘书记打断他之后，就低头看文件，一副专心的模样。
    杨浩只得放下金块，转身出了书记办公室。
    柳二看他出来了，搭上他的肩膀：“我说兄弟，你可真能啊！”
    杨浩苦笑，啥都说不出来。
    柳二看他这个样子，干脆领着他去了收购站。
    远在千里之外的红梅，正拉着她刚处的对象一起逛着街，丝毫不知道一场即将面临她的风暴即将来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