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帝国 - 43.肉食者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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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会?不不不,我是为了更大,更重要的事情来找您的——事关文明的存亡,人类的未来!”
    朕不由把座位往后挪了挪,刘之纶原先那一世时,米粒坚、倭国划江而治,山东蓬莱沦为三不管地带,当地的极端儒教组织就常常高呼什么吊民伐罪,身缚火药与倭寇、美国鬼子同归于尽,这吊民伐罪译成白话,就是文明存亡,人类的未来。
    那帮经学疯子被大清“教化”了两百年,背后又有米粒坚的挑唆,搞起恐怖袭击来根本不顾无辜平民的死活,恐惧已经深深刻印在刘之纶的脑海中,就连朕也深受感染,要不是没嗅到硫磺和硝石的气息,朕早就拔腿开溜了。
    真是的,拜孔夫子拜得走火入魔,到底跟谁学的。
    尼古拉斯又舀了一勺豌豆,清汤寡水的素菜也吃得津津有味:“陛下,罗马教廷之腐败,您多半已有耳闻,教廷没有起到代天牧民的作用,反倒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不仅以什一税税盘剥百姓,更是巧立名目征发徭役,还卖官鬻爵,将圣职当成货物一样买卖,就连罪无可恕之人——”
    说着他看了朕一眼,你小子说谁罪无可恕呢!诽谤圣上,那可是otg2ntc=要杀头的!
    “也能捐纳一笔赎罪金,洗涤身上的罪孽,死后升入天堂。”
    听到这里,朕恍然大悟,合着是馋教廷收的什一税香火钱,别说你馋,朕也馋,但这钱就好比兵部的马价银,只能看一看,闻一闻,想要吃,那是绝无这牙口去咬的。
    侍者端着一盆水煮牛肉来到桌边,把画着菱形花纹的陶盆摆到尼古拉斯面前,这位赫尔墨斯的门徒闻到肉味,再也按耐不住,举起勺子伸向炖得酥烂的牛肉。
    朕赶忙拦住了他,他差异的看着朕,甚是不解,于是朕指了指旁边那一桌,只见那张长桌边坐满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一个手足瘫软,须得由同伴喂食,另一个口眼歪斜,喝下的稀粥有一半从嘴角淌出,滴落到胸前的衬垫上。
    但最可怕的是一个满口牙只剩两三颗的老神父,他对牛肉显然非常喜爱,抱着一盆酱汁炖肉不肯松手,执着木勺的手颤抖不已,仍然坚持着将肉送入口中,用牙龈和舌头感受着肉的香味。然而再酥软的肉也要用牙去咬,没有牙齿的老神父只能把酱汁抿干净,然后不认命的把肉吐出来,放到另一个陶盆里。
    尼古拉斯看了看那个陶盆上的菱形花纹,又看了看面前的水煮牛肉,手里的餐刀和勺子啪哒掉在桌子上,赶忙捂住嘴,不顾餐桌礼仪,连着干呕了两声。
    对此朕不由嗤笑起来,就你这胃口,也想分教廷的肉?
    尽管作为大明皇帝,朕习惯了皇帝至高无上的看法,对于这帮装神弄鬼的僧侣从不放在眼里——要是教士真有本事,怎么会被太上皇叔尽数屠光?这经文典仪分明不是龙椅的对手嘛。
    但庙宇终究是西域一大势力,不容小觑,番婆子再三警告,武器的开除教藉不能代替开除教藉的武器,所以朕也耐住性子,对公教也研究了一番。
    主要是打听哪个庙是建立百年,教区富庶的大教堂,值不值的抢一场,金银埋在哪里,可以变现的圣物有几何,在踩盘子的时候顺带钻研了公教内的山头。
    教廷是西域最大的人堆,所以罗马就是欧洲的江湖中心,只要是江湖,就有恩怨利益,就有山头林立。
    十几年前,教廷分为南孔北孔……不是,分为阿维尼翁和罗马两个小教廷,在英吉利、法兰西两国交战中各自被两拨人支持,相互抗争了百年之后,枢机团又在罗马选出了第三个教宗,尽管番婆子向朕证明过三角关系最为稳固,所以朕应该娶两个皇后——那未免太荒淫无道了,但三等分的公教教廷愈发支离破碎,弄得教会一度停摆,各地教务陷入混乱和停滞。
    为了大家都能混口饭吃,各国的主教江浙湖汉北摒弃前嫌,一致对外,把搞分裂的人全都开除教藉,然后选出了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现任教宗——主要归功于那不勒斯女王的鼎力支持。
    玛定五世出身于义大利名门科隆纳家族,族中不仅世代都有人在罗马出任枢机和其他高官,更是地方一霸,百年前曾经公然造过教宗的反,坐得稳教宗的位置,也懂朝堂上的规矩,能当罗马总舵的话事人。
    猊下登基之后,果然玉宇澄清,分裂的公教会弥合之后,天下的什一税滚滚而来,又和南边的那不勒斯国修好,结为盟友,竟愈发无礼起来。
    有那不勒斯翼护,他不惧单个城邦的讨伐,又有教宗的大义,可以往各个教区安插自己的耳目心腹,于是原本雨露均沾的属灵、属世的好处都被教宗这一派吃了个精光。
    即使教廷座落在罗马城,义大利人在枢机席位上天生有着地利,但英法和德国历来也是要分一杯羹的,其他各派看到东林党把锅端走了,那叫一个急啊,若是再不奋起反击,他们连汤都分不到,以后这罗马教廷改名义大利帮得了。
    分不到汤还是小事,若是往后枢机团全是拉丁人和伦巴底野人,那卑鄙的义大利匪帮想讹诈谁就讹诈谁,不肯低头就要被开除教藉,这如何使得?这国到底是诸位王公的国,还是教宗的藩属?
    总不能一拍两散,各国的教会分家吧?公教会教会刚刚才弥合百年分裂,谁敢提分家,谁就是胡斯匪帮,是要挨十字军的,最后还不是要相忍为国。
    见到拉丁人遭殃,番婆子肯定乐不可支,不过朕也认识到一点,那些“拉丁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所谓拉丁人,仅仅是亚平宁半岛上的拂菻故国之民,和高卢、南北日耳曼、匈牙利、伊比利亚等各处并非同一族类,彼此龃龉不合,英法两国至今还在兵戎相见,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夷狄间的嫌隙谋取利益。
    如今玛定五世主政,他奉命于危难之际,绝非泛泛之辈,又有大义名分,各派暗中与之作对绝非对手,只好找些明面上也挑不出刺的阳谋来压制这捞过界的教宗。
    即使不能公然造反,也不能私下搞阴谋,各地的主教和枢机也能和教宗进行辩经。
    在十几年前选出玛定五世的会议上,与会的众人确立了一条规矩——为避免教会再发生分裂和异端化,教宗在信仰问题上可以由大公会议来审判。
    这是玛定五世下诏书核准的,具备效力,尽管按这条法令的规定,大公会议只在教义问题上具备更高的裁定权,可公教的根基就是教义,除非教廷的世俗属邦扩张成一个强国,可以和其他强国硬碰硬,否则贵为教宗也只能靠辩经来征讨异见份子。
    于是不满玛定五世的人接着今年这一次大公会议,开始串联起来,妄图以“大公会议至上主义”来钳制住教宗,只要确立大公会议高于教宗的共识,那么教宗不过就是个负责给文书敲章的。
    伊比利亚的主教们希望得到援军和资助,用于和摩尔人交战,英法两国都在寻求一切外援,以击败仇敌,匈牙利人要提他们的主子打下巴尔干和波希米亚,立陶宛和波兰要对付波罗的海和罗斯诸王公。各家都急缺钱粮,而钱又不会凭空掉下来,如今唯一能弄到的大笔资金就是自家境内的什一税,只要能截留住这笔什一税,让教堂和修道院转而向君主交税,能大大纾缓财政,而玛定五世要重建腐朽溃烂的基层教会,组织对胡斯党、突厥人的十字军,同样也急需这笔钱。
    唯独这尼古拉斯,他倒是大言不惭,北德意志如今风调雨顺,又承平日久,并不缺这笔什一税,但赫尔墨斯修会在北德意志的分舵,赫赫有名的“玫瑰十字会”近来找到了不少有趣的文献,他们不过是州府官学,只靠几家大学学田和束脩承担不起研究费用,才把目光瞄向了什一税。
    不管是新式的海船和航海仪轨,还是改进的插条播种机,都需要聘请学者和工程师来参与研发,还要大量徵调各所大学的在读学生,从城镇中选拔合适的学徒工。
    这些都是幌子,造船术、弹道学、农业,全都是掩盖玫瑰十字真实意图的幌子,玫瑰十字的真正目的是——炼制长生药。
    他们上月偶然得了一份古代文书,上面记载着仙丹的炼制方法,且文献经过赫尔墨斯修会名誉会长,康丝坦丝教授的确认,初步的重复实验也发表在了《君堡学术月刊》上,具备相当高程度的可行性。
    为了炼金术的圣杯,为了达成无上妙法,成就奇迹,由德意志教士、学者和贵族组成的地下教门“玫瑰十字”悍然发动了对教宗的诘难,而后世史学家绝对想不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运动,源于番婆子的一次学术造假。
    至于玫瑰十字的真正目的嘛,对着番婆子的论文炼丹,成功率不会比逆练翠玉录高,朕只能祝你们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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