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骑(全) - 身世之谜_73.奈何做贼
73.奈何做贼
“也对!”班超一下跳了起来,随即苦笑,“现在到哪儿找她去?我们难道去追踪一个追踪大师吗?”
“不怕,只要仙奴姐姐在方圆十里之内,我都能找到她。”班昭得意道。
“你的天眼已经如此厉害了?”班超惊道。
“那也不是,”班昭笑,“自从仙奴姐姐在那柱子放出白虹后,她身上的那块黑晶,就一直放出三色异彩,很容易看到。”
“之前看不到吗?按理说,那黑晶从洛都开始,就一直在她身上。”
“看不到,那日她就像开启了黑晶似的,问她是什么她又不说。”班昭皱起眉来,“我从没见过有物件能发出这般晕光……你的非攻剑,还有风廉的扬眉剑,也是别有气晕的,但都没她那黑晶夸张。”
班超抚了一下妹妹皱起的眉头:“她爹就是个极古怪的人,她们家有些古怪东西,也不奇怪。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你又动不了武功?”班昭将她的铁箫插在身上,“我一个人就行。”
“都一个多月啦,差不多了。”
“仙奴姐姐说的是两个月。”
“这你又听她的?”班超苦笑,“她叫你待在店里别动,你又不听?”
“那……你得乖点。要动手,我来。”班昭还是对二哥有些依赖,真出了什么事,起码得由他出出主意。
兄妹俩出了门,就向班昭所见的黑晶晕光追了出去。
街市嘈杂,二人发现仙奴并未走远,还在集市里。班超兄妹不急着靠近,远远地跟着那晕岚,感觉仙奴就是在集市里闲逛。半天,才慢慢出了集市,两兄妹总算看到了仙奴。
仙奴一个人坐在一堵高高的、废弃的城墙上,手里拿着一个风筝,好像在上面画着什么。
那风筝肯定是在集市里买的,班昭想再靠近些,被班超拉住:“再近就可能被发现了。”
“看来姐姐不是来杀人的。”
仙奴像是画完了,扔了笔,却在那儿抱着膝头呆坐。风吹来了,扬起了仙奴的长发。仙奴一下子站起身来,仿佛就是在等风来。风筝扬了起来,猛地抛向空中,在风中扶摇直上。仙奴就像跳舞一般,拉着线或放或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风筝飞上了几十丈的高空。
班昭看着不禁呆了,她承认,这个仙奴姐姐做什么都好看。但仙奴肯定不是来玩的,这或是一种孤单,无法言说的孤单。看着仙奴在城头上独自“起舞”的身影,班昭竟有些想哭。
“仙奴姐姐她……真是好孤单啊。”
班超也在看着仙奴放风筝的身影叹息,抬头看那飘飘荡荡的风筝,像看见了一种虚幻的自由,一种可笑的、自以为是的高瞻远瞩。仿佛每个人都能从风筝上看见自己。
仙奴的风筝上画着一个小丑的脸,好像在笑,又似在哭……是汉地没有的那种有些怪异的脸谱,却让班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见仙奴将风筝线盘压在了一块砖石下,径自下了城墙
,班超急忙带着班昭隐在人群里,免得被仙奴发现行藏。
“仙奴姐姐出来……只是放风筝?”班昭嘟囔。
“她找到家人了,”班超舒了口气,“或是家人找到她了。”
“啊?你怎么知道?”班昭好奇道,“等一等,你别说,我明白了,仙奴姐姐放风筝实际就是在找家人,她画在风筝上的画,其实就是她写给家人的信,让他们见信后来找她!对不对?”
班超颔首。
“那二哥怎么说是找到了?只能说,仙奴姐姐认为这城里会有她的家人。”班昭又摇了摇头,“要是找到了,仙奴姐姐哪须用这种方式去信?直接去见他们就好了?”
“这不是去信,是回信。”
“回信?”
“我看见她画在风筝上的鬼脸有些眼熟,细细想了,才明白。”班超道,“今天我们进城时,我觉得仙奴面色有异,才发现原来是有人跟踪我们。但当时我没有在意的是,我们头上还飘着三只风筝,其中有一只也画着类似的鬼脸,只是神态不一样罢了。仙奴其实是看见了头上的风筝,才知道跟踪的人的身份,所以没对他们下手,还专门来回信了。”班超说着指了指头上那高远得已有些模糊的风筝。
班昭抬头看了看:“进城时,天上有风筝吗?好像有,但你连风筝上的画都记住了?”
“当时没怎么在意,只是瞥了一眼,刚才看见仙奴画的,觉得眼熟,才想了起来。”班超苦笑,“忘了你二哥是过目不忘?”
“那你记得两张鬼脸的区别吗?”
班超闭眼想了想:“记得。”
“那能猜得出其中的意思吗?”
“那怎么可能?那脸或许是月氏经典里的掌故,笔画里或许含有月氏文字,这些二哥都不懂,无从猜起。”
班昭叹了口气:“找家人,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神神怪怪吗?就像做贼一样。”
“她许是有什么苦衷吧?一会儿回去,她要不说,你也别问。”
“哦。”
三人后来相见都像没事人一样,一起吃了晚饭,一起回到房间。为了安全,三人租了一间房,两张床,班昭与仙奴同睡一张,班超独占一张,中间隔了桌椅,拉了布帘。班超好像听见两人窃窃私语,自己则默默地将油灯摆在床前,在床上推衍他的散简,一幅《穆天子西狩图》已拼得七七八八了。
拼到这个时候,是最难的,因为能拼上的,几乎都拼上了,剩下的便是遗失的空白。肯定有些竹简是流失了,所以现在是三幅相对独立的地图,唯不知它们相互间的关系和位置。拼图是最耗时间和精力的,班超不知不觉就推敲到了午夜,帘子那边早就熄了灯。
突然,在班超几无知觉的情况下,一个黑影从屋梁上跃下。班超惊觉时已不及回头,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班超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平平地放置在了床上,还盖了被子。他心下雪亮,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自己的,只有同屋的仙奴。
班超满眼漆黑,默
默地行气冲击穴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跳了起来,急忙点了灯,发现仙奴还将自己的散简收好了,摆在桌上。班超撩了帘,看见班昭还在床上,心下大定,举灯来照,却见班昭满脸泪痕,两眼红肿,怕是哭了半天了。
班超把妹妹抱起来,不出意外地发现妹妹身子软软的,被制住了。
“她……突然就……”班昭哭道。
“我知道,”班超把妹妹揽住,“点了你什么穴?”
“不是点穴,是她们月氏的奇怪武功。”
“这样?”班超有点束手无策,手搭在妹妹的背上,渡了点内力过去,果然发现气脉如常,却并不知是何缘由不能动弹。
“你没事吧?她走之后,我叫了你几声,你都不应。”
“没事,被她扫了风池,所以睡了一会儿。”
“为什么她对你用的是汉家点穴,对我却用月氏武功?”
“大概……是顾忌我伤还没好?”
班昭哼了一声:“她倒是照顾你。”
“好在她点穴手法不熟,我才能这么快冲穴成功……”
班超话未说完,呼地吹灭了灯火,轻声道,“屋外有人,屋顶也有人。”
班昭急道:“我动不了,你还不能动武功……”
“不怕,不需要动武功。”
班昭对二哥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二哥说不怕,她便不怕;二哥说不需要武功,那就是不需要武功。
二哥把她背在了背上,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二哥真是好久没有背过我了。”
班昭就这样把下巴软软地倚在二哥肩上,看见二哥从怀里掏出个精绝王所赠的夜明珠。珠子在暗室里发出荧荧的微光,刚好能看清室内家具的轮廓。二哥从容地在屋内收拾起东西来:将桌面的散简装进包裹,拿了两人的武器——非攻剑和铁箫,但故意将地板踩得嘎吱嘎吱地响,还撞了椅子。班昭偷笑,知道二哥在摆疑阵,故意让外面的人听见声响,反不会轻易进来。
包袱和兵器都被二哥站在椅子上摆到了屋梁角落里,然后就见二哥来到窗边,开了条缝,看了看窗外月亮的位置,又用手指比了下月影的位置,随即将桌子和椅子都换了位置。班昭明白,二哥这是真的要布阵了。只见二哥来到门前,拈起一串珠帘来。珠帘穿的只是普通的石珠,被二哥猛地一扯,石珠哗啦啦地滚了一地。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响亮和突兀,让班昭仿佛看见了屋外的潜伏者都退了一步,畏缩在暗影里。
只见班超借着夜明珠的微光,用脚尖调整着滚落满地的石珠的位置。班超在原地一路向左前方走了七小步,调整了二十五个石珠的位置,拾起了六个石珠,然后又退回原位,向右侧走了三小步……
班超的速度越来越快,都有点喘息了,背上的班昭要被转晕了,索性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二哥在通过望月算时辰,摆那奇门遁甲的遁局。她不睁眼,也知道地上的石珠最后会剩下八八六十四颗,生成休门、生门,将维持一刻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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