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北冥有鱼

    诅咒之子？！
    苏恒一听，平静的眼眸乍起神采，朝镜中的黑衣男子瞧了半晌，而后笑道:“弟子原跟这位道子是有过节的，当时敌强我弱，再者不知他身在何处，也就将此事搁下。这么多年来，或是不想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位道兄也没来理会徒儿，故而时至今日，才得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看来北海一行，是非去不可了。”
    昔日九霄阁天女征婚，仙灵虽身不在忘川广场，但那夜发生的种种却没逃得过他的眼睛。诅咒之子的傀儡累得苏恒险些魂断九霄阁，从而使得两者结下仇怨因果，仙灵心里明白，以苏恒恩怨必偿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适才才会点出黑衣男子的底细。
    果然，苏恒一听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命中宿敌的名字，立时就来了精神。
    仙灵细细瞧了一会儿，道:“这位道子步入金仙境还在天地环境大变之前，如今虽离金仙中阶还颇有一段距离，却也不可小觑了。”
    苏恒点点头，早从尹天行口中，他就得知诅咒之子生于几百年前，以这位一流道子的天赋和能耐，在此期间破入金仙境绝非多么不可思议，因此，仙灵所言，原在意料之中。
    仙灵续道:“这个天青子至少有两千年的金仙道行，当是前不久刚破入高阶之境，可根基不稳，积蓄不足，勉力为之，致有此祸。你此番北海之行，原本多半要无功而返，现下却有了机会。”
    苏恒心中一动，又朝镜面看了一眼，疑道:“师父的意思是……他受了伤？”
    仙灵微微颔首，“不灭金仙及以上境界，不同于以往，每一个小台阶，都是一个大关口，虽不至于一境一劫或多难，却须修士全心全意地凝神冲刺，最受不得干扰，这天青子就是太心急了些。前车之鉴，以后你再进阶时，务必要寻个安全之所，再找些信得过的人护法，切记！”
    苏恒连忙应了，同时心中暗暗骇异。
    看仙灵刚听到“天青子”三个字时的反应，显然事先并未去查探他的底细，现在通过水镜瞧了他几眼，就知道了这么多，这是何等神通和手段？
    是他从天青子的状态中推想得知？还是某种溯流时光的本领？
    苏恒心中暗叹，望尘莫及。
    又听仙灵的声音传来:“也是天青子时运不济，给了你可乘之机，现下最须提防的，是他二人联手。青儿和月舞那两个丫头天赋和手段都不弱，但毕竟不是金仙，纵然再强十倍，也不是诅咒之子的对手。此外，诅咒之子的手段诡谲难测，一旦中招，祸患无穷，你可得留神了。”
    这个“留神”，自然是让他留神二女不要中了诅咒之术，苏恒意会，满口应下。
    仙灵挥手散去水镜，默默思忖半晌，觉得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遂通过意念召回二女，便让他们下不夜天。
    三人刚踏上已然凝聚好的祥云，仙灵的笑声远远传来:“对了，山外有个小朋友，在这儿待了好些年了，现在你既然回来了，咱们也该送客了。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苏恒一愕，“小朋友？什么小朋友？”
    仙灵笑道:“北海来的。”
    苏恒一头雾水，不明白仙灵是什么意思。
    “具体的，你问青儿去。”仙灵话中颇带侃意。
    苏恒转头看青儿，后者脸上微红，拉着他上了祥云，悄声道:“我们下去再说。”
    祥云一路直降，苏恒看到青儿的异常反应后难耐好奇心，迫不及待地询问，青儿有些赧颜，道:“这家伙是北海鲲鹏族的，号称鲲鹏族三古时代至今的第一天才……”
    冷月舞忍不住插口发笑:“鲲鹏族倒真会搞噱头，古战场中死了个近古以后第一天才，现在又出了个三古时代至今的第一天才，这又是玩得哪样？”
    苏恒笑道:“大小姐有没兴趣去跟它比划比划？如果打赢了，以后咱就可以号称北海古往今来第一高手啦！”
    冷月舞眉开眼笑，“那你还不赶紧多巴结巴结我这北海第一高手？”
    苏恒连连称是，顾及青儿被打断话头心里会不乐意，连忙让她接着说下去。
    青儿等着两人说完，小嘴微噘，单刀直入，“它是来提亲的！”
    苏恒和冷月舞都是一怔，前者笑意渐敛，“来提……谁的亲？”
    青儿皱了皱鼻子。
    苏恒不由分说，直接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一对贼眼往哪儿瞧呢？这是它能打的主意？！不拔了它全身的鸟毛，老子把姓倒过来写！”
    霎时间，粗话叠出，再不复儒雅形象。
    若是换作寻常时候，冷月舞定会打趣一番:“臭家伙儿，人家是鲲鹏族的，你怎么说它是乌龟的儿子王八的蛋？难道它是鲲或鹏跟乌龟王八生的？你说要拔了它全身的鸟毛，这话可又不对了，它要是鲲不是鹏，那也没鸟毛让你拔呀，那怎么算？'苏'字倒过来……哎呀，你可惨了，压根没这个字，以后你叫啥？要不本小姐大发慈悲，让你以后跟我姓？”
    想到这番话定能将这家伙堵得哑口无言，冷月舞心下一阵得意，险些就脱口而出了，转念又一想，现在着实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看苏恒骂骂咧咧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真生气了。
    青儿嘴角微翘，道:“当初我们在古战场中杀了昆蓬，师父就去北海跟鲲鹏老祖交涉。后来，你留在古战场里没回来，鲲鹏老祖跟师父说，若想将这笔恩怨一笔勾销，亦无不可，倘若百年内你没能回来，须让我嫁入鲲鹏族。师父答应了。”
    听到这儿，苏恒愈发恼怒，几乎张口就要大骂“放屁”，但想到答允此事的是仙灵，生生把这两个字咽进肚里。
    苏恒的脸色越难看，青儿的语气就越欢快，“当时我还在古战场中，师父也没作理会。争霸战结束后的第十年，师父将我接到白虎神山，收为传人。原来，七十一年前……也就是我入白虎一脉的前一年，鲲鹏族出了个不世天才，能真正做到'鲲'、'鹏'两种形态的自由转化，天赋之高，实所罕见，犹在古战场的昆蓬之上。”
    苏恒和冷月舞对视一眼，心中情绪稍平，眼神凝重。
    自由转化'鲲'、'鹏'两种形态，这可是鲲
    鹏始祖的手段啊！
    但听青儿说道:“师父原拟万一你无法在百年之内回来，大可让我出手，将那些前来提亲的家伙都打发了去。虽然师父跟鲲鹏老祖没有这条约定，但以鲲鹏族的傲气，如果连要入门的媳妇都搞不定，哪还有脸提这事？恐怕会为天下修士共同耻笑。因此，师父一开始答允那事，倒也不是没有详加考虑。”
    话语微顿，青儿偷眼瞧了瞧苏恒的脸色，见其有些后怕，心里甜丝丝的，“可谁也没想到，师父原本以为没年轻高手能胜过我的鲲鹏族中竟有异军突起，眼见那半鱼半鸟的家伙如此厉害，师父心下也暗暗焦急，这才到古战场中把我接回，授我法术，已备万全。”
    听到这里，苏恒和冷月舞尽皆了然，可旋即苏恒就发觉不对劲，问道:“这家伙是什么境界？”
    青儿不假思索，“与我差相仿佛。”
    苏恒轻轻皱眉。
    这个答案原在意料之内，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那样有那么大的灾祸和机缘，从而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就金仙。况且，如果它已是金仙境的话，那仙灵培养青儿岂不是白忙活一场？青儿天赋极高，又师出仙灵，怎么都没有落后于人的道理。
    但是，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想来他回归洪荒大陆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北海鲲鹏族自不会例外，那么这位鲲鹏族三古时代至今的第一天才怎么还赖在白虎神山？难道鲲鹏族不想遵守约定，想硬逼强娶？鲲鹏老祖可不见得比仙灵厉害。再者，只留那小子一人在这儿，也不够金仙境的苏恒一顿揍啊！
    苏恒左思右想，也没明白鲲鹏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青儿冰雪聪明，又兼与之心意相通，看苏恒的脸色，就知他的疑惑，嘻嘻一笑，低声道:“师父送我去古战场后，就去了北海，多半是借叙旧之名，东拉西扯的缠住了鲲鹏老祖。此外，他在白虎神山外布下结界，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所以这会儿，那位大天才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恒和冷月舞相顾愕然，随即哑然失笑。
    不可否认，仙灵如此欺负一个小辈，颇有失身份，但同时也……
    想着想着，苏恒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终于明白，仙灵之前为什么会说他当时要是就把自己送到北海，回头自己准后悔，说不定还要在心里臭骂他几句“老糊涂”，敢情他不顾身份地有此举动，是想让自己出个气来着？
    好笑之余，苏恒不由暗暗自忖:如果仙灵没这么做，自己心里是否会存有怨念？
    沉思良久，他得出一个结论。
    会！
    或多或少，都一定会有！
    苏恒从来没想过把仙灵和青儿拿来比较，此刻他才真正动起这番念头，而他也知道了答案，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人是青儿。
    很显然，仙灵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想他们师徒之间留下隔阂。毕竟，倘若苏恒没能回来，为祸着实不小。
    思及此处，苏恒笑意渐收，心里对提亲者的怒气也平复了一些，开始冷静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