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九百五十一章 心上裂痕

    “青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苏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伊人。
    类似这种话，苏恒并非第一次听到，当初在九霄阁重逢、他向她坦白时，她就一时脑热说出这种“糊涂话”，可言犹在耳，小丫头就后悔了。
    苏恒当时还不忘趁机挑逗她一番。
    关于他们三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纠缠，两人早已谈过多次，也深深明白彼此的心意。但这次，看到一脸平静的青儿以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究竟是出于一种怎样的爱慕之情，才会让她甘愿和另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他？
    苏恒无法理解。
    将心比心，纵使他深爱着青儿，可若有人跟他说要与他共同拥有她，苏恒不会说半句废话，直接一枪将其捅死，再用朱雀神火烧他个形神俱灭。
    在这种事情上，他绝不会有半点退让！
    但现在，她却退让了……
    青儿对苏恒的反应并不意外，伸出一双素手，轻轻整理着他衣衫上的褶皱。
    半晌，伊人启朱，软吐温语：“月舞姐姐很好，也很喜欢苏恒哥哥，青儿只是比她幸运了些，更早遇到苏恒哥哥罢了。可单是如此，就能让那天凰神界风雨同路之情、横跨两洲亿万里追寻之谊尽付流水么？”
    “月舞姐姐对苏恒哥哥如何，无须多言。情字易写，其债难偿，苏恒哥哥有错，错在惹起这份情债，可不还这情债，是否就不是一错再错了？佳人无错，何苦又要独守一切凄苦？”
    苏恒眉头越皱越深，轻声道:“若不负她，就会负你。”
    青儿摇摇头，无奈笑了笑，“青儿该从何说起呢？不管青儿说了什么，都是青儿打心底里不想说出来的，但青儿还是说了。因为什么？苏恒哥哥知道的。而且……大白说的也没错，修真界中，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态，苏恒哥哥根本不必如此煎熬，不是么？”
    “大白？”苏恒眉宇间浮起一丝愠怒，转身朝那被他的眼神刺激得已经炸了毛的家伙走去。
    “苏恒哥哥，青儿话已说完，你一定明白青儿的意思。”
    小丫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恒却没有回头。紧接着，这片山谷便响起阵阵哀嚎声。
    那日，苏恒没有答应，青儿没有再劝，冷月舞也不曾醒来。但至此之后，青儿却不跟苏恒说话了。
    苏恒不解，也有几分明白，就这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
    这天，苏恒走到青儿身旁，与她并肩齐望前方的湖光山色，苦笑道:“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吗？”
    青儿看着他，却不开口。
    苏恒无奈摇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这时，青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苏恒一愣，抬头看她。
    “跟我来。”
    一个月来，小丫头第一次开口，苏恒心中大喜，就任其作为。在冷月舞旁边，她拉着他坐下，随后抓起他的手，轻轻放在冷月舞脸颊旁边。
    冷月舞似能感觉到什么，一把抓住了苏恒的手，这次却不是放在那丰满的胸脯上，而是放在嘴边，一抹朱唇轻轻印了上去。
    苏恒身体一
    颤，如遭电击。
    “臭家伙儿，我一直在等你……”
    女孩的梦呓低低响起，这一个月来，她嘴里始终在倾吐着这句话。
    这句在她清醒时，倔强得不肯说出口的话。
    苏恒无言，青儿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足足半个时辰后，苏恒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个字。
    “好！”
    那时候，青儿笑了，有放松，也有酸涩……
    这时，异象突生，山谷中心的蓝湖光华大放，将笼罩十方的灰雾驱散一空，天地间竟恢复了清明。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微弱的嘤咛，苏恒身体一僵，猛然低头，那不知何故而昏迷了一个月的红裙女子终于缓缓睁开了惺忪的双眸。
    “月舞。”苏恒轻声呼唤。
    冷月舞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苏恒，神色紧张，又有些激动，还有些害怕。
    “臭家伙儿，你刚刚说……”
    苏恒重重点头，将她抱起，搂入怀中。
    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冷月舞浑身都在颤抖，抽噎声断断续续。
    苏恒心中大痛，轻抚着那张柔滑的娇嫩脸颊，四目对视，他吻上了那抹朱唇。
    冷月舞大哭。
    ……
    灰雾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散去，被接受的冷月舞很顺利地融入两人之间，两女仍是以姐妹相称。苏恒在对青儿心怀歉疚的同时，也是心中舒畅，这似乎就是一种最好的结局，不是么？
    随后，他带领两女和众妖走出了这片地域。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艰辛历程，他们排除万难，终于取得了万归令，并将之带出安居平原，给了吕有为，助其一统万归园，成为禁地之主。
    再之后，大陆消失带席卷而至，古战场决战来临。
    最后一战上，群雄并起，诸圣争霸。麒麟圣火身的火无天、香火奉神的绛珠仙子、一剑独尊的小剑圣、一根齐天棒杀穿天上地下的虚太一、张口鲸吞山河十万里的吞噬之子、十二星相拱卫本尊的曲瑶、神秘莫测的第一冥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灵族大域子……等等等等，还有佛教、邪道、妖族天骄一同现身乱战。
    黄金盛世，极尽辉煌与璀璨的时代！
    鏖战十天十夜，苏恒力斩诸敌，以古战场第一人的强势姿态，代表邪道登顶诸派之首。
    名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后，苏恒的无敌之路便一发不可收拾，先助殒灭邪尊击败邪王、夺回长生殿殿主之位，威震永恒之界，再出世历练，并在改变了的天地大环境下突飞猛进，直至一步步走上巅峰，揭开心中的一个个谜题。
    百年金仙，千年绝仙，两万八千年圣仙……最后，苏恒以有史明文记载的最快修炼速度，又用了五万年时间成就大罗果位！
    君临天下！
    最后，他率领洪荒大陆无数高手，全歼异界道尊。
    天下太平。
    从默默无闻到天下第一，苏恒没有眷恋权位，而是带着青儿和冷月舞回到苍山隐居起来。不久后，苍山传出大喜事，真体苏恒将举办一场天下第一的盛
    大婚礼，迎娶沐青儿和冷月舞。
    消息一出，亿万里红妆，举世同庆。
    然而，就在大红喜袍加身的苏恒去接青儿拜堂成亲、要彻底圆满两人当初那个共同的梦时，屋里却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一封信，上面排列着一行行娟秀小字。
    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多是缅怀两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知不觉间，苏恒已是泪满衣襟。但随即，前面写的所有都从脑海里消失了，在苏恒的眼中，只剩下了文末的最后一句话。
    “爱情是自私的，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一点也不介意和另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他最爱的男人，青儿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苏恒哥哥，对不起，青儿走了，希望你和月舞姐姐能够幸福。”
    苏恒看罢，久久无言，就像是一座石头做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有人来喊他，他也不动。
    冷月舞来了，看到了那封信，愣住。苏恒看了看她，抿抿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一刻，他胸口一痛，好像自己的心脏被撕开了。
    那一天，天下第一的男人倒下了，却不是倒在敌人的拳头下，而是倒在心头那一条裂痕上。
    天下第一的盛大婚礼取消了。
    那一年，全天下都在找一个女子。那个女子长得很美很美，喜欢穿一身裙摆直垂到脚面的淡绿色长裙，她有两颗小虎牙，在那仿佛能治愈世间一切心痕的笑容甜甜绽放时，那对小虎牙就亮晶晶的，可爱又俏皮。
    温婉如潭中秋水，娴静似空谷幽兰。
    没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
    他曾对她说:今生今世，宁负天下不负卿。可他却一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是什么时候弄丢的啊？也许是在新婚大喜的那一天，也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山谷中。
    依稀记得，那个山谷中，有一座湖，发着湛蓝色的光，很美很美，就像是一颗天然形成的蓝宝石，完美无瑕。
    可宝湖无瑕，人的心却有瑕疵。
    苏恒是天下第一，无所不能，可他却算不出那个喜穿淡绿长裙、笑起来很甜很甜的乖巧女孩身在何方。
    冷月舞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没有怪她，她没有怨他。日子过得很平静，终于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奔波劳累，可他们却都开心不起来了。
    少了什么，也亏欠了什么，不是吗？
    很多年后，苏恒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那个山谷里看到的那座湖。站在湖边看水中倒影的时候，他就觉得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至今都不曾忘记。
    他也在想，人在很多时候，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能看清，却不敢去看。没看到，好像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就不存在似的。
    可是，当他站在湖边时，那湖却能照出他的心。而当他看着湖中的另一个自己时，自然而然也就看清了心里藏着的那本不愿看到的东西。
    “人心有垢，心湖明之。”
    他明白了什么，却已经晚了，他终究没能跨过那道心坎，心上也多了一道裂痕。
    （附：如果我在这里写上“全书完”三个字，会不会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