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七百九十八章 天宫之殇

    天宫主殿，虽然气派奢华，内部却是一片空旷，除了十二根顶梁金柱外，便只有殿中央的一张木制躺椅了。
    此刻，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正悠悠然躺在躺椅上，两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不时捂嘴咳嗽几声，看起来很是虚弱，行将就木，似有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
    然而，十大天主陆续进殿后，却对老叟毕恭毕敬。十人站成两列，微微欠身，问安道:“我等见过教主。”
    这个老叟，正是大碑天宫的创教者，也是大碑天宫的教主——驼背老人。
    “起来吧，咳咳，咳咳……”老叟也不起身，只是摆摆手，一对老眼又睁开了一丝，点头道:“都来了啊？”
    “来齐了。”密洲天主站在首位，恭敬作揖。
    欢喜天主问道:“不知教主敲醒天母钟召集我等有何吩咐，是否关系我教存亡？”
    老叟点点头。
    众天主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最好战的摄取天主道:“是哪一教要来攻打我大碑天宫？”
    老叟摇摇头，咳声道:“与各教无关。”
    众天主闻言一愣，有些没听明白，“那是……”
    老叟闭目不语，浑浊的老眼完全闭上了，半晌，在众人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时，他才幽幽道:“此劫源于外，而决于内，不见刀兵，唯试人心。我教教众若能同心协力，此劫可破，若怀有二心，天宫必亡。”
    “源于外而决于内？不见刀兵，唯试人心？”众人咀嚼了片刻，相视一眼，齐声道:“教主放心，我等皆系教主提拔，身为天宫天主，画土分疆，各为天宫镇守一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必当誓死保卫天宫，决不会心存二意，行那离经叛道、忘恩背德之举！”
    众天主信誓旦旦作出保证，老叟面色不变，轻咳了声，“真是如此么？”
    “此心忠诚，日月可鉴！”
    “可是……你们当中注定有人会背叛我，背叛整个天宫。”老叟有气无力地道。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骤变，惊问道:“教主何出此言？”
    “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该来的终究要来，能不能渡过此劫，就看天宫的运数了。”
    众人面面相觑，而老叟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也让他们各自戒备起来，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身边之人。
    十大天主虽然同气连枝，但毕竟人心隔肚皮，他们也不能保证其他人就真的对天宫真诚不二。教主身为天宫之主，若是没有把握，绝不会妄言，而使天宫自乱阵脚，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教主所说的，十有八九为真！
    这也就是说，大劫将临，而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身边的人从背后捅刀子。
    那个情景，想想都让人汗毛倒竖。
    “教主，会背叛您、背叛天宫的人，究竟是谁？教主可否明言相告？”却是密洲天主开口了。
    老叟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现在知道，对你们并无益处。我此番召你们前来，一来是告知你等大劫之事，二来是在你们身上预留后手，以备不测。”
    “密洲天主，你且上前来。”他招了招手。
    密洲天主不敢违命，几步上前，在躺椅旁蹲下身，“教主？”
    老叟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密洲天主眉心轻轻一点，道:“你下去吧，离垢天主，你上前来。”
    密洲天主恭敬退下，却仍是一头雾水，摸了摸眉心，那里多出了一道印记，也不知是何作用。
    随后，几位天主先后上前，老叟在他们眉心上都点了一点后，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众人愕然，“教主？”
    老叟不理，只是自顾自地咳嗽个不停。
    众人无法，只能带着满肚子疑问，退出大殿。
    随后几天，天碑总坛的气氛就变得紧张起来，特别是当密洲等各界的教众陆续赶回时，所有人更是如临大敌。
    然而，没过两天，情况就又发生了些变化，陆续有弟子开始松懈，轻松惬意地过着往常的日子，似乎对即临的大劫毫不担心。
    渐渐地，就连十大天主中都有人如此。
    对于如此诡异的现象，驼背老人始终没有任何表示，似是就此放任教众们自生自灭。
    这一日，密洲天主正在闭目养神，屋内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密洲天主霍然睁开双眸，气机瞬间锁定对方，浩瀚的威压汹涌而出，如渊如狱，将整个房间笼罩得风雨不透。
    “你是谁？！”他开口喝问。
    “我是天，我是道，我是世界的主宰，同样……”那黑影头也不回地道:“也是你的主宰。”
    密洲天主冷冷一笑，身影一晃，直接瞬移至黑影正面，想看看对方的真面目。然而这一看，顿时让他吃了一惊。
    黑影的“正面”，竟与“背面”一模一样！
    换言之，来者没有正面和背面之分，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个暗黑的背影。
    这样的存在，仅仅只有一个人形，而不是真正的人，甚至说不出他是什么生灵。
    饶是以密洲天主的见识，都没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装神弄鬼！”
    密洲天主心中凛然，表面却不动声色，展现出极深的城府和强大的定力，一声怒喝，他直接出手了。
    一只大手抓来，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仅是简单的一抓，却有毁天灭地的大威能。那只宽厚的手掌，仿佛涵盖了诸天，一拍之下，纵连寻常的绝仙都难逃一劫。
    面对如斯一击，黑影轻笑了笑，周身腾起黑雾，没有凌厉的气势，有的只是一种自然、一种符合天地旋律的道韵。
    密洲天主一掌落下，却被挡在了黑雾之外，无论如何都难以寸进，更别提伤到黑影了。
    密洲天主面色陡变。
    黑雾一个扩散，将密洲天主震开，随后便重新纳入黑影体内。
    “你对我做了什么？”
    密洲天主没有继续出手，而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方才那一击落下，他感觉自己的力量竟凭空少了三四成，若非如此，他何至于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黑影淡淡道：“孩子，你身上有一半的力量都是我的，又如何能伤得到我呢？”
    孩子？
    密洲天主嘴角抽搐，平白多出了个“爹”，让他心中怒火翻腾燃烧，但他情知自己不是对手，当即便起了退走之念。
    面对黑影，他产生了一种面对教主时的感觉，那种境界，根本不是自己能匹敌的。
    只是，还不等他付诸行动，黑影就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孩子，你从小汲取我的力量长大，我赐予了你神力的源泉，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前后数万载，方有今日之成就。现在你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也能替我分忧解难了，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不会拒绝的，对么？”
    密洲天主听得心底一阵发毛，皱眉叱道:“一派胡言！我能有今日成就，全是靠自己一双拳头打出来的！与你何干？何谈恩赐？休要在此饶舌，以妖言惑我！”
    “妖言？”黑影笑了，“孩子，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懂的。只有我，才能让你永远地辉煌下去。回到我的怀抱里吧孩子，我会赐予你更强大的力量，让你拿着这份力量，为我效力，去荡平寰宇，去称霸天下……”
    “荡平寰宇？称霸天下？好大的口气！”密洲天主冷笑，“别说是天下，就是这天宫总坛，你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天宫总坛？”黑影不以为意，“这里有七成都是我的人，你们的教主，已然成了孤家寡人，这大碑天宫，亦是名存实亡，只要我愿意，它随时都可以变成另一个名字。”
    密洲天主心头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听不懂？相信吗，所谓的十大天主，已经有七个都臣服于我，回归我的怀抱，享受更强的力量，拥有更高的权力。只要你也臣服，就能像他们那样，高高在上，尊贵无极，做这个世界的主宰！”
    密洲天主默然，感受到黑影身上的强大力量，他开始相信对方已经掌控了总坛。
    教主预言有人会背叛他，会背叛大碑天宫，就应在这里了么？
    天宫大劫，就来源于眼前这道黑影？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教主先前为何不明说背叛者是谁了，因为要背叛天宫的人，竟会是七位天主！
    足足七位天主啊！
    同时，密洲天主心里也生出一个疑问:教主早有言在先，天宫教众若能同心协力，此劫可破，若怀有二心，天宫必亡。其余各位天主不可能不明白话中的道理，又怎么会明知故犯，陷自己于不义，陷天宫于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抬头看黑影，眼中露出刚毅之色，宁折不屈。
    “如果你不臣服，我将收回你从我身上得到的全部力量，届时，你只会剩下现在一半的道行。”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收走我一半力量的！”密洲天主嘲讽一笑，身影一晃，就掠出了房间，直奔主殿而去。
    一路疾行，黑影也没有追上来，密洲天主察看了下自身的状态，并没有任何变化，当下心中大定。
    然而下一刻，他的面色霍然大变，身化长虹，飞速赶向天宫广场。
    当他按下遁光时，眼前所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无数天宫弟子在广场上、在除主殿外的任何一处能厮杀的地方生死相搏。
    “住手！”密洲天主一声怒喝，音波滚滚而下，带着无以伦比的震慑威能，欲强止刀兵。
    可就在这时，七位天主出现，联手阻断了他的音波。与此同时，两具尸体横空飞来，落在密洲天主身前。
    正是摄取天主和振音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