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喝孟婆汤,不忘有情人
明帝登遐后,魂魄杳杳冥冥,径往地府而去。眼前所见,昏天黑地,暗沉无光,邪气袅袅,鬼雾飘飘。
鬼差引帝魂,至一鬼城。但见两峰矗立左右,一百丈石碑竖于城前,上书猩红大字。
鬼门关!
“原来,世上传言为真,人死后,真会变成鬼,入地府投胎。”
明帝由鬼差带领,进了鬼门关,走上黄泉路,路上盛开着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正如明帝错失梦中女子,令人扼腕。
黄泉路踏尽,至忘川河,河上有桥,名曰奈何,桥上有妪,名唤孟婆。
明帝上奈何桥,孟婆盛一碗汤予帝,道:“君生前有大功德于天下,来世还当为人,大富大贵。此一碗孟婆汤,又作忘情水。饮之,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皆成过往云烟,随之忘个干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相见不识。”
明帝放之不下,自思:今世为命运所愚弄,来生当自我掌控命运,若是忘却今生事,将来想再遇紫岚,岂非千难万难?
明帝不愿喝下孟婆汤,明言告之孟婆。
孟婆伸手指向奈何桥下忘川河,道:“此河名忘川,君若执意不喝孟婆汤,须入河中,受千年水淹火炙之苦,方能携今生记忆转世为人。”
明帝答允。
孟婆把手一指,明帝脖颈后多了一颗痣,以作标记。
明帝毅然跳入忘川河中。
入水那一刻,前四世消逝的记忆再度涌来。明帝已知前因后果,半晌无言。
“五世了,未有一世圆满而终,这一世,我不惜等上千年,受水火之苦,也要把握住你。紫岚,等我……”
千年来,明帝见过一批又一批的鬼魂踏上奈何桥,在孟婆汤前或哭或笑。有人不想忘却今生,却又无勇气入忘川受千年之苦,只得无奈喝下忘情之水,带着蒙昧,前往下一世。
每一个过去的人,明帝都会细细辨认,既想看到紫岚,又怕看到她。令明帝不解的是,百年过去了,紫岚始终不曾来。
“前五世,也未有这地府,而是径直进入后一世,此番却是为何?”明帝心中疑惑。
没有答案。
在忘川河中,水淹火炙,每一刻都是如此漫长。等待他的,将是千年的痛苦岁月……
……
幽灵湖畔。
苏恒和叶轩进入“宿命之门”已有三四个时辰,却始终不曾出来,如泥牛入海,动静全无。那所谓的“前世今生”,只是粉霞氤氲,波澜不兴。
在场众人神态各异,也有人问过艳姬,都被她以巧言搪塞了过去。
众教领头者也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便不再多问,静静等待。
唯有艳姬偶尔表情有些古怪,似是对其中发生的事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儿神情黯然,眼角滑下泪来,滴滴晶莹。美人垂泪,令人心碎。
众人疑惑望来。冷月舞惊问道:“青儿妹妹,你怎么了?”
“月舞姐姐,苏恒哥哥……苏恒哥哥好苦啊……”青儿泣道:“千年的等待啊……千年的水淹火炙……月舞姐姐,我想到他身边去陪他。”
众人闻言,无不惊异莫名。
艳姬神情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青儿身上,冷月舞心头一突,迟疑道:“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青儿螓首轻点,“我能看到他。”
人群哗然。
每个人都看不到“前世今生”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却可以?她是怎么做到的?
冷月舞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青儿摇摇头,“我的心能看到苏恒哥哥,不过,那叶轩我就看不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看到了什么?”冷月舞追问。
青儿却不答,而是深深地看了艳姬一眼,低头对冷月舞怅然道:“月舞姐姐,苏恒哥哥……可能不再是青儿的了。”
冷月舞双眸霍然大睁,“什么?!你刚刚说……”
这句话,犹如晴空霹雳。
苏恒不再是青儿的了?为什么?难道他会离青儿而去?可这怎么可能?苏恒看青儿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怎么可能会抛弃她?
千种不解,万般疑惑,齐涌至心头,让冷月舞有些不知所措。
青儿又看向艳姬,认真道:“前世今生,原来这就是前世今生,艳姬,你赢了。不过,苏恒哥哥一定会回来的,会回到我身边的,一定!”
青儿话中有话,众人岂能听不出来,当下纷纷望向艳姬,眼中惊疑不定,忌惮之色愈浓。
听青儿的意思,真体似乎着道了。
难道名动天下的真体苏恒也要沦为艳姬的奴隶?
想到这儿,就连梦妖这等人物心底都是一阵发冷。
这前世今生,究竟是什么?为何能让诸多天骄一个个沦陷,无法自拔?
艳姬脸色有些僵硬,勉强笑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怎么听不懂?”
冷月舞柳眉一竖,当场就要爆发,却被青儿拦住了。青儿也不回话,拉着冷月舞退到后方,默默等待,独自神伤。
冷月舞见她如此,也不敢出言打扰,只是心急如焚,等着苏恒出来,一看真相。
众人同样如此。
艳姬魅惑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青儿的眼神已是起了杀机。
……
汉国八百载,有帝三十六。气数尽后,大唐代汉。
大唐贤主辈出,开太平盛世,传至七代皇帝——穆宗时,已有两百年的基业了。
天羽九年,唐都城永安。
繁华街道,车水马龙。这一日,外地来了一个年轻的术士,号称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能驱鬼捉妖、观阴阳、看风水、相面占卜,无一不精。
世人听其口气甚大,皆道此乃术士骗术,一笑而过,并不以为意。术士也不管,终日坐在街道一旁,哪怕无一人光顾生意,他仍能自得其乐。
闲暇之余,旁有商贩与术士拉扯家常,以此消磨时光。术士细细聆听,笑而不语。商贩看得奇怪,便问术士来历。
术士不答,反说与商贩几个故事听。
故事中,有穷书生因自愧贫苦而错失青梅竹马,有乞丐因染疾无医致使爱妻牺牲自
我,有神医于国之大义与心中挚爱间艰难取舍,有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血洗了皇宫,还有一代明君因一梦等一人直至孤独终老……五个故事,无不感天动地,令人扼腕叹息。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在命运操纵下的滚滚红尘中,这句话也只能在前面加一“愿”字了。
商贩听得如痴如醉,不觉泪满衣襟。周围被吸引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行人纷纷驻足,一时竟是堵塞了马路。
为免不便,众人将术士请到酒楼上,请术士详说这些凄美的故事。术士声音平平,却能余音绕梁,令听众回味无穷。
此后,受酒楼老板之邀,术士每日于此开讲故事,酒楼人满为患。渐渐地,术士之名传遍永安,亦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听了故事,无不深受触动。
这一日,术士讲到一半,忽然停下,下了楼,径直走到一名女子跟前。
女子惊奇地看着术士,“你就是那位说书先生?”
术士摇摇头。
女子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
术士道:“其一,我并非说书先生,而乃一术士;其二,我所话者,非书,人生也。”
女子一愣。
众人反应过来,是啊,眼前这位“说书先生”,哪里是说书先生,其原本是位术士,只是因为他的故事太过感人,以致众人都忘了他的本职工作。
女子笑了笑,“大师不是说书先生,却能将故事说得这般好,想必大师相面的本事,绝然更加非凡。”
术士笑答:“非止相面,驱鬼捉妖、观阴阳、看风水、定卦占卜,皆不在话下。且能上、中、下都知五百年,共一千五百年。我有一谒,姑娘静听!“
“身若流云倚浣溪,闲诵黄庭悟道奇。先天八卦指尖算,五行奥秘掌中析。凡胎肉眼不识数,错把玄妙当幻离。出山论断乾坤事,方知造化有玄机。”
女子听得云里雾里,半信半疑道:“听大师所言,甚是玄妙,不知大师肯否为小女子一算?”
“姑娘是要相面算命?”
“正是。”
术士不假思索道:“我看姑娘久矣。恕我直言,我观姑娘:额角准头阴云现,山根青黑命门乌。唇搴眼白心窝毛,眼下网罗掌中骨。此为大凶之相,不出三月,姑娘大限即至。”
“大胆!你是何人,敢出此恶言,诅咒我家小姐!”术士话音方落,女子身旁一丫鬟便开口怒斥道:“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何人?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脑袋!”
术士笑道:“我一山间散人,此命何足惜?只是你家小姐却……可惜啊可惜。”
丫鬟还待说些什么,女子阻之,谓术士道:“果真如此,大师可有化灾解厄之法?”
“有。”
“如何处之?”
“姑娘且回,在下今晚登门拜访,即可为姑娘一解后患。只是今晚到时,姑娘不要拒人于门外才好。”术士笑容温醇。
女子讶异,“大师知道我家在何方?”
“这有何难?一卦便知。”
“好,那小女子今晚就恭候大师大驾光临。”
“请便。”
女子离去了。在围观众人面面相觑中,术士上了楼,继续讲着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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