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六百七十五章 劫起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广阔天地，远远飘来阵阵吟诵声，如大道天音，似禅唱佛偈，每一个音符，都在跳动着大道的旋律，道尽清心奥义，阐释乾坤妙理。
    只见祥云缓缓飘来，优哉游哉，速度并不甚快。但事实上，它前一刻还远在天边，转眼就已到了眼前，与灵族天王以及仙魔四位掌教隔空而立，遥遥对峙。
    云上立一少年，身着素衣，眸若星辰，唇红齿白，样貌极其俊逸。黑发垂髫，下系两条小辫，虽是孩童打扮，气质却是成熟了许多，温文尔雅，霞姿月韵，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尊贵。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世俗中一位饱读诗书的贵公子。
    然而，在此人出现的时候，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里的高手，尽是心神一动。在他们的感知中，眼前的素衣少年就像是一个看不透的无底深渊，体内气息浩如烟海，即便以他们的修为，对此都忌惮不已。
    素衣少年停下祥云后，深邃的眸光落在邋遢老人身上，笑侃道:“左老赖，千年未见，你这家伙还是这般厚脸厚皮的。你若无意是非，又何苦来此？既已至此，又何不干脆现身，难不成还想当那蝉后螳螂、收网的渔翁？呵呵呵呵，你这无极门掌教当得……也不怕历代祖师半夜来找你喝茶？”
    “李尘轩，我说你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揭人短？好不识趣。”清玄上人啐了口，撇嘴道:“筚路蓝缕，短褐穿结，也好过那衣冠禽兽，表面君子。风尘公子之名，数千年前可是名闻大陆啊！可比我这老赖的名头响亮多了。”
    素衣少年闻言，既不生气，也不和他争辩，只是一笑了之，从容大气。
    这般作态，让清玄上人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顿时有些不爽，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见两人相互揭短，皇天子等人尽皆莞尔。清玄上人以邋遢作风曾为人所笑，而那素衣少年，也就是清玄上人口中的李尘轩，年轻时也有过无数风流韵史，情债难绝，被人冠以“风尘公子”名号。
    “传闻凌天掌教闭关已有千年之久，世上仙踪难现，不想本王初临洪荒大陆，便得以相会，真是人生幸事。”大威天王居于灵族高手之中，众星捧月，一对暗蓝色眸子微微开阖，便有无尽神威浩荡，睥睨八方，尽显天王风范。
    纵使是面对仙魔两道的数位掌教至尊，他都有一种傲然感。而这种超然的优越心理，来自他自身的硬实力。
    抛却身份不谈，单论实力，半步圣仙，足以凌驾在诸多掌教之上！
    而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同样惊人，眼前这位名叫李尘轩的翩翩美少年，竟是凌天宗掌教。
    “灵族大威天王，成名于近古，名震洪荒，威压寰宇，今能得见尊容，一睹天王风采，亦是尘轩之幸。”素衣少年客气回道:“苍山突起神虹，天下动荡，乾坤翻变，凌天宗又是东胜神洲本土教派，我这凌天掌教就是想不来都不行了。”
    说着，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眼神微微变幻。以他的道行，自然能发觉暗中还有许多高手隐匿着，但他却不点破。
    事实上，暗中的众高手也不全是畏惧大威天王的威势而不敢现身，有些人只是不想喧宾夺主。
    苍山虽然不属于凌天宗、九霄阁等任何教派，但毕竟是在东胜神洲的地界，突生异变，理应由东洲的诸多超级大教出面寻找缘由，倘若五洲四海的众多高手都现身来横插一手，那将东洲的仙魔各教置于何地？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人不比灵族，相互之间的潜规则心照不宣。当然，若是真在苍山发现了什么，涉及重大利益的，那这些人也会出手，顾不得那么多。
    但起码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吸引这些人动手罢了。
    凌天掌教很干脆，客气两句话后，直面大威天王，问道:“灵族这般排场，想来不是恰好路过此地吧？”
    此话出口，皇天子等人亦将转头望来，想听大威天王如何作答。
    大威天王闻言，暗蓝色的瞳孔微微内敛，眼中神色变幻，似有万千世界影像在生灭。一眸可破天穹、主苍生，幻幻无尽，妙妙无穷。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认真在李尘轩身上打量了几眼。对方虽没有像皇天子那样以观天镜护体，但在大威天王看来，这位凌天掌教的危险程度还在皇天子之上。
    在李尘轩身上，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圣仙之气！
    这让大威天王心惊不已，暗道:“这位凌天掌教恐怕已经触摸到圣仙的门槛了，若是再给他千年时间，或可与灵族天王并列，也未可知。”
    在场的各位都是什么人彼此间都心知肚明，那些虚与委蛇的话说出来只会徒惹笑话、让人不耻罢了，因此，大威天王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不错，灵族初临洪荒大陆，正是意在这苍山。”
    “哦？”仙魔五大掌教交换了下目光，面露惊奇之色。魔气滚荡，天空像是打翻了一瓶黑墨水，乌云连绵千里，横幅八万里苍穹，摩罗教主应天生开口道:“灵族知晓此山之秘？”
    摩罗教主身材高大，立身魔云中，宛如一座太古魔山，气息迫人至极。一条条魔龙般的黑气在其身边缭绕，拱卫其尊，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天地间骤起长风浩荡，无尽魔气翻涌澎湃，卷舒吞吐，遮天蔽日。
    这是一尊真正的魔神！
    雷鸣般的声音在天际炸响，大威天王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知。”
    众人皱眉，以为大威天王不肯据实以告。而在这时，他又补充道:“只是域主有灵谕下达，故有此一行。”
    “灵族域主？”众人一惊。
    灵族生活在灵域中，域主，正是凌驾于六大天王之上的至高主宰者，其实力如何，不言自明。这样的无上存在，会传达出怎样的灵谕，以致让天王级高手亲临神秘的苍山，并引发如此一道神虹？
    “道友是否方便告知，灵谕为何？”
    大威天王淡淡一笑，轻声道:“万古劫，洪荒变，亿兆生灵化云烟；天道缺，命殊途，一线生机匿山中。”
    此话一出，众掌教纷纷变色。奇怪的是，听到这番近乎“危言耸听”的话，竟无一人出来反驳，而是一
    齐陷入了沉默。
    大威天王将五大掌教至尊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思量道:“仙道十门，魔道七宗，名不虚传，能屹立洪荒大陆数十万年而不朽不灭，教中有真正的大神通者存在。他们或许不能如域主那般算出苍山之秘，却也知大劫将至，如此教派，却是小觑不得。”
    “看来，诸位掌门亦知道些什么啊？”他试探性地问道。
    头顶淡蓝光芒闪烁，观天镜悬浮，洞察诸天，皇天子坦然道:“实不相瞒，洪荒来劫，我等亦知一二，却不明此劫之厉、生机所在。”
    其余人点头附和，枯月阁阁主独孤忏则道:“如灵族域主所言，一线生机匿山中，但不知阁下如何肯定，此山便是这苍山，而非那五岳神山？”
    大威天王抬手，指着远处的通天神虹，“且不论其他，单观此神虹，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默然。是啊，眼前出现的这道神虹，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五大掌教，单论本尊实力，每个人都在峰灵之上。峰灵能察觉到天地的变化，他们又岂会不知？
    “传闻苍山神秘无尽，深不可测，曾让无数高手无功而返。”大威天王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李尘轩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道:“今日本王欲一探那金光洞之秘，诸位掌门可有意否？”
    这是在唆使五大掌教一起出手了。
    不过，明知道大威天王是何居心，五大掌教却没有退缩的理由。身为东胜神洲的霸主，若是没有点表示，将为天下人所耻笑。
    因此，大威天王话音刚落，摩罗教主应天生便应道:“正有此意！”
    “如此甚好！”余者纷纷附和。
    没有任何拖沓，大威天王从灵族众高手中走出，和五大掌教一同，在暗中不知多少道目光的注视下，齐齐走向神虹。
    皇天子一声清喝，头顶观天镜嗡嗡颤动起来，镜上的符文齐齐闪烁，万千世界影像如镜中花、水中月，将周围虚空幻化，变得迷离不定。受此影响，皇天子整个人像是从这个世界剥离出了一样，变成了属于迷梦中的人，似虚还实。
    “观天镜可洞察诸天，亦可复制万千生灵，皇天子以真身遁入镜中，以神镜复制出虚身代替本体去冒险，倒是谨慎。”
    众人看得暗暗点头，却无一人去嘲笑皇天子。先前大威天王手臂探入神虹的一幕他们看得清楚，以他们的道行，若不倚仗法宝，即便入得了神虹，也可能在其中寸步难行，更别谈去一探那金光秘 洞了。
    因此，继皇天子之后，清玄上人把手中竹杖一抛，洒下一道青光，护住真身。
    摩罗教主手心蓦然出现一把神尺，右手一扬，虚空衍生出一道方圆十丈的球形神幕，将自身笼罩其中。
    枯月阁主眉心微动，突然翻出一枚月形魔纹，向外流溢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如水漫过土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四人准备就绪后，发现凌天掌教李尘轩一动不动，疑惑的目光纷纷投来。
    李尘轩淡然一笑，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脚下祥云飘起，径直朝远处的神虹飞去。随后，众人吃惊地看到，他竟直接没入神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