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六百一十章 芥子须弥，弹指千年

    “嘚……嘚……”
    怪异的鸟鸣声再次从变成光之海洋的小世界中传出，其音雄浑低沉，苍劲厚重，传之遥远，如炸响在人心间，万灵肃静，举世皆寂。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一头庞然大物蓦然撑开了混乱的神霞，从小世界中展露一毛半羽。其身如山岭绵延，一望无际，通体呈黑白二色，浑身缭绕混沌气，振翅飞天间，乾坤齐动，如欲翻转，一对大翼垂下，若银河落九天，遮天蔽日。
    一身可蔽苍穹，一翅能障日月。
    众人瞬间认出了这种妖族中赫赫有名的妖兽。
    “鹏鸟！”
    妖族中的顶尖种族之一，鲲鹏一族，其实可以拆分为“鲲”与“鹏”两种类别。传闻，鲲鹏族的祖先鲲鹏始祖起源于北海，初为一条硕大无朋的大鱼，唤作“鲲”；数万年后扶摇直上，化身成遮天蔽日一大鸟，唤作“鹏”，故名鲲鹏。
    其后世子孙，亦可由鲲化鹏。然而，除了功参造化的鲲鹏始祖外，该族再无一人能将“鲲”与“鹏”视为两种不同的形态、达到随意转化的境界，后世族人一旦由鲲变作了鹏，便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而后，鲲鹏族中，有部分鲲先后化作鹏，也有部分鲲保留了原形态，当然这些鲲达到一定境界后，依然可以化身成鹏。所谓龙生龙凤生凤，鲲诞出的子嗣自然是鲲，而已经变化成大鸟形态的鹏却只能诞下鹏，而不能生出鲲，并且，幼鹏同样不能逆转化鲲。
    就这样，鲲鹏族分成了两大脉，一为大鲲，一为鹏鸟。
    鲲鹏族强大神秘，其名传遍五洲四海，但见过该族的人却不多。此刻，火无天以八九玄功化身成鹏，当即有了几分真正鹏鸟的威势，一翼遮天，几乎要霸占整片小世界。
    嘚嘚的鹏嘚声惊颤九霄，慑服万灵，闻者莫不心颤。
    “龙吟，凤鸣，虎啸，鹏嘚，号称宇宙四大神音，有镇魔辟邪、独尊十方之大威能，可号令万灵臣服。此论虽有夸大其词之嫌，却也非同凡响。”有老辈高手感叹。
    小世界中，火无天化身成鹏，隐天蔽日，扶摇直上九万里，随后调转庞大的身躯，锐利的双眸如鹰隼寒芒逼人，锁定姬无涯，猛地俯冲而下。
    恍若整片苍穹塌陷，强烈的气流纷纷炸开，天摇地动，小世界仿佛来到了末日，几乎要翻转过来。看着如天外陨石飞速坠落的鹏鸟身躯，众仙宗弟子纷纷发出惊呼，灵族域子们也是眼神一凝，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这必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次大碰撞！
    火无天来势汹汹，携一往无前之气势，悍然不可挡。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姬无涯，那对深沉的瞳孔里倒映着鹏鸟影像，姬无涯神情一片凝重。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姬无涯开始动了。
    首先动的是他的手指头，绕指成圈，似是在规划着一个细小的同心圆。两个小圈于两根食指下成形，紧接着，掌随指动，臂随掌动，姬无涯两条手臂都划动起来，以一种极其玄奥晦涩的诡异轨道律动着。
    在他的双臂晃动下，身前的虚空如水镜晃荡起来，逐渐变得扭曲。从火无天的方向看，下方的姬无涯就像是插入水中的筷子，其影像发生了折射。
    鹏鸟眼中射出两束锐芒，若两柄天剑，斩进姬无涯心底。他知道，姬无涯已经不在原地了，那里发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变化。
    不过，鹏鸟不改其势，反添其力，要将所有的变化一力破成虚无！
    鹏鸟如天日坠落，其速愈快，而姬无涯双臂的划动也越来越繁复。渐渐地，他整个人都摇摆了起来，像是大海中漂浮的一叶芦苇，随浪涛起伏，随波逐流。
    众人惊异，那些老辈高手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中，想看看姬无涯这是何种手段。
    终于，鹏鸟俯冲而下，离姬无涯不足百丈，瞬息可至！
    就在这时，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遮天蔽日、大如苍穹的鹏鸟进入姬无涯方圆百丈后，竟生生化小了形体，万丈……千丈……五百丈……百丈……
    最后，上万丈大小的鹏鸟，居然变成了三十丈大小！
    外界，一片哗然声轰然四起。
    这还不止，鹏鸟不顾变小的形体，依旧携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俯冲向姬无涯，誓要将其撞成烂泥，两只大翼如天刀斜斩而过，欲将姬无涯劈成三段。可怪异的是，它和姬无涯之间看似只有百丈距离，实则恍如隔了一片星空，可望而不可即。
    咫尺天涯！
    “化芥子为须弥，好强大的空间法则！”
    峰灵邪眸神采奕奕，眯眼盯着小世界中的姬无涯，以一代邪君的定力，脸上都露出了一分惊色。
    这让苏恒惊讶不已，他极少能从峰灵身上见到这种反应。可想而知，姬无涯给峰灵带来多大的震撼。
    而更让苏恒不解的是，不仅是峰灵，就连萧晨风和众多仙宗太上长老也露出惊色。
    “小子，你不懂，当你自身达到天仙境界后，你就能体会到姬无涯这手空间变化的恐怖。”峰灵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在这个境界时，对空间法则的掌控程度只有此子的七成！只有七成！”
    苏恒惊愕。
    峰灵是什么人？一代邪君，永恒之界的圣祭司，执掌神器江山图，是修真界中接近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足以纵横天下。能修到这种境界，其天赋资质不言而喻，绝不在苏恒之下，可居当世最强天骄之列。
    而现在，这样的一句话却从峰灵口中说出，这该有多震撼？
    换言之，姬无涯在这个境界于空间法则上的成就，连峰灵都甘拜下风！
    灵族域子姬无涯，到底有多强？
    而真一教元一说出的话同样惊人，“难道这姬无涯是虚空之子？神族出现了一名天生地养的道子，还加入了灵族？”
    神族的道子虽然号称上苍之子，天生与道相合，得天独厚，但向来都是父母生养而出的，元一此般猜测，可能性极小。但除了这个解释外，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在天仙初阶境就取得如此高的空间法则成就。
    苍阎笑着摇摇头，“非也。无涯能有此成就，全凭自己，非那神族的虚空之子，拥有领悟空间法则的无上天赋。”
    不是虚空之子？
    众人愈发心惊，这个姬无涯，果真恐怖。
    看到小世界中被混乱空间困住的鹏鸟，众仙宗弟子、甚至是那些老辈高手，都不禁担忧起来。
    火无天虽是仙榜第一，但这个姬无涯也有天纵之资啊！
    许多人的目光不由投向元一，却见其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不过，稍稍让人心安的是，元一似乎并未对火无天失去信心。
    小世界中，化身鹏鸟的火无天自知被困，不等周围的混乱空间发生衍变，他的身形又是一晃，化作另一种洪荒凶兽。
    人脸，羊头羊躯，胸生血眸，腹生巨口，口中虎齿如天剑，寒光凛凛，在喉咙处那如黑洞般的无尽漆黑衬托下显得格外慑人。
    妖兽饕餮！
    一声小儿般的啼叫，化身饕餮的火无天张开大口，一股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铺天盖地而出，横扫九天十地。
    “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无尽的混乱虚空如同玻璃破碎，竟被震成了粉末，而后被饕餮的大口贪婪地摄取走。
    如百川东汇入海，吞噬之力席卷十方，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混乱空间破碎，姬无涯刚要变化的空间攻击之术落空，他眼神一寒，左手托臂，右手结印，结出一个玄奥的手势。
    一股奇异的力量缭绕于掌指间，姬无涯一声清喝，身形飞腾九霄，自上而下点出一束银色的神光。
    神芒纤细，银光闪烁，倏地掠过无尽虚空，于后留下一条白痕。奇异的是，银芒所过之处，周围小世界的一切都暗淡了许多，似是被覆上了几千年的尘埃。
    银芒临近，重新化作人形的火无天一头长发忽地枯败下来，变成了像小剑圣那样的灰白色，甚至犹有过之，没有丝毫光泽。火无天的眉毛上多了一层雪白，就连那一袭红袍都多了许多褶皱。
    一瞬间，火无天似是老了成千上万岁。
    “时间的力量……”
    火无天伸手轻捻自己的一缕灰白长发，低声喃喃。他知道，姬无涯打出的这一束银芒，是极其纯粹的时间之力。
    姬无涯惊才绝艳，对时间法则的领悟，竟不在空间法则之下！
    众人心弦又是狠狠一颤，若非苍阎有话在前，他们几乎都要以为姬无涯是神族的时间之子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神族的虚空之子、时间之子虽然在空间法则、时间法则上拥有得天独厚的领悟天赋，但同样的，这也成为他们领悟其他法则的一种桎梏。
    譬如，虚空之子对时间法则的领悟，还要在一般的天才之下；而时间之子对虚空的领悟能力，也不如一般人。
    而像姬无涯这种将时空法则都参悟到不亚于道子的地步，简直是骇人听闻。可以断言，姬无涯，一定比虚空之子和时间之子更强！
    火无天中了极其恐怖的时间法则侵袭，长发眉毛、甚至是身上的衣衫都开始老化，但让人惊异的是，他的面容、手掌却没有半点皱纹，丝毫没有老化的迹象。
    姬无涯抿了抿嘴唇。
    火无天立定，浑身绽放无量金光，神潮澎湃，将他的身体尽数掩盖在内，而他的八九玄功也在继续运转，抵抗姬无涯的时间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