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六百零五章 撒豆成兵，怨念渎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众老辈高手恍然，终于明白玉净瓶中的力量是什么了。
    是众生愿力！
    愿力，即愿望之力。众生愿力，顾名思义，乃众多生灵的愿望凝聚成一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一般是通过众生供奉的香火传递而来的。
    古有大慈大悲的大神通者，感尘世疾苦，化身成圣，以滔天法力，化沧海为桑田，变贫瘠为富饶，济世度民。世人凡有愿、且能为之勤勉奋苦者，皆受其庇护，得偿所愿。
    世人承蒙圣泽，为其雕像立碑，筑庙祭祀，以香火供奉之，尊之为神，日夜有人跪拜念恩，祈求圣人能护世人长久。
    圣人感叹间，忽觉有一莫名伟力伴随袅袅氤氲之气而现，缠绕其身，通明其神，从此元神无尘无垢，明心见性，久久不曾打破的境界壁垒悄然化作虚无，修为精进，不由大为吃惊。
    原来，因果相报，圣人施恩布泽于世人，世人以香火奉之，香火中承载的众生愿力，可助圣人证得大道。圣人明了个中关键后，便去帮助更多的人，同样，他也得到更多的香火回报。
    一因一果，仿佛早有定数。
    从此，世上便多了一种道法，借众生香火供奉中承载的愿力成就大道！
    这种道法无疑是强大的，众生愿力之重，重逾山海，可塌诸天，若能修至极致，足以突破仙道巅峰之境。
    后世之人，纷纷有人效仿，然而，真正坚持下去并有所成就的，万中无一。
    无他，之因此术的修炼条件过于严苛。
    其一，修炼此术者，需有一颗真正的慈悲济世之心，若只为了众生愿力而为之，则不能受香火中的愿力滋补。
    其二，凡人弱小，每一个人的愿力都是微不足道的，想得到足够的众生愿力，就必须长时间庇护惠泽大范围的生灵，耗时费力，不甚划算。
    其三，修炼此术者，其修为进度很大程度上会受愿力这种外在因素影响，而非修士本身，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且，一旦停修此术，境界就会止步不前，甚至倒退到从前未修此术之时，限制极大。
    其四，祈祷跪拜之人心若不纯，或对供奉的神像有所怨念，香火也会掺有杂质，对修士有害无益，反受其累。
    有此四点，世上敢修此术者，寥寥无几。
    因此，此术开创至今，绝大多数人虽皆懂修炼之法，但真正有所成者，也不过五六人而已。
    现如今，能在仙道大会上见到此术惊鸿再现，着实令人惊异。
    “修士之下，苍生皆为蝼蚁，这小女娃能一视同仁，参得如此神术，实有大慈悲之心，令我等汗颜。”
    绛珠仙子玉颜容光莹莹，白璧无瑕，焕发神圣的光晕。那手持玉净瓶嫣然而立的模样，宛如一尊聆听世间疾苦的无上神灵，尊贵无极，凛然不可犯，却又平易近人，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看似矛盾的观感，却让许多老辈修士都心生敬佩。
    听得萧晨风的感叹，许多人点头附和。
    对于修士来说，毫无法力的凡人只是一群有生命的活物而已，几与蝼蚁无异，根本不
    会予以理会。即便有悲天悯人者，也无法尽管凡人之事，一是数量太多，根本管不来，二是修士本身都在争渡，无暇度人。
    修士是自私的，他们都在为自己考虑，纵使萧晨风这样的绝代高手都有劫数，又何来精力去顾及“蝼蚁”的性命祸福？因此，哪怕他们这些仙宗掌教和太上长老功参造化，也无法修习众生愿力之术。
    但绛珠仙子却可以！
    绛珠仙子有拯救众生的大慈悲之心，这在许多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她很傻，但不可避免的，他们对这种人也会由衷生出一股敬意。
    即使这个女娃是他们的后辈。
    就连一向威严冷酷、不苟言笑的凌天宗太上长老问天，看向绛珠仙子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异色。
    净莲秘境的太上长老普净道姑念了句道号，“绛珠本为南海岸边一渔户之女，早年丧父，与其母相依为命长大，饱尝世间疾苦。机缘之下，拜入仙宗门下。”
    “习得本事后，其不喜与人争强斗法，而以微薄法力布泽于人，深受海边渔民爱戴，尊其为南海仙子，为之雕像立祠，供奉香火。最终，绛珠走上香火奉神之路，十年布施，造化天下，终成而今天仙果位。料想千八百年后，当有缘不灭金仙大道。”
    众人点头赞叹，“此女不凡，今日可为我仙道争光。”
    听到普净道姑的话，苏恒同样对绛珠仙子生出几分敬意。连续十多年的布泽世人，他自问是做不到的，绛珠仙子，是真正的圣者！
    “仙道仙道，有此女这般济世度民之圣者，也有凌霄那等阴险狡诈之小人，如一滩浑水、一团乱麻，真让人捉摸不清啊。”峰灵玩味一笑，不无感叹。
    苏恒默默颔首，心中对峰灵当初那番仙邪之论感悟更深。
    若说在场对绛珠仙子之举最不屑的，当属灵族的苍阎了。在这位“上苍审判者，世间活阎王”眼里，人命比草贱，根本就不值得怜惜，所谓的众生愿力，不过是个笑话。
    听闻众人说绛珠仙子能为仙道争光，他不禁冷讽道:“众生愿力，对付其他人还行，却未必奈何得了我族域子。”
    “那就拭目以待。”
    双方三言两语，火药味已是极浓。
    小世界中，绛珠仙子手托玉净瓶，瓶中绛珠仙草轻晃，摇出一幅照映众生百态的氤氲之景，众生愿力瞬间将横斩而来的凤羽杀刃定住。
    人兵合一的力量虽然不凡，其锋如天刀，足以撕裂一切，可遇到众生愿力，就如一把普通的刀刃砍在厚重的山体上，非但不能寸进，反而被吸在山体表面，退步不得。
    化入凤羽杀刃中的鸢翎陡然变了脸色。
    紧接着，玉净瓶中涌出的光晕愈浓，一团朦胧的雾气逐渐膨胀，弥漫向整柄凤羽杀刃，欲将其裹住。
    难以言喻的厚重力量压塌而来，似可碾碎万古时空，无尽虚空犹如熔铸后的铁水在冷却下逐渐凝固，将十方封锁，无情镇压。凤羽杀刃通体璀璨光芒疯狂闪烁，犀利的杀伐气息扫向四周，却无法将雾气逼开。
    凤羽杀刃震颤，不断发出哀鸣，其上那几丝玄奥纹络更是被刺激得发出无量神光。
    任谁都知道，这位灵族域子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绛珠仙子面容慈悲祥和，如同行走在世间的至德圣者，举手投足间，天地齐动。看到凤羽杀刃苦苦支撑，她怜悯一叹，其声萧索黯然，似有感叹苍生疾苦的大无奈，手中玉净瓶再晃，绛珠仙草再次摇出更浓郁的雾气。
    众生愿力几乎凝成了实质，众生跪拜祈祷的光影环绕在绛珠仙子周围，恍若三千佛国，将绛珠仙子衬托得圣洁威严。而众生的祷告呼号声，更是犹如佛音禅唱，侵人心神，无形中瓦解着凤羽杀刃的杀伐戾气。
    凤羽杀刃的力量在迅速消退，里头的鸢翎柳眉倒竖。她的五彩神衣能抵挡得住各种攻击，却偏偏隔绝不了众生的呼声，那种音波传进脑海，正不断削弱着她内心的抵抗情绪。
    鸢翎心念急转，凤羽杀刃突然解体，化作无数片轻盈的彩羽，借助那股爆炸的冲击力，暂时震开众生愿力的封锁镇压之力，朝四周激射而去。
    绛珠仙子不慌不忙，众生愿力环绕于身，她仿佛拥有无穷的伟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根本不怕鸢翎翻出什么浪来。
    不管她使出什么手段，玉净瓶一晃，绛珠仙草一摇，众生愿力碾压而去，任何神通都将在那股厚重下化作齑粉。
    不仅是她，就连外界众人、甚至灵族其他域子都觉得绛珠仙子赢面极大，唯有苍阎一人老神在在，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有第一场的前车之鉴在，胜负未分时，还无人敢妄下定论。
    而就在这时，暂时后退的鸢翎重新显化真身，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的举动。
    她右手一抓，手心光华绽放，扬手一挥，无数点黄色光晕如萤飞出，飘飘洒洒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是一颗颗圆润的黄豆。
    随后，鸢翎口念咒语，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而出，地上的黄豆蓦然绽放出炽盛的光芒。一颗黄豆的光芒或许不算什么，但这成千上万的黄豆光晕连成一片，却如海水涨潮般宏伟壮观。
    这还不止，黄豆受咒语加持，开始一化十十化百地分化，眨眼的工夫就多了十倍！而后，光芒再闪，那黄豆竟高高拔起，摇身一晃，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撒豆成兵！”有老辈高手惊异，众仙宗弟子失声惊呼。
    黄豆化人，其数何止百万，将鸢翎护在中央。她的气质高贵傲慢，宛如一尊女皇，在接受万军的臣服和膜拜。
    不过，众人犹自不解，她化出这些大军有什么用？难不成是想凭此对抗绛珠仙子的众生愿力？
    撒豆成兵虽然玄妙，且化出的兵将也有神力，但那些神力却远在本尊之下。以鸢翎的天仙修为，这些兵将单体的力量最多也就是散仙初阶境。
    别看这近百万的散仙人数众多，但在一尊天仙面前，弹指便可弑杀上万。鸢翎耗费法力使出这一手，难道就只是想为自己拖延些时间么？
    绛珠仙子静静看着鸢翎施为，亦不解其意。
    这时，身处万军之中的鸢翎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抬头直视绛珠仙子，檀口轻启，对百万黄豆兵将发出一道命令。
    “百万之师，怨念凝结，愿力含嗔，亵渎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