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五百六十三章 第二个家

    大长老也将目光投来。两人都有些疑惑，为何掌教至尊自始至终都不说出苏恒背后的人是谁，只是从侧面强调此人的神秘与强大。
    这着实吊住了两人的胃口。
    凌天掌教一身素衣翩翩，仿佛要乘风归去，听得两人询问，他摇摇头，“并非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掌教至尊，这其中是否有何禁忌？”两位长老也不是糊涂人，当即明白了什么。
    素衣少年微微颔首，“你们只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凌天宗，其余诸事，日后自见分晓。”
    “可是，掌教至尊，这样对苏恒并不公平。我担心，将来此子若因今日之事怀恨在心，恐非凌天之福。”大长老愁眉紧锁，他很清楚这个弟子内心是多么的骄傲。
    苏恒有功于凌天，可现在，在自己被仙道摒弃的最艰难时刻，自己的宗门非但不帮他，反而将他逐出师门，让他成为一个弃徒！
    这样的打击，不是谁都能忍受的。
    将心比心，大长老自认如果换作自己，是绝对不会原谅凌天宗的。
    太上长老问天哼道:“他一个小小的弟子，受我凌天三年栽培之恩，就该服从凌天宗的决定。若有不服，尽可找来，我就不信，他还能在我手中翻天了不成？”
    玄乾大长老摇摇头，看向素衣少年，他知道掌教至尊明白他的意思。
    素衣少年面色不变，“你所说的，我也早有考虑，但事若两难，则必有取舍，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后悔。”
    顿了顿，“此子天赋虽高，但我凌天亦不缺天才。尔等当励精图治，全心全力为宗门培养栋梁之才，壮大凌天宗。”
    “是！”玄乾大长老和太上长老问天皆应和。
    “掌教至尊，不知你何时出关？”玄乾突然问道，感应着对方身上如渊如狱的气息，他的心里又惊又喜。
    掌教的修为越高，凌天宗的实力就越强，在各派中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快了。”素衣少年轻声道:“大碑天宫的奥秘，我已参透十之八九。此教虽于近古覆灭，但它能屹立数万载岁月，不得不说，其中亦有诸多可取之处。”
    言讫，这位凌天掌教身形直接涣散。与此同时，虚空大震动，这处秘境像是要被翻转过来一样，在两位长老惊异的目光中，足足一百面天碑从十方上下挤破虚空降临。
    纯粹浑厚的后土之气弥漫，土黄色的光晕连成一片光幕，将大碑天宫笼罩得风雨不透，看上去像个巨大的蛋黄。
    在两位长老的感知中，被百面天碑笼罩的大碑天宫已然消失不见，似是跳出三界六道，游离乾坤之外，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但肉眼看去，大碑天宫又近在眼前。
    两人面面相觑，问天试探性地运转部分神力向那土黄色光幕一按，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黄光扫飞了出去，竟毫无反抗之力。
    当站定身形，再次看向土黄色光幕时，问天眼中满是骇然。以他桀骜不驯的性格，此时也不禁生出几分惊惧。
    虽然只是稍稍一按，但他却知道，即便是十个自己，恐怕都不能攻破这天碑封锁的光幕。如果不是掌教至尊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单是方才一击，就能让他吐血。
    掌教至尊，已然深不可测。
    这百面天碑，自然就是十方世界术。只是，此术在凌天掌教的手中，发挥出的威力强于苏恒何止千万倍。
    这时，凌天掌教的声音传来，“我闭关到了关键时期，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你们退下吧，除非事关凌天生死存亡，其余诸事，皆由诸长老共议，大长老作最终裁决。”
    “谨遵掌教谕令。”两位长老躬身应道，对视一眼，一同退出这处秘境。
    两人离开后，大碑天宫中，素衣少年正盘膝而坐，一对秀气的眼眸大睁着，似是看穿了千古万界，与未知虚空中的那个人对视。
    良久，他轻轻一叹，“第三代掌教临终有言，凌天宗不得向你寻仇，我等不得不遵，可你却将苏恒送入凌天宗。虽然不知你所图为何，但我岂能让你如意？日后若要清算，尽管寻来便是。”
    素衣少年淡淡一笑，缓缓闭上眼睛，宛如一尊亘古不动的磐石，陷入永恒的沉寂状态。
    ……
    在凌天掌教进入最后阶段的闭关期时，凌天宗的声明也以野火燎原之势，传遍天下。
    这日，永恒之界的入口光芒一闪，白金尊使身化庚金之气，飞速掠回天香府。
    见过峰灵后，白金尊使将他在东胜神洲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一遍。
    峰灵脸色微有变化，旋即拊掌笑道：“好，好一个凌天宗，够狠！不过正合我意。这个弟子你们不要，我永恒之界就笑纳了。”
    转头对白金尊使道:“你现在去苏沐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对了，我想让他加入长生殿的事，你先不要告诉他，到时候我亲自开口。”
    “主人这么看重这个少年？”白金尊使疑惑。
    峰灵点头，“得罪了仙道，现在无疑是他最无助的时刻，我又怎能坐视不理？而且，我很了解这小子，他这个人，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若能借此机会让他入我长生殿，这对老头子和邪王的比试大有好处。于公于私，我都该助他一臂之力。”
    “主人英明，属下告退。”白金尊使不再多言，退出天香阁，径往苏沐苑去了。
    到了地方，双方打过招呼，白金尊使便将来意说明。当他说到凌天宗将苏恒逐出师门时，整个庭院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白金尊使看着怔怔发呆的苏恒，也摸不清少年心中的想法，便尝试性地道:“小主人？”
    苏恒稍稍回神，神色竟是出奇的平静，但同样的，他脸上也不见了往日笑容。
    “前辈，你说的这些，确定为真？”
    “千真万确。”
    苏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有劳前辈，只是我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招待前辈了，前辈切勿见怪。”
    苏恒下了逐客令，白金尊使倒也识趣，起身告退，“既如此，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小主人。”
    目送白金尊使离去，青儿担忧地看向少年，轻声道:“苏恒哥哥……”
    “凌天弃徒……凌天弃徒！”
    苏恒脸颊骤然涌起一抹潮红，浑身的血液汹涌澎湃，直冲天灵，挺立的身躯蓦然有些摇晃，手
    指节攥得发白，发出骨骼摩擦声响。
    青儿急忙扶住他，发现苏恒身体一片冰凉。小丫头心中着急，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少年的手掌。
    “我早年生活在苍山，玄真师尊将我带了出来，途生异变，流落洪湖。虽然玄真师尊是带着半胁迫性质地将我带入尘世，但在我听到凌天宗因我之事与影杀族开战时，心里对凌天宗的些许不满也尽数消失。随后，我来到天域，进入凌天宗。”
    “初至宗门，我有些放不开手脚。那时候，师尊对我说了一句话……”苏恒眼前隐有雾气弥漫，“师尊说，只要不是叛宗，天大的事情，也有他扛着，让我放手去做我想做的事。”
    “从那时候起，我就心归凌天，并下定决心，只要凌天宗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苏恒，就终生不负它。”
    “之后，我勤恳修炼，背负那么多人的期望，哪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怠惰？在凌天宗和影杀族的新秀交流会上，我不辱使命，力挫影杀族天才。在天凰神界，与各路天骄争雄争霸，最终夺得大平乱诀，名动天下，大扬凌天威风。”
    “四海盟围聚天域，虽是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但宗门也没有让我失望，最终选择和我站在同一战线，齐心协力，加之各教来援，终于退去四海盟，成为一段佳话。”
    “随后，九霄阁为你征婚，我心神皆乱，是大长老，破格予我宗子之名，让我有与你平齐的身份地位，不至于被九霄阁看不起。而后，他更是亲自以大神通将我送到卧仙岭……”
    眼皮颤动，在挚爱面前，苏恒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此恩此情，苏恒永不敢忘。在我心里，凌天宗就是我的第二个家。但是，在那之后，变了，一切都变了……”
    “决胜之战，我夺得魁首后，凌霄仙君让你我在九霄阁完婚。在那期间，凌天宗却无一人到场，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宗门内部出事了，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来不了。虽然在那时候，我自己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他们一个人都来不了呢？”
    “凌天宗无法到场，我就得靠自己的力量守护你。我怕九霄阁从中作梗，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逼不得已，只能与虎谋皮，跟殒灭邪尊合作，做为一招后手，以防万一，却不想正中了九霄阁的圈套。”
    “天极峰上，大婚不成，我被扣上勾结邪道的帽子，成为众矢之的、仙道共敌！无奈之下，来到永恒之界暂避风头。先前，峰灵想让我加入永恒之界，我拒绝了，因为我已经是凌天弟子，岂能再入他教？但同时，我心中何尝不是在期待，期待宗门能为我讨回公道，出面为我澄清真相。可是……可是……”
    苏恒黯然的神色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怒气，“我没想到，宗门却连事情都没有查清，就妄下定论，还直接将我逐出师门！其心不正，其心不正！哈哈哈哈，好一个其心不正！仙道是正道，我苏恒与邪修来往，理所当然，也就是邪门歪道了！就是仙宗叛徒！就该为整个仙道所唾弃！”
    笑着笑着，少年沉声嘶吼道:“被我视作第二个家的凌天宗，为了它在仙道的名声，就能将我当做棋子，随意可以抛弃的吗？！”
    “第二个家？哈哈哈哈！自始至终，原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罢了。凌天弃徒，凌天弃徒，我只是一个他们不要了的弟子而已。既如此，这个家，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