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乱纪 - 第四十二章 两条路

    简单的回答，却带着非凡的自信。
    苏恒眼中蓦然绽放出灼热的神采，死死盯着峰灵，双手紧握。
    就连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乌尊也忍不住抬头。
    对视了好一会儿，苏恒偏开目光，凝视着一动不动的赤鳐王，轻声道：“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刻，苏恒心里患得患失。在此之前，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峰灵修为通天，应该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可当他如愿得到肯定回复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人死如灯灭，逝去的就是逝去了。起死回生，这种事太过天方夜谭。
    注意到苏恒忐忑的神情，峰灵笑笑，“怎么？你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真能让他复活重生？”听到峰灵这么说，苏恒还真开始相信了。
    峰灵摆摆手，“纵是仙道巅峰高手、甚至大罗都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我自然也不例外。”
    “那你……”苏恒有些急了。
    瞧见苏恒逐渐难看的脸色，峰灵淡然道：“你刚刚只是问能不能‘救回’这头电鳐，并不是要我复活它。”
    苏恒一怔，皱眉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家伙儿还没死。”
    “没……没死？”苏恒瞠目结舌，又去察看了番赤鳐王的状态，的确找不出任何生命特征，心中不由疑惑。
    “准确地说，是还没死透。”峰灵侃侃而谈，“若是这条小龙将它与洪湖众多生灵一样整个血祭，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了，任谁来也无力回天，但这条小龙为了炼制傀儡，将其肉身完好地保留下来，更是留下了其本源。”
    “修真修真，说到底，修的还是灵和肉。灵为生灵之根本，有肉无灵，就没有生存的意义；肉为灵的归宿，即便灵能够脱离原本的肉身，但最终还是得回到肉身上去，否则即便修为再高，只要没跳出大道，必然难逃一死，顶多就是期限长短的区别。”
    苏恒听得直点头，感觉这番话甚有道理，隐约还记得在苍山时，似乎师父也曾提过一些类似的话。
    师父说：人生如苦海，千百世争渡，灵为人，肉为船，共渡彼岸，才得超脱。
    峰灵神情突然一肃，沉声道：“小子，现在有两种办法可以救回它，各有优劣，你可得选好了。”
    苏恒点头。
    “第一种办法，走‘天尸’之道，将这副躯体当成法宝祭炼，精心培育，使肉壳中诞生出新的灵魂，名为‘尸灵’，从此修‘尸’道，尸身成道。达到一定道行后，就有希望重新唤醒原来的记忆，也就是属于叶疏桐的记忆。”
    “尸道？”苏恒眉头紧皱，这种法门他听起来就很不舒服，心里有些反感。
    “你可别小瞧了这种流派，能够历经一个近古岁月的征伐
    始终屹立不倒，流传至今，岂是平凡？”峰灵斥道，对苏恒的反应很不满意。
    修真之路，只要能达到巅峰，都是好的道路，各有千秋，不能只看表面。若是一味顾忌流派之别，难成大器。
    “走这条路的好处就是，一旦小成，肉身足可在同境界称雄，跨阶比拼肉身之力都是闲茶淡饭，亦可以肉养灵，手段不凡。至于坏处就是，想要觉醒原来的记忆，不达天仙境那是绝无可能的。而且，就算觉醒了记忆，今后它也是由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主宰同一副躯体。”
    “两个灵魂？那不行！”听到这里，苏恒是真真切切不乐意了，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法，开玩笑，一副身体装着两个灵魂，谁愿意啊？
    “还是第二种吧。”
    “第二种？你确定？”峰灵的目光有些玩味。
    “是！”虽然感觉有些不妙，但苏恒还是未曾退缩。
    “第二种的话，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我？”
    峰灵右手食指伸出，明确地指向苏恒，“对，就是你。”
    苏恒愕然，“我能干什么？”
    “这头电鳐虽然只剩一副肉身，神魂已散，但它的本源还在，在这把青龙尺中。”峰灵扬了扬手中青翠欲滴的玉尺，顺带踩了萎靡在地的黑龙一脚，后者发出一声痛哼，“这也是第二条路能行得通的原因所在。”
    “你需要做的，就是去龙族取来一种奇石，唤作龙留涎，以此石化解龙族神阵的附带影响，还得魂灵清净自在。接着，你还须找到一向踪迹渺然的邪派金仙天青子，借来与他性命交修的圣物招魂幡，将游荡在未知处的魂灵招回。最后，你更是要让号称‘百年开一炉，千年成一丹’的丹道圣手药圣为你开炉炼制一枚‘回天丹’，让这头电鳐服下，灵肉合一，起死回生！”
    峰灵滔滔不绝地说着，对苏恒逐渐张大的嘴巴视若无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推，苏恒彻底傻眼。
    这……这些是人做的事吗？！
    经过一年的相处，苏恒早已从峰灵口中对天下势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龙族，位列妖族最为强横的种族之一，实力之强，比起仙道十门、魔道七宗都不遑多让，盘踞东海，威震大千，想要从该族中‘借’来宝物，谈何容易？
    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已经和龙族结了仇怨。
    至于邪道天青子，苏恒对此人虽不了解，但从“金仙”二字，就能知道他的分量。
    金丹之后，便是散仙、元仙、玄仙、人仙、地仙、天仙、至仙，再之后才是金仙！每个大境界内，又分为初阶、中阶、高阶、大圆满、巅峰五个小境界。
    由此可见，这位身为金仙高手的天青子是何等人物。
    而峰灵？他或许更强，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苏恒很清楚他的脾性，既然他会这么说，
    估计是不打算插手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得靠自己一力完成！
    对此，苏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抱怨的。虽然自己破解了峰灵的封印，但对方也传授了他很多东西，别的不说，单是一部“驭灵术”就让他受用匪浅了。再者，峰灵为邪派中人，行事作风诡异也在情理之中，因此苏恒对他的任何决定都不会太意外。
    至于最后那什么丹道圣手药圣，苏恒则是毫无头绪，当下向峰灵求教。
    峰灵斟酌了下言辞，才道：“药圣，从一个寂寂无名药童，一路走到整片大陆丹道的巅峰，广受尊崇。但由于幼年饱受压迫，此人性情极其古怪，传闻他百年才开一次炉，每炉都要炼上千年、甚至数千年之久！平均每一千年，才炼制出一枚丹药，可谓少得过分。”
    “不过数量虽少，但每一枚的效力都堪称逆天。不说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倒是真的。一旦流落出来，必然引起一场血雨腥风，仙、魔、神、佛、妖、邪、鬼、尸，还有最为神秘的流派——灵族，都会为之争得头破血流。所以说，嘿嘿……”
    苏恒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一阵打鼓，有些丧气了。如此说来，想让这药圣为自己专门开炉炼制一枚“回天丹”，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到苏恒的反应，峰灵有些幸灾乐祸，“这条路的好处就是，功成之后，无任何副作用，并且这头电鳐的资质都会因之而改善，若能顺利成长起来，最起码是个至仙！至于坏处……相信你也想到了，就是这难度。”
    “怎么样？现在你还选第二种么？”峰灵戏谑地看着苏恒。
    苏恒紧皱着眉头，不时看向赤鳐王。第一种方法无疑是容易许多，而且能让赤鳐王的肉身强横上无数倍！但双重灵魂，实在是让苏恒难以接受。如果连一个人的灵魂都有两个主宰者，那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吗？那还是真正的叶疏桐吗？
    而第二条路，无疑是千难万难，可以说，就算是回到巅峰状态的峰灵，想要完成这三件事，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如何取舍？第一种？第二种？
    苏恒脸色阴晴不定，这一刻，他是真的揪心了。
    苏恒打心眼里是偏向第二种方法，可如此一来，他身上的负担就重了。想让叶疏桐“复活”，他最起码要有金仙的修为，甚至是超越金仙才有希望。
    可金仙又岂是那么好成的？天下修士万千，几人能成不灭金仙？他苏恒又怎么能确保自己一定可以达到？倘若不能，错过了这次机会，叶疏桐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万难的抉择！
    峰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似飘忽不定的目光不时瞟向苏恒，等着看他如何抉择。
    隐隐地，峰灵好像也在期待着什么。
    良久，苏恒终于开口。
    “我选第二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