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站在,光影之间 - 等待
光
他最近遇到一个女孩子。
怎么说呢,与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明明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却有一种沉淀许久的气质。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座寺庙。他只是路过,逛了逛便离开,走至门口时,在角落处的石像面前驻了足,有些奇怪为何这里会有一个石像,看起来也不是佛像。但也只是片刻好奇,他随即转身出门,脚步跨出去之际,被一只手拉住。
他转头,她也正好抬头看他。
“你回来啦。”她有些腼腆地朝他笑,但更多的是惊喜。
当时她穿着汉服,他虽不热衷此道,但近两年来见得也不少。
“你是?”他回忆了许久,着实想不起来眼前的是谁。
“我是萧月啊,你不记得我了?”她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
“萧月。”他重复着她的名字,摇摇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我自小一块长大,你后背有一块胎记我都知道。”她甩开手,有些赌气。
他的后背确实有个胎记,但这个女孩子,实在是没印象。
“那你说,我是谁。”
“你是齐鸣哥哥啊,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她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解,“齐鸣哥哥是不是风寒了。”
他闻言长舒一口气,努力和她解释自己叫陈铭,并非她口中的什么齐鸣。
但他看着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回家的女孩子,觉得自己一路上就是在浪费口水。
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捡回来的,不是古人,就是个疯子。
她不会用电器,不会开门,甚至不会上厕所。
她有一头长至脚踝的头发。
她会对现在的衣服产生怀疑。
但他们真的度过了很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教她变成一个真正的现代人。
刚开始时,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热情而又开朗。
可是后来,他发现她大多数时候是冷漠而又疏离的,即使依旧温柔,也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距离感。
感受到距离感的同时,她开始出现根根白发,一天比一天多。
她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直到有一天,他醒过来,再也找不到她。
如同大梦一场。
他来到那座庙宇,一圈又一圈,问佛,佛也不言。
正准备出门时,他看见门口角落处的石像不见了,于是询问门口卖门票的老爷爷。
“这里的石像呢?”
“这里哪来什么石像,小伙子记性不太好啊。”
出了庙宇,他又回头望去。
是他,记错了吗。
影
她躲在大殿内,偷偷看着他离去。
太像了,她都以为等到齐鸣哥哥了。
待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她从藏身之处出来,跪在佛像前,一遍遍地追问。
当年,她的齐鸣哥哥让她在这里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可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又从杨柳吐新芽等到大雪飘飘,他还没有来。
她就那样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齐鸣哥哥,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
那是她的齐鸣哥哥,只是,好像又不同了。
可她一心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并未太多在意那丝异样。
但在一起久了,她便觉得这并非她的齐鸣哥哥了。
齐鸣哥哥总喜欢穿白色的袍子,对她宠溺地笑;齐鸣哥哥会在她做错事时敲她的脑门;齐鸣哥哥古道热肠,遇见不平之事,不会袖手旁观......
那才是她的齐鸣哥哥,眼前这个人,再像,也不是。
她是真的等了好久好久,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仿佛时间就开始流逝了。
她长出了白发,生出了皱纹,短短一月,便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她的齐鸣哥哥,大抵再也不会来了。
其实早该猜到的。
当时他全族含冤入狱,他与自己在回京途中,听闻了此事。他说让她等他,心中,大抵已做好诀别的准备。
她是他的未婚妻,回去亦会受到牵连。
在庙中第三日,便传来齐家满门抄斩的消息。
只她还固执地等他,只她还不相信他就这样丢下了她。
她就那样等啊等啊,慢慢地便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庙里的住持换了一位又一位,她的齐鸣哥哥,或许也早已喝了孟婆汤,将她忘得一干二净的。
那个人,大抵便是齐鸣哥哥的转世吧。
只是,终究不是齐鸣哥哥啊。
她明明那么笨,也能分辨出来。
那不是他。
“佛祖,我是不是,等不到他了。”
她拜倒于佛前,浑浊的双眼涌出泪来。
第二日,有人在庙宇的角落处发现一尊石像,便放了香坛,由人供奉。
她依旧在等,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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