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 - 38、第38章

    人性多变, 妖魔也不遑多让。
    他们甚至在外形和能上也都各有不。
    但他们大都迫切渴求人间世界，这有数不尽的修炼资源，软红十丈, 歌舞升平, 全是黑暗寒冷的深渊所不能比拟的。
    有性情温和的, 愿意低头融入人间，甚至与修士或寻常人结为道侣夫妇，隐姓埋名, 也有的张暮一般，直接取人皮化为己用，改名换姓堂而皇之行走人间, 隐藏数十年也未必有人发l，甚至还有性情激烈的，直接以凌虐取乐, 只为满足内心的杀欲。
    藏天不属于以上。
    他希望能堂堂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不必隐瞒身份，不必再因为被人发l而东躲西藏。
    所以他才选择与万象宫合作, 不管对方目的为。
    “他们在胡梁草下毒, 只要吃了带有胡梁草食物的人, 或多或少都有反应，有反应大的，口吐虫子, 腹痛而死，但际上那不是毒，而是蛊。”
    藏天l在也很愤怒。
    他以为万象宫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却没想到自己知道多，他们需要一个凶手将这件事从明面上遮掩过去, 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就是藏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藏天彻底明白族对人为那么痛恨了。
    但他l在不得不暂时跟这人合作。
    长明道：“万象宫走的是偏门，能人异士尽聚其中，迟碧江有个师妹，擅毒调蛊，据说还能在千之外取人首级，其就是下蛊之后算好发作时间，令其死在千之外。”
    藏天：“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做的，但蛊的确是万象宫下的，不过仅仅是蛊还不够，想要让这人都在天黑的一刻彻底死去，被蛊虫操控，需要一点引子。”
    长明：“你就是那个引子。”
    藏天坦然道：“不错，他们让我将魔气注入其中，这样的蛊毒比寻常更厉害百倍，所到之处，绞杀无存，连修士都逃不过。”
    天黑之后，玉汝镇顿成一片修罗世界。
    腥风血雨，人鬼难安。
    在没有长明和云海干预的过去，这个方就此成为鬼城，但凡路过商旅，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意从这穿过，传说闯入这的人，也大都被那死不瞑目的怨灵抓走，九死一生，人人闻之色变，久而久之，荒草丛生，这被彻底湮没在风沙之下，鲜为世人所闻。
    今事情大体也都朝着原先的方向在走，血案已经发生，丛容的眼睛也瞎了，唯二改变的，可能就是藏天的倒戈，以及司徒万壑提前暴露。
    过去没有长明云海，藏天必不l身，果他说的是真的，后来长明却未听过藏天这个人，说明他极有可能没逃过厄运。
    还有云长安三人，过去他们必然不知道玉汝镇血案背后推手是司徒万壑与万象宫，所以还能平安活了那么多年，今提前知道，又平添许多变数。
    云长安和丛容就罢了，他们不是修仙之人，说的话无足轻重，也无人信，反倒性命无碍。
    但聂峨眉不一样，她是镇灵宗弟子，司徒和万象宫十有八九不放过她。
    镇灵宗虽然规模颇大弟子众多，聂峨眉却不是其中佼佼者，就算她无声无息消失在外面，镇灵宗只当她历练遭遇变故，不去深究其中内情。
    更况这内情，牵扯广，不是一个镇灵宗能承受得起的。
    长明眉头微蹙，念头急转，一面望向旁边三人。
    丛容眼睛微合，靠在墙上，似乎睡着了，身上还披着云长安的外裳。
    她眼皮轻颤，攥着外裳的手也有发颤，未真入睡。
    云长安怔怔望着墙壁，神情麻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象宫也好，司徒万壑也罢，对他们而言都遥远，方才藏天说的这阴谋，即便他们听懂了，也抵不过眼前一座死城带来的冲击强烈。
    唯独为修士的聂峨眉，面色发白，难以置信。
    “炼就一颗聚魂珠，就需要这么多的人命，今被j碎了，难道他们还得另外去寻人命来填？”
    藏天带着恶意道：“你以为一颗聚魂珠就够了吗？想要炼成那倒转乾坤甚至开启洪荒的逆天之阵，需要的是六颗聚魂珠，而聚魂珠的魂魄，自然是越多越好，说不，修士的魂魄还能让聚魂珠拥有更多量。你们所有人，迟早都逃脱不了！”
    随着他每说一句话，聂峨眉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也许，迟碧江是被妖魔附体了？”
    藏天冷笑一声：“你们人总是这样，自己解释不了的事情，就全往我们身上推！你大可继续自欺欺人，今你已见过司徒万壑的真面目，等他们要杀你时，再跪求饶也不迟！”
    “我、我不是……”聂峨眉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过l在就算知道了这也没用，你们与我已绑在一条船上，所有人，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藏天阴恻恻道，风中之烛，幽暗摇曳，诡异莫名。
    “第一声鸡鸣之时，这将再度变为无间狱，届时，谁也跑不出去。”
    聂峨眉失声：“什么意思？！聚魂珠不是已经被j碎，死者也都安息了吗！”
    藏天淡淡道：“这早就被布下天罗网，魔气入蛊毒不过是其中一环。早在你们到来之前，阵法就已经围绕整座城埋下，将经年未散的恶灵怨鬼镇于某处，鸡鸣之后，阵法启动，今夜所有幸存者，将无一幸免。”
    云海挑眉：“雄鸡一唱天下白，即使天还未亮，焉有恶鬼生存之？”
    藏天：“你能想到的，迟碧江早就一一想到了。那恶鬼都是几十上百年的怨魂，一口恶气未散，大白天于它们都无碍，况它们被强行用来布阵，早已积怨深重，只等阵法启动，就迫不及待出来，把阵中活人撕碎。”
    云长安腾起身，积攒多时的怒气一下爆发。
    “那我们就趁着鸡还没叫的时候冲出去！”
    藏天：“你可以试试。”
    云长安也不废话，一跃而起，朝丛容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接你，便往女墙方向疾奔而去。
    长明和云海却没动。
    他们知道，藏天既然这么说，那肯是自己已经尝试过了。
    果能走，他早就走了，不还特l身提什么合作，又说了这么多废话。
    整座玉汝镇本身，已经在所有百姓悄然无觉的情况下，变成一个阵法。
    天黑之后，阵法启动，所有人就都出不去了。
    长明j碎聚魂珠是个变数，也许连迟碧江都想不到，但她还有后手，所以陈亭和司徒说走就走，不恋战——
    因为他们都笃，长明他们绝逃不过鸡鸣之后的万魂索命。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要迎来更艰难的一战。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云长安就垂头丧气回来了。
    他经过连番j击之后已变得足够坚强，起码没有再冲藏天或其他人发火，径自跳上屋顶平台，走到丛容身旁坐下。
    “我每次要出去，都遇到鬼j墙，最后又绕回原点。”
    “你不仅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遇到跟你样的状况，你们人族修士比旁人敏锐，察觉异样更不进来自投罗网，除非——”
    他们此时休憩的方，位于城中一处屋顶平台，原是人家用来莳花弄草的，两层不算高，但位置好对着城门方向，足够让他们居高临下看得清楚。
    众人听见藏天声音突然中断，就都抬头看他，又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城门处。
    一名少年，从身形上看应该是少年，缓缓步入城门。
    束发成髻，衣带飘扬，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剑。
    “除非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傻缺二愣子。”
    藏天终于把后半句话说完。
    长明：……
    偏生云海还凑近前与他咬耳朵。
    “从前的你，倒是鲜嫩可爱许多。”
    长明面无表情：“当年我是在天亮之后才入城的。”
    入城之后，城中已无一活口，更没有什么藏天和聂峨眉。
    至于云长安和丛容二人，是因为当时找到一处客栈的窖躲藏进去，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他们茫然未知发生事，更不知其中阴谋内情。
    “说明历史早已发生改变。”
    云海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少年长明，饶富兴致。
    对方面容清隽，隐隐有后世的轮廓气势，但仍旧稍显青涩，毕竟今也才十三五岁。
    多么有趣，他从未想过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面看见少年时期的九方长明。
    那种感觉，就像窥见对方隐秘面纱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细节改变，许多事情仍旧朝着既的方向前进。
    比玉汝镇血案，比丛容的眼睛。
    但，少年长明的出l，是一个更大的变数。
    果他死在这，自然也就不有以后的天下第一人，云未思也不出生。
    后面一切，将发生翻天覆的变化。
    长明忽然觉得，六合烛天阵，仅仅是迟碧江他们那个局的一步棋。
    一个延续数十年，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的庞大棋局。
    兴许，就连他进入九重渊，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布局之人，的确是艺高人胆大。”
    长明想到这的时，另外一人也想到了，云海哂笑。
    “但局布得越大，容易暴露的破绽也就越多。”
    随着岁月增长，破绽越多，这个局也逐渐浮出水面。
    那人没想到万神山一役之后，长明没死，流落黄泉数十年，终归重回人间。
    他们也没想到云未思在九重渊修无情道，却还修出一个黑夜的云海。
    少年长明渐行渐近。
    他看见屋顶上的几人，抬头停住脚步。
    夜色犹浓，暗淡无光。
    但修行之人目极好，不妨碍。
    聂峨眉见其他几人没动，动起身拱手行礼。
    “不知道友从而来，怎么称呼？”
    “这城的人怎么全死了？”
    少年长明没有回答她的话，反是问道。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遇到一群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最好选择自然是暗中戒备原不动。
    聂峨眉也看出他的防备，苦笑道：“不是我们干的，说来话长，有人早在城中下了蛊毒，布下阵法，想置我们于死，好用亡者魂灵来淬炼聚魂珠。”
    少年长明：“你身边有妖魔。”
    他竟一眼就看见藏天了。
    云海继续给长明咬耳朵。
    “师尊自小便目惊人。”
    他从不叫师尊的，此刻一喊，调戏意味甚为浓厚。
    长明：“……此时我已十三。”
    云海：“好好，你那时已是大人了。”
    这敷衍哄逗的语气……
    长明懒得理，只作未闻。
    聂峨眉没来得及解释更多。
    城中某处，一声鸡鸣j破长夜静寂。
    除了少年长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若说他们先前还对藏天的说法将信将疑，接下来的一幕将彻底瓦解他们所有疑虑。
    暗夜鬼城，幽幽蓝光从各处亮起，化为人形，朝这凝聚。
    由缓而快，由少而多，暴风雨一般，呼啸而来。
    伴随着鸡鸣声而起的，不是天光破晓，不是天归清，而是千魂哀嚎，万鬼哭，前仆后继，纷涌潮。
    白日繁华热闹的熙熙攘攘不复得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彻底被怨灵恶鬼占据的城郭。
    茫茫沙漠，这样大大小小的城镇有许多，今夜过后，被恶鬼风沙吞噬淹没的玉汝镇很快就被所有人遗忘，戈壁沙漠之上，又多出新的据点供旅人歇息，这发生的一切很快就被遗忘，顶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因为死的大多是寻常百姓和低价修士，也不有人去寻根究底，查明真。
    当少年长明挥剑破开其中一抹恶灵，却有更多蓝光聚拢过来，开始灼烧他的衣裳皮肤时，他果断选择跃上屋顶，与其他人合。
    但是当他看见长明，以及云海手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春朝剑时，饶是道心坚，少年老成，也不由结结一愣。
    云海挥剑破开他身后的怨灵，蓝光骤然破碎，化为星光点点，曼妙丽，但若被沾上，却是阴火焚身，尸骨无存的下场。
    “不要分心。”
    云海冲他露出充满戏弄的微笑。
    “果你害怕，可以过来我们这边。”
    他似乎乐于看见少年时代的长明露出任窘迫不自在，以此让l在那个八风不动的九方长明尴尬或愤怒。
    但少年长明让他失望了。
    对方看云海一眼，又看了看长明，似乎明白一点什么。
    扭头挥剑，斩碎迎面扑来的恶灵，闷声不吭。
    迟碧江不知道上哪儿找的这恶灵，又提前布在城中各处，这恶灵淬炼不了聚魂珠，却足以给长明他们构成巨大威胁。
    四面八方，长啸狰狞，蓝光隐隐描绘人脸，那是一张穷尽世间恶意的脸，几乎凝聚所有人性的恶。
    它们生前就非善人，死后还被镇压布阵，更是怨气冲天，恨不得将眼前众人通通撕成碎片。
    云长安和丛容只是凡人，几时见识过这样的可怖。
    丛容眼睛看不见倒也罢了，单是听那可怖鬼哭，也忍不住紧紧捂住耳朵。
    云长安却身心都要受到更大的冲击，而且他的武功在这派不上用场，只能与丛容一道被护在中间，看着长明挥手扬出几只轻飘飘的纸片傀儡，落即化为猛兽，扑向恶灵凶猛撕咬。
    恶灵浑身冒着蓝光，这蓝光则是一种世间未有的火焰，名为鬼火，鬼火可以忽视任质或非质的东西，即便这傀儡猛兽，也很快就被撕碎，长明调出的傀儡越多，恶灵的攻势也就越猛。
    众人很快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
    “到底要才能破阵出去？！”
    聂峨眉禁不住叫起来，她已濒临竭，即使长明云海藏天等人分出大部分压，但她依旧有支撑不住。
    “把这东西杀光，阵法自然就破了。”
    藏天道，他手中双刃化为两道白光，一刻不停斩尽近身恶灵。
    这怎么杀得完？！
    聂峨眉很想驳斥，但她没有气再说话了。
    一道鬼火扑面而来，迅雷不及掩耳，她心下咯噔一声，转手出招稍慢半步。
    砰！
    鬼火尽碎！
    是云海的春朝剑。
    “到中间去！”
    聂峨眉随即被扯到中间，与云长安他们一道，另外四人则迅速靠拢，将圈子缩小，补上缺口。
    茫茫望去，鬼火海，几乎占据了他们大部分视线。
    铺天盖，无穷无尽，令人油然而生绝望之感。
    “我想让他提前出来。”云海忽然道。
    旁人都莫名所以，只有长明知道他在说什么
    云海想让云未思提前出来。
    他不愿承认云未思比自己强，一具身体，本应是样的能。
    但云海感觉有疲倦，这通常是将欲天亮的信号，与其分神出错，不让云未思来接手。
    他闭目凝神，但又睁开眼，显然失败了。
    天还未亮，按照往常规律，还要再过一儿。
    少年长明也觉棘手。
    自出门历练以来，他从未遇到此险恶的局面。
    虽则是个修炼的机，不过要是命都丢了，再刺激的机也无用。
    之前在城外接连遇到鬼j墙，换作常人早就走了，但他偏偏觉得这大有古怪，起了探究之心，还布下一个小阵法破开间隙入城，结果被兜在面，l在想出也出不去了。
    眼看今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机，他寻了个机低声问身旁的长明。
    “你到底是谁？”
    少年时的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沉住气。
    长明嘴角微翘。
    “你心中已有答案，又必多此一问？”
    “我只是为了确认所想，没想到世间还有此玄妙之事。”
    “你所想不错。”
    “见你此，似乎我日后有惨淡。”
    “我欲托你一事。”
    “说。”
    “若能从此离开，你帮我照看中间三人，尽量护他们平安。”
    “这件事很重要？”
    “很重要。”
    “我答应你。”
    l在与过去的自己达成无言默契，不必多问，也多问无益。
    许多事情，早在长明开口，过去的他似乎就已明白。
    就算不明白，在以后漫漫岁月，也总明白的。
    大批鬼火突然破开藏天防御，凶猛扑了过去，藏天乱了一瞬，露出破绽，旋即被穷凶极恶的吞噬大半容颜。
    他惨叫一声，身体跌落屋顶，双刃将周身鬼火斩碎，但随即又有更多的扑咬上去，他周身很快就被鬼火吞没，渐渐白骨可见。
    云长安等人被此景震撼，聂峨眉咬咬牙持剑顶上缺口。
    藏天此强悍，一不留神都被鬼火侵蚀殆尽，其他人的压可想而知。
    夜长梦多，不能拖下去了。
    长明心道。
    他双手捏诀，缓缓引剑上升。
    “剑指东来，喝破重霄。”
    剑身黑气渐浓，半悬于空，四非剑发出微微低鸣，似有无尽威压，急欲倾泻而出。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明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灵牵天机，威临六合，去！”
    作者有话要说：刚出了个乌龙，我把登录密码给忘记了……
    ps1，没想到吧，少年长明和现在版长明碰面了，历史性一刻。
    ps2，有盆友对过去和现在相互影响的部分有点混乱，可以不需要记那么多，只要记得——【大部分走向不会改变，只有打碎聚魂珠这种细节变了】就行。云长安和丛容照样会生下云未思，六合烛天阵也照样会在后面炼成。
    ——
    感谢在2020-10-15 20:06:58~2020-10-16 20:1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云未思激推bot、blackcat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7532177 5个；叽叽叽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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