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砂 - 十三 记忆中的舞会

    堂皇富丽的大厅上，吊着巨大的白色水晶灯，灯光宛如流苏，照在橡木地板和低低垂下的蓝色天鹅绒帷幔上，名贵娇艳的鲜花点染其间不可数计，给所有人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当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时，珠光宝气的女人们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开始被一群绅士老爷们的胳膊所搂住。酣歌妙舞，香风弥漫。
    伽德此时是有苦说不出。
    当舞会开始的一刹那，贵族小姐们便聚到他的身边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发起邀请。女士邀请男士共舞，男士可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伽德报给自己所握住的手的主人以迷人的微笑，看着远处玫瑰身边的瑞蕾，在心里碎碎念。
    这名贵族小姐没有预料到这突来的惊喜，美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迷人的笑容。旁边的男士看的是嫉妒不已——伽德现在的舞伴无论是身世还是容貌上来说，都是这群贵族小姐们中的佼佼者。
    伊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子接受自己共舞的邀请而让她感到惊喜，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男子如此打动她的心。
    显赫的家世加上美丽的脸庞，自然让她从来不缺少追求者，也让她在选择另一半的方面眼光更是挑剔到了极点。在伊莎接触的人当中，只有加德伦家族——也就是皇室中的盖蒙让她生出过好感。
    盖蒙·加德伦，当今的摄政王，历史上最年轻的实权者。
    在遐想之际，伊莎吃惊地发现她的脚步开始变得凌乱。这是她第一次在跳舞时感到慌乱，但更严重的是，这会不会给意中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伽德没有丝毫照顾舞伴的意思，他的注意力始终在瑞蕾那里。
    “子爵，能否有幸邀您共舞？”科哝城主行着礼，伸出了手。
    “这是我的荣幸。”玫瑰将右手搭在了科哝的手上。
    在踏入舞池之前，玫瑰对瑞蕾一笑：“瑞蕾，不要拘束，去玩一玩吧。”
    瑞蕾在伽德入场的一刻便注意到了这位有着一面之缘的男子。当她看到伽德牵起伊莎的手走入舞池后，瑞蕾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顺势答应了身旁男子的邀请。
    伽德在舞步中向着瑞蕾的方向跳去，而伊莎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想进一步占据主导位置。二人在有意无意间一直争夺着舞蹈的主导权。
    节拍一变，人们在旋转中开始交换舞伴。伊莎用力握住了伽德的手，不肯放开迷人的舞伴。
    如果是在以前，伽德一定不会拒绝一位迷人少女这略有过分的要求。他轻轻一推，两人便分开转而与另外的舞伴共舞。
    在伽德的计算之下，他刚好牵住了了他日思夜想、如玉一般的手上。
    瑞蕾看着伽德的脸，昨天的那种熟悉感油然而生。然而当她瞥见伽德的左手中指时，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先生，你这么受欢迎，难道就不怕你的未婚妻吃醋吗？”
    伽德眨了眨眼睛。“她早已过世了。”
    “抱歉。”
    “但我相信，她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如同现在的你一样。”
    瑞蕾没有听懂伽德的一语双关，但俏脸还是一红。
    又到了交换舞伴的时刻。虽说不清原因，但瑞蕾并不想离开面前男子的臂膀。而伽德也没有丝毫放开她的意思。
    伊莎在又一次旋转中找到了新的舞伴，看着依旧与瑞蕾共舞的伽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知道吗？你就曾经的她一样，总是能预知我下一步的动作。”伽德用磁性的嗓音低头说道。
    瑞蕾感觉很压抑。这不是伽德带来的感觉，而是一种来自内心、甚至灵魂深处的压抑感。“那真是遗憾。”
    一曲终了，伽德伸出了手。“瑞蕾小姐，能否有幸？”
    “荣幸之至。”
    一连几曲，伽德和瑞蕾一直没有分开过。完美的脚步，完美的风度，一切都完美地重叠。他们仿佛天作之合，人类和精灵——两个种族竟能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人们对于这一黑一白的完美组合报以热烈的掌声。
    但伊莎没有。从小时候，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得不到的。甚至皇宫中的那颗夜明珠，都被她的父亲从国王那里以不小的代价取得，变成了她儿时的玩具。
    不知不觉中，伊莎的眼圈已经发红。她颇失风范地拒绝了身旁男士共舞的邀请，跑到了花园里。她的同伴放心不下，随着她跑去。
    伽德在掌声中轻轻亲吻着瑞蕾的右手，在向宾客致意后闭上眼转身走去。
    “先生，等一等。”瑞蕾扯住伽德的衣服，又觉得失礼，连忙又放开。
    “什么事，瑞蕾小姐？”
    “先生，这不公平。”瑞蕾蹙着眉，“您知道我的名字，可我不知道您的。”
    “我叫伽德，伽德·泰姆。”伽德掩饰着内心深处的疼痛，一字一字说道。
    “伽德……泰姆？”瑞蕾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后却发现伽德的身影早也不见，而自己一直攥着的手中却有一张纸条。
    花园中，伊莎坐在长椅之上，正在无声地流着眼泪。好友们寻着她追来，在后面还有那些和她素有矛盾，想看笑话的人。
    “伊莎，你怎么了？”
    “我们可都很羡慕你呢。”
    “我们的‘白蔷薇’该不会动了真情吧？”
    伊莎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嗓子，笑道：“没错。”
    在身旁女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伊莎站起身来，重新回到了舞会。
    在门口，她遇到了正在往外走的伽德。伊莎挡在了伽德的身前。
    虽然精灵的美貌举世闻名，但伊莎有着与瑞蕾不相上下的美丽。想到瑞蕾，她又挺了挺自己的酥胸，将大片的白腻展现在伽德的视线里。
    “先生，又见面了。”
    伽德心情明显不太好，生硬地回着话。他的表现让伊莎嘴角微微上翘——在她看来，伽德应该是在瑞蕾那里吃了鳖。
    “我的名字是伊莎·安顿，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伊莎行着即使最严格的礼仪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的淑女礼，联想到安顿这个姓氏，伽德知道了眼前少女的身份。
    “‘白蔷薇’小姐，百闻不如一见，您比传说中还要美丽。”
    很客套的恭维话，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对她讲话，她可不会放过对方。但此时的伊莎听了这些话心里却一热。“请问您的名字是？”
    “德……伽德·泰姆。”伽德本想用假名，但看着少女好似泛着泪光的明亮眼睛，竟不忍心说谎。
    “泰姆先生……”伊莎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泰姆这个姓氏的丝毫信息，“说谎可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我也这么觉得。”伽德点了下头，向着但撒他们的方向走去。
    几年之后，伽德和但撒仍为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感叹不已。这段时间仿佛命运的齿轮，被放入巨大的转盘之中，整片大陆也开始了动荡。
    ……………………
    “喂，但撒，别睡了。你怎么总是在梦中回忆事情啊？”
    但撒睁开双眼，眼珠轻扫，周围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此时的他正隐藏在岩石的缝隙之中。
    两年过去了，但撒看起来成熟了不少。看着身旁在心灵上与自己交流的戴斯，但撒不由得生了一口闷气。能得到这个家伙的认同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撒握住放在胸口上的弩，静静等候着脑袋右边的铃铛的动静。
    为了狩猎这只三级魔兽——穿山怪，他已经在森林里待了三天。对于这种麻烦的生物，正面战斗绝对不是最佳的选择。虽然他也有着一剑斩杀穿山怪的能力，但“智慧从来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这句话是伽德交给他的。
    但撒有足够的兴趣和耐心完成这场愉快的狩猎。
    “气息再放缓，对，就是现在这样。”戴斯满意地看着但撒，“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连我都要把你当成一只器兽了。”
    但撒的隐匿本领在戴斯的调教下早已炉火纯青。可怜的穿山兽正一步步走向陷阱。
    但意外总是难免的。
    从远处传来了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但撒眉毛皱成了一条直线。
    铃铛声猝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