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1937 - 第十五章:梵婀铃 下

    苏楠吓了一跳，拿着琴和弓的两只手从身后甩出来。人在跌跤时太过惊慌，往往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左手的弓发出“啪”的一声，恰巧就打在了杨烁的右脸上。杨烁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左肘也有一丝疼痛感，他挠了一下左臂，舒服很多。
    这是苏楠第一次与男人亲密接触，内心的波澜可想而知。她以前倒是经常碰见女子大学小树林里的情侣经常抱着，每每见到这些画面的时候，她便思绪横生，被人相拥的滋味到底如何？她很想体会一下这种滋味到底有多奇妙。
    但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杨烁的拥抱给了他一种奇妙的感觉，他雄壮结实的臂膀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竟然来自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在想，把她抱住的，是自己老师的丈夫！这让她如何接受？如果杨老师看见了她会怎么想？.......
    在享受杨烁沉稳而踏实的怀抱片刻之后，她一下子挣脱掉杨烁结实的臂膀，杨烁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位先生，请您自重。”苏楠把琴和弓放在石台上，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还有褶皱的衣服，低着头说。
    杨烁捂着右脸，一下子没被气死，他一想到自己拉住了她，还被挨她抽了一鞭，没换来一句“谢谢”反被误解。
    “我救了你，你打了我，你不谢我反叫我自重？咋还有这理儿啊？”杨烁捂着右脸，说。何副官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
    “将........额........您没事吧？”何副官问，差点把将军两个字“顺口”说了出来。
    “没事，你先出去吧。”何副官随即走出了亭子。
    苏楠原本以为这儿只有杨烁一个人，没有注意到外边的何副官，他却突然走出个何副官，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你没事吧？”苏楠这才喏喏地问了一句。
    “没事。”杨烁冷冷地答了一句，头也没抬，苏楠以为他生气了。他走到石台旁，拿起了石台上的琴和弓，指尖触碰到梵婀玲的一瞬间，无数与梵阿铃的美好时光在他脑海里仿佛春潮涌起般浮现出来，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已经许久没有奏过梵阿铃了，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捡拾回曾经丢失的东西。
    他发过誓不会再碰梵阿铃，而现在誓言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释怀了吧！也该放下了吧！他心想。离开了梵阿铃之后，促使他从一个无知懵懂的纯情青年成长为一个在中国政坛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却在尔虞我诈的政坛纷争中丢失了太多属于自己的纯真，内心多年孤独寂寞的他是多么渴望一个内心纯真的自己啊！
    苏楠见杨烁拿起梵阿铃，便问：“你会拉梵阿铃？”
    “曾经会，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杨烁说话间已经把琴架在左肩上，右手还在调整弓。苏楠很奇怪，曾经会现在当然会了！
    杨烁深吸一口气，闭眼，把弓架在琴弦上，他想找回那种感觉。慢慢地，慢慢地，杨烁开始运弓，弓在弦上来回摩擦，发出无比悠扬的声音，这种悠扬，如同细雨般绵长，如同百灵鸟的叫声般婉转动听。
    “闭上眼。”悠扬的梵阿铃曲调中传来一声低沉粗犷的嗓音。苏楠应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悠扬起伏的曲调中，想象着自己在夕阳中起舞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她想起了刚才被杨烁结实的臂膀抱住的那种奇妙感，如同轮船在坐船海上漂泊后踏上陆地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怀念。
    后边的何副官听见这如此优美的梵阿铃，也醉心于这曲调，而这曲调他竟然如此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一样，转身看着亭子里边，那个奏着梵阿铃的人，随着音乐的旋律缓缓地摇摆着高大威猛的身体。坐在石椅上的女学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
    天啊！这是将军？难怪这曲调这么熟悉。何副官诧异道，已经十多年未见将军碰过梵阿铃了，今日怎么......悠扬的梵阿铃名曲似微风般在女子大学传开，在不远处教堂祈祷的人们，睁开了双眼，仔细地听着这悠扬的曲声，牧师喋喋不休，指控说他们亵渎了上帝。杨云却依旧颂着《圣经》，丝毫没有被这梵婀玲影响，她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能用这种声调弹出这首曲子的，全中国只有杨烁一人——民国三大才子之首。杨云心里诧异道，真是弟弟在奏梵婀玲？
    乐曲刚要到*，却戛然而止了，没人知道为什么，苏楠一下子从想象中回到现实。谁都没有预料到悠扬的曲调突然就停下来，教堂的人们又继续祈祷，喋喋不休的牧师终于停下了他的嘴巴。
    杨烁放下弓，坐在石凳上，他用手揩了揩眼角。好像是泪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太多的事。
    “怎么了”苏楠睁开眼，看着杨烁的背影问。
    “没事”
    “.........”
    苏楠突然惊叫一声，杨烁转头看了他一下，她指着杨烁的左臂。：“.......血.......”
    何副官一下子回过神来，立马跑了过来。
    杨烁的衬衣，早已被血染得通红，杨烁丝毫没有注意到前几日的伤口重新拉开了口子。
    何副官闻声，迅速跑了过来，他动作奇快，一下子就解开了杨烁衬衣上的纽扣，把衬衣脱下，伤口这才被看得一清二楚，伤口周围已经起了一层层暗红色的结痂，血水缓缓地从左臂的伤口上渗出，沿着手臂向下流，好像一条蚯蚓在杨烁手臂上爬。还有几滴滴在地上。杨烁*着上身坐在石椅上，露出健壮的肌肉。何副官熟练地用杨烁的衬衣包扎伤口，不一会儿血就止住了，何副官解开自己的军装，披在了杨烁的身上，但杨烁却不领情，叫何副官拿走，何副官只好穿回去。
    苏楠见杨烁*上身，天啊，这肌肉如同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她心里泛起了一丝少女羞涩，就转过身去，低着头，脑海里尽是杨烁棱角分明的肌肉。这种棱角分明肌肉，是任何女人都无法逃过的诱惑。杨烁看着她的背影，看得入神，这个女学生是如此的吸引他，她的声音，她的容貌，她的羞涩，她的天真甚至她的背影和气息......即使最初只是一次偶遇，都能牵起他心中无数的波澜。
    “要不要去医务室啊？”苏楠突然出声。
    “这点小伤，不用。”杨烁看着伤口，说。“等等，还是要去的。”杨烁话音刚落，又马上说，副官听完，好奇的看了他一下。
    “医务室在三省楼.......”，苏楠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要你带我去。”杨烁用不可辩驳的语气说道。
    “我带你去？”苏楠背对着杨烁说。
    “没错，就是你！”杨烁说。
    “你可以叫他带你去的，我一个女孩子不方便！”苏楠说，还是背着杨烁。
    “他还要回家陪老婆吃午饭呢！”杨烁说，何副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杨烁猛地眨巴眨右眼。何副官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转身离开，亭子里就剩下杨烁和苏楠两人。
    “好了，这下就剩下你了。你带我去。”杨烁说。
    “不带，我给你指路，你自己去吧！”苏楠说。
    “凭啥啊！我能奏梵婀玲给你听，你就不能带我去下医务室啊！”杨烁说，耍赖皮劲儿。人家又没找你拉，是你非要死皮赖脸的凑过来！
    “那你穿上衣服！穿上衣服我就带你去。”苏楠说，还是背着杨烁。杨烁一听，心里明白七八分，这小姑娘害羞哩！
    他悄悄地绕到亭子外边，“喂！”的一声，苏楠没有想到他绕到了外边，于是就抬头看了一下。杨烁站起时，满身棱角分明的腱子肉更显示出他的威猛雄壮。
    “啊！”苏楠一声尖叫，扭过头去。
    “你害羞啥啊！不就光着膀子吗？以后你见得多了我告诉你！”杨烁说。
    “流氓！”苏楠头也没动，说。
    “你骂我流氓？骂得好，我就是流氓，不然我也不会赖在这儿。”杨烁说，随即又补充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别人都骂我土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