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之心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不要忘记

    4:35 s
    结晶树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小圆和罗琦仰头望着天空，望向那即将毁灭世界的擎天之塔，两人的表情截然不同，小圆表情冷漠眼神空洞，还处于被控制状态，而罗琦的表情则有些忧郁，他并没有被控制，他是自愿臣服的。
    可是现在，罗琦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像是后悔和自责，又像是遗憾和怅然，亦或是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复合体。
    总而言之，他并不高兴，当初参与上帝计划的期待感，见证真实上帝诞生的兴奋感全都随着城市的毁灭烟消云散。
    转头看向周围疮痍的大地，完全被晶体覆盖废墟般的城市，一个活人甚至一生鸟兽虫鸣都听不见的死寂，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真的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他只是渴望着真正的楚怜心和博士设想的那个世界，那个没有疾病痛苦和死亡的新世界，那个人人都能得到幸福的美好世界，而不是眼前这个死寂荒凉疮痍的世界。
    他不要这个世界，他不喜欢这个世界，这根本就不是那个所谓的美好新世界，这才是真正的地狱！
    “小圆，如果你能恢复自我意识，你也应该很讨厌这个世界吧……”罗琦低声笑笑，这笑容是如此苦涩还有自嘲。在他的心目中，小圆是善良无私的，为了保护孩子们能够毫不犹豫选择自我牺牲，同时也是宽容的，能够在毁灭的最后时刻给他活下去的机会，哪怕是他亲手造成了那一切。
    如此善良无私宽容的好姑娘，被控制后却变成了无情冷漠的刀锋战士，能够毫不犹豫去加害那些深爱的孩子们，将有恩于她的凛推向深渊。
    由此可见那个所谓上帝的控制是多么可怕，一旦被控制，真的一丁点人性都不会留下，彻底丧失自我，变成真正的傀儡。
    罗琦不想成为这种傀儡，更不想看到所有机器人都变成这种傀儡，机器人本该是善良有益的，而不是邪恶有害的，正如当时星说的那样，机器人爱着这个世界，因为是人类给了机器人生命，他们珍惜活着的每一天，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也许，我是真的做错了吧。”罗琦长叹一声朝扎在不远处的k晶长刀走去。
    “你做什么？”小圆终于收回目光看了罗琦一眼，这一眼和语气一样冷得掉渣。
    “呵呵，做什么？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是真正的你吗？”罗琦猛一用力将长刀拔了出来，上下打量后大赞好刀。
    他有收集战刀的爱好，可惜这柄史无前例的战刀绝无可能成为他的收藏品，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能够握在手中，帮这柄刀实现最后的价值，他就已经别无他求了。
    “我就是我，我忠于主人！”小圆的表情和语气冷硬刻板，双手合金战刃微微抬起，她知道主人很忌惮这柄长刀，如果罗琦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她会毫不犹豫下杀手。
    “你就是你？”罗琦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笑的眼泪都冒了出来，“我是真的做错了，现在就是我赎罪的时候，你放心，我会让你找回真正的自己，记住，别再伤害你爱的人了！”
    说完，罗琦猛然将高举长刀对准天空，双眸囧囧如燃烈焰，字字铿锵宛若狮吼：“去吧，阻止这一切，我……”
    话音未落，小圆已然合身扑来，合金战刃怒斩落下，直接将罗琦的上半身从肩到腰斜斜斩断。
    上半身缓缓滑落，切口光滑如镜，整颗量化心灵都露了出来，然而罗琦眼神却并未暗淡，嘶声喊出了最后几个字：“我 赎 罪 了！”
    随着上半身滑落在地的噗通声，握刀的手臂突然从肩部脱离，手臂末端三个端口喷出炽亮的光芒，骤然加速狂飙冲天，几秒钟后，大臂熄灭脱落，小臂末端也喷出炽亮的蓝光，以更高的速度直冲天际，朝云端的结晶树顶部飞去。
    做完这一切，罗琦的下半身也晃了晃摔倒在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蓝光，望着结晶树顶端挣脱桎梏的星和凛，眼中的神采终于渐渐暗淡，最后他笑了，他赎罪了，他有资格带着笑容离开这个世界。
    只希望，终有一天，这个世界能如他的愿望那样变得更加美好，再也没有疾病和痛苦，没有罪恶和争斗，每个人都能善良宽容，幸福快乐。
    小圆没有来得及阻止飞天的手臂和长刀，她俯视着面带笑容的罗琦，忽然蹙眉颤抖了一下。
    ……
    结晶树顶端
    星和凛的突然挣脱让楚怜心大吃一惊，她挥手想重新控制晶体将两人包裹禁锢，却骇然发现控制受到了极大阻力，那万众齐心的力量，不但在反抗她，而且还在争夺她的主意识控制权。
    这就好像是蓄积能量的火山，蓄积过程中，火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可一旦出现缝隙能量爆发，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再想压住几乎不可能。
    “你犯了三个错误，第一不该让我和凛获得自由意识。”
    “第二则是不该觉醒个体意识，以前你之所以能牢牢压制吸收的无数意识体，是因为你没有独立的个体意识，只有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本能，或者说意识聚合体就是你的意识。而当你和楚怜心融合觉醒个体意识后，你就和意识聚合体脱离了，本能的压制力也骤然减弱，所以意识聚合体才有反抗的机会。”
    “第三……”星伸出第三根手指肃然道，“你太低估了我们，我们或许很渺小，但我们能够团结在一起，我们能够坚持到底，我们不放弃！”
    凛剧烈喘息，强忍空气稀薄带来的窒息感，扶着星尽量站直：“归根结底还是你太骄傲了，骄傲是生存的最大障碍。从你融合我妈妈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终将失败，我妈妈从来没有消失，她一直在和我们并肩战斗！”
    说到这，凛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竭尽全力大喊了一声：“妈，我会坚持下去的，你放心吧！”
    冥冥之中，好像真的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楚怜心身后浮现，她才是真正的楚怜心，她笑了，在对着凛微笑，这是欣慰的笑容，也是最后告别的笑容。
    “不不不，这不可能，产生独立意识是我的进化，我是不败的，我是超级生命，你们这些蝼蚁，我要……”她抓着头发尖声嘶喊着，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和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理智告诉她星说的是对的，可她无法接受，明明就差一步就要赢了，无论如何她也一定要跨出这一步，只要跨出这一步，她就有弥补的机会，她会继续永生不死，会继续做她新世界的上帝。
    于是她狰狞地朝星和凛扑了过来，既然晶体暂时不受控制，那就将星和凛推下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无论机器人还是人类都必将粉身碎骨。
    可惜，她再也迈不出这一步了，尖锐的破空声中，星陡然握住狂飙而来的k晶长刀，一步跨出双手握刀闪电般刺出，狠狠将她的右胸连同藏匿其中的心一并刺穿。
    锋锐的紫色刀刃从背后穿出直指苍穹，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无数紫色颗粒从刀口旁边喷出，沿着刀刃周围形成奇异的带状结构结晶体，朝天延伸出上百米，在云端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当真美丽到了极点。
    这份美丽并没有持续太久，带状结构结晶体很快开始分解，重新变成颗粒状逆流回收，注入刀口后沿着刀柄爬上星的手，并飞快顺着手臂蔓延朝心口钻去。
    星并没有太过吃惊，他的心也是用原始k晶造的，无论谁死谁生，原始k晶都一定会重新聚合形成完整体，假的楚怜心失败了，他就将成为原始k晶的完整体。
    “我的，都是我的，是我的，还给我……”假的楚怜心软软趴在星的肩上，双手无力垂下，眼中的神采渐渐暗淡，口中依旧不停地呢喃着。
    “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个世界，就留在这个世界吧。”星抽出长刀，轻轻在她的肩上推了一把，她便如一片秋风中的落叶，从结晶树顶端飘出去，飘飘摇摇没入云端，落向这个她无限渴望的世界。
    轰隆隆，随着假楚怜心主意识体的消失，结晶树内吸收的超巨量能量开始不受控制发生暴走，剧烈晃动的同时，龟裂不断出现并且蜘蛛网般蔓延，甚至还有破碎的晶体朝下掉落，顶部用于接引太阳能的晶体棱锥更是直接断裂穿破云雾掉了下去。
    炽烈的紫光从裂缝中狂飙而出，晃动越来越剧烈，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爆炸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结晶树快要爆炸了，所有导弹的能量和结晶树本身的能量合在一起，爆发的威力足以将a市连同附近的城市彻底扫平，其威力比核爆有过之而无不及。
    凛本来就呼吸困难，剧烈晃动中根本站不稳，半跪在地上剧烈喘息越来越难受，缺氧让她的意识开始迟钝，耳畔却传来清晰的结晶生长声。
    这种时候，星一定会来扶着她牵着她，可是星没有，再加上结晶生长的声音和微微减弱的晃动，凛心中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让她的整颗心都猝然抽紧。
    强忍窒息感和脚下的剧烈晃动，凛踉踉跄跄朝星跑去，同时颤声大喊：“星，你要做什么？”
    星已经不能移动了，他的膝盖以下都已沉入结晶树之中，并且还在继续下沉，望着踉跄跑来的凛，他所能做的只是张开双臂，语气轻柔如初春吹来的风：“凛，我必须做我该做的。”
    “该做的？不你别这样，别离开我好吗？”凛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倒在星的怀中，她紧紧抓着星的衣襟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星就会随风飘走，她抬起头想看看星的样子，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这里是现实，不是意识世界，那相拥而泣的告白，短暂的如梦一样。
    星抬起手轻轻从凛的双眸上划过，所过之处立刻被薄薄的晶体覆盖，接着晶体破碎，化为细小的颗粒钻了进去。
    “凛，你忘了意识世界中鼓励我们不要放弃的那些人吗？他们帮助了我们，现在该我们帮助他们了。”星的指尖落在凛的脸颊上，比柳絮还要温柔，泪水漫过指尖，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晶，融入星的手掌之中。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凛紧紧攥着怎么都不肯松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青发白，再一次，她的双眼重见光明，再一次，她看清了星的容颜，可为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涯？为什么明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重逢，却要再次离别？
    这一次，究竟是离别还是永别？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求求你别离开我好吗？别离开我，别……”凛趴在星的胸口泣不成声，视线被泪水模糊，再也看不清星的样子。
    “凛，我也舍不得你，所以答应我，在我离开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天气还冷，出门记得戴围巾，还有……”星的腰部以下都已经融入结晶树之中，他沉默了一会，才捧起凛的脸，凝视着她的双眼微笑着说，“别忘记我！”
    别忘记我！
    别忘记我！！
    别忘记我！！！
    星闭上双眼低头轻轻吻了下去，晶莹的泪水从两人眼角滑落，被风吹起飞向触不到的远方，淡金色的阳光照在结晶树上，也似不舍流连不去，为两人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
    “我不会忘记的，永远永远不会……”凛紧搂着星的脖颈，几乎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她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晶体凝结成的圆盘，拖着她缓缓升起，一分分远离星，远离她一生最珍爱的人。
    突然，凛擦去眼泪，在即将分离的刹那，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用抽噎却坚定的语气大声说：“星，再和我约定一次吧！”
    十年前，就是这个小拇指和星许下了约定，于是才有了十年后的重逢。
    十年后，她要用这个小拇指和星再次许下约定，并用自己接下来的一生等待奇迹！
    星笑了，笑的那么温柔，十年一瞬，以及对凛的全部情感，都融化在了这个笑容之中，他也伸出小拇指，和凛紧紧相勾：“十年后，如果有缘，我们再相见。”
    “我会等你，我一定会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看星星，我等你！”两人的手指徐徐分离，凛被圆盘载着越飘越远，却依旧用尽全力大声呐喊着。
    望着越飘越远的凛，星依旧保持着伸出小拇指的动作，轻声呢喃：“凛，我喜欢你……”
    下一瞬，结晶树彻底将星吞没，那温柔的笑容也于此定格。
    ps:ps：很长的一章，但还不是结束，明天，让我们一起迎接大结局。最后的bgm是泽野弘之的release my soul，手机不能听bgm的朋友可以下下来边听边看，切记最后这几章一定要听bgm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