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的我 - 第134章 梦

    小光去世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姑奶奶一直没有走出来。她躲在家里也不肯外出，经常一天都吃不了一顿饭。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甚至瘦到有点脱像了。香香一直陪伴着她，除了上班和偶尔回家探望父母，几乎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一转眼过去了几个月，姑奶奶说她好很多了，便催着香香回学校去住。我们都明白，其实是姑奶奶不想耽误香香阿姨，毕竟她还年轻，以后总归要嫁人的。
    这天爷爷休息到家里，也是放心不下姑奶奶。正好奶奶晚上包了几个羊肉西葫芦的大包子，于是爷爷和奶奶便借着给她送包子的契机想过去看望她。爷爷骑着奶奶的小三轮车，奶奶则坐在车斗里，怀里抱着装着包子的笸罗。爷爷骑着三轮车刚到姑奶奶家院门外停下来，就听见姑奶奶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哎呦，这家里还有别人啊。“爷爷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奶奶从三轮车上下来。“可能是小光那个没过门儿的媳妇，听说她一直陪着小光他妈来着。”奶奶一边说一边挪动着身体，往车下蹭。奶奶因为两侧膝盖都有很严重的关节炎，行动比较缓慢。老半天才在爷爷的搀扶下从三轮车上下来。
    “妹子，开门！”奶奶一边呼喊，一边啪啪啪用手拍着姑奶奶家的大铁门。不一会儿，就见到她家的大门咣当一下被打开了，姑奶奶探出头来，“啊！嫂子？哥！”姑奶奶一眼认出了爷爷奶奶，这才赶紧的把大门打开。
    “这大晚上的，您俩怎么来了？”姑奶奶一边扶着奶奶往家里走，一边问道。“你哥今天从单位回来，说好久没看见你了，想过来看看你，这不，我晚上蒸的羊肉馅的包子，我给你带点来。好吃着呢。”奶奶说着就掀开笸罗，“来，你拿一个尝尝。”“好！”姑奶奶二话不说就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嗯，嫂子，您这大包子真香，羊肉馅真浓，我们家小光。。。”姑奶奶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是的，小光最喜欢吃羊肉了。姑奶奶可能一下子就想起了小光。
    “你吃你的，不要惦记别人。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不要让活着的人担心，也不要让死了的惦记。”爷爷劝慰着姑奶奶。姑奶奶眼里含着热泪，点了点头。
    爷爷他们几个人往屋子里走，“诶～～～小光那个没过门儿的媳妇呢？”奶奶左顾右盼的张望了半天，只见家里除了姑奶奶一个人都没有。“她这两天回家了，他爸病了。”姑奶奶说道。奶奶一惊：“那刚才我跟你哥在外面听见你说话，我们还以为是你们娘俩在院子里说话呢。”“没有，没有。就我一个人。您可能听错了。”姑奶奶笑着说。
    奶奶看了一眼爷爷，俩人谁也没说话。他俩在姑奶奶家里陪着姑奶奶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天，就骑着三轮车回家了。
    老罗家二大妈家的大黑，上个月下了一窝小狗崽儿。小狗崽都是黑黑乎乎，呆呆萌萌哒，特别可爱。这几天我一有时间就跑去看人家的小狗，真的很想抱一只回来。我们家之前的小狗得病去世了，已经很久没养过小狗了，但是我妈不同意，我天天磨我妈，我妈气急败坏的说：“狗进来，你出去！养你们俩都要老命了！我什么都不养了！”没办法，我只能去看人家的狗解解馋。但是这两天小狗一出满月，都被附近的人抱走了，就剩下一只小可爱了，“要不要？大宝儿，这只给你？你要是不要，我可给别人喽。”老罗家二大妈撺掇着我。“别别别，二大妈，您先别给别人，我再去劝劝我妈。”我一听说二大妈要把这只也送人，我赶紧拦着。“要不然，你把它抱回去。你一抱回去她也就养了。”二大妈给我出着主意，“算了吧，二大妈，我不敢。我妈还不得把我给劈巴了。”我摇着头说。二大妈捂着嘴笑着：“你怎么这么胆小儿啊！你妈就是嘴厉害，你妈舍得打你吗？！”“还是算了。。。”
    这两天我都没敢去老罗家二大妈家，我怕看见那只小狗被人家抱走，我肯定会特别伤心的。这天我吃晚饭在家做作业的时候，就听见“汪汪汪汪”小奶狗的叫声。我寻着声音往门外一看，嘿！我妈竟然抱着一只小黑狗进了院子里。
    “妈，妈，妈！您怎么把狗狗抱回来了？！妈，妈，妈！您真好！”我围着我妈转圈的蹦跶着。我想还是老罗家二大妈说的对，我妈就是嘴巴厉害，但是心肠最好了。嘴上说不让养，结果看我想要今天就给我抱回来了。
    “你干嘛？！你乐什么？！”我妈看着我一脸嫌弃的说道。然后把小狗往屋里一放，扭头就跑到厢房拿出一个纸箱子，又从衣柜里拽出一件我爸干活时候穿坏的衣服，叠了两下放进了箱子。
    我正搂着肉乎乎的小狗，亲亲抱抱。看着它蜷缩在我怀里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给我！”我妈一伸手就把小狗从我的怀里给拎进了准备好的纸箱子里。然后就见我妈端着纸箱子就往门外走。“哎～～妈，妈，妈，您这是要干嘛去啊？！”我赶忙追了出去。“给你姑奶奶送去！我琢磨着给她抱条狗，在家养养还能解解闷儿。”说着我妈就大步流星的出了家门。唉。。。我这个失望啊！白高兴一场，我还以为我妈给我抱回来养的呢。但是一想，我妈说的也对，我也想追出去看看。
    天已经黑下来了，我们抱着小狗来到了姑奶奶家门口。我妈和我叫了半天门，姑奶奶才给开开。我妈抱着狗跟姑奶奶说，想把狗给她做个伴儿。姑奶奶看了看狗，有点迟疑。“嗯。。。我怕我养不好。。。”“那有什么养不好的，一个土狗，好养活，您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就行。”说着就把小狗从箱子里抱出来塞进了姑奶奶的怀里。姑奶奶看着怀里这只软糯的小狗，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养一个试试，要是养不好，我再还给你。”说着就把我和我妈让进了屋。
    我妈和姑奶奶在屋子里聊家常的时候，小黑狗扒着门槛就翻到了院子里，我也追了出去，在院子里追着它跑来跑去。。。姑奶奶家的院子没有灯，但是屋子里的灯光透过玻璃打在院子的地上，院子里也是有几分明亮的。
    “啧啧啧，小黑，你干嘛去？”我叫着小黑，只见它撅着屁股就颠颠儿的跑到了姑奶奶家的西面两间屋子门前。这两间屋子是姑奶奶给小光准备的婚房。自打他去世之后，不知道有没有人进去过。我跟着小黑就来到了这个屋子的前面，小黑竟然一头钻进了屋里，不对啊。。。这屋子的门。。。怎么半开着？我也随着小黑走进了屋里。屋里漆黑一片，我顺着墙根儿，摸到了灯绳，“咔哒”我一拽，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看着这屋里的一切，我顿时就惊呆了。
    红色的床单，红色的被子，淡淡的红色灯光下，红色的幔帘。就连家具上都贴着红色的喜字。这是当时给小光布置的新房啊！这间屋子和小光一样，在时光里暂停了下来。等等，那是什么？！
    就见屋子里紧挨着床摆放的梳妆台上竟然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三个大包子，旁边还摆放一只空碗，一双筷子。
    小黑对着梳妆台哼哼唧唧的摇着尾巴，仰着头对着柜子上的包子，两只小毛爪子，不停的在柜子上挠。我想它可能闻到了包子的味道吧。我想它肯定饿了，好吧，我伸手就把摆在最上边的那个包子拿起来，掰了一口下来，蹲在地上喂给了小黑，小黑刚刚出满月，费劲吧啦的才把这口包子吃了进去，看着它咽进去时候伸脖子瞪眼睛差点儿噎住的样子也是着实好笑。是啊！它还没长牙呢！想到这里，我就咬了一口包子，在嘴里嚼碎了，再吐给它，嗯，这包子羊肉馅西葫芦馅的！我一口就吃了出来。只见它吭叽吭叽的几口就吃完了。“原来你也喜欢肉包子啊！”我用手指点着它的小鼻子说道。就这样，我嚼了半个包子给它，看着它把地上的包子渣都舔干净了，我才把剩下的半个包子放回去，抱着它离开了那间屋子。临走把灯关上，把门也给带上了。我追着它在院子里又跑又跳的玩了一会儿，我妈和姑奶奶才从屋子里出来。“太晚了，咱们回去睡觉了！”我妈拉着我和姑奶奶告了别，回到了家里。
    这天夜里，我睡着睡着，就觉得脖子处凉凉的。。。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正站在我的床边。。。借着洒进屋里的月亮我仔细一看，妈妈呀！是小光。。。。。。
    我意识到是他之后，吓得浑身发抖，突然大叫了一声：“啊～～～～”，一边叫一边赶紧用被子盖住了头。就当我趴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大叫的时候，一双手伸进了我的被窝，把我从被子里薅了出来。。。
    “大宝儿！大宝儿！”我妈一声声喊我的乳名，把我从恐惧中拉扯了出来。“妈！妈！妈！我害怕！”我一边说一边哇哇大哭，扑向了我妈。我爸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咱们家进人了吗？”我爸四下看了看，问道。我一直趴在我妈的怀里哭，来不及回答我爸爸。我就这么哭了很长时间。从歇斯底里的狂叫大哭到后来的抽泣。
    “妈！我看见小光了。。。。。。”我哭着告诉我我妈。我妈则是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妈拍着我的后背问我。说实话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看见了小光，还是在做梦，反正是把我吓得够呛。。。
    这一晚上，我让我妈在我屋里陪我睡的。天亮了，我妈去给我们做早饭，我才慢悠悠的起床。我爸拿着刷牙的把缸子来到我屋。“大宝儿，你昨晚上看见什么了？连哭带喊的？！”我爸这么一问我，我突然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景象。我摇着头说：“别问了，别问了。。。”
    吃饭的时候我爸又怪我妈大晚上的带我出去串门儿，把我又吓着了。俩人呛呛两句，大家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还是在半夜，我又醒了。。。这一次我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我屋子里没人，才松了一口气。正当我转身要躺下的时候，恍惚间觉得窗外站着一个人。。。透过玻璃窗望去，妈妈呀！是小光。。。。。。
    “啊～～～～～”我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又把我妈给吓醒了。我妈抱着枕头来我屋，安抚着恐惧的我，陪我又睡了一晚。
    第三天晚上，我妈干脆就没走，直接睡到了我旁边。还是半夜，我又醒了。。。。。。这次我又蒙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窗外的月光特别明亮，但是这个夜晚却异常的安静。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我又缓缓的躺下，继续睡着了。但是就在我睡的正香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熟悉的叫声：“大宝儿。。。大宝儿。。。”我去！是小光！我噌的一下就睁开了眼，与此同时全身都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我这声啊还没喊完，就看见我妈已经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大宝儿，天都快亮了，你别叫了。。。你又梦见什么了？你跟我说。”
    “我梦见。。。”我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听见了有人叫我。。。”“谁叫你？”我妈问道。我怯懦的说道：“好像是。。。小。。。小光。。。”
    我妈坐起来看着我，“你是做噩梦吗？你怎么天天做？很多东西不好天天想，人家都说了日思夜想。。。。。。”很明显我妈不相信，但是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真的听见了。
    其实我自己也考虑了很久，为什么我连着三天晚上都梦见他？难道他找我有事儿？难道他需要帮助？我思考了很久，决定告诉我妈。让我妈去找姑奶奶，让她晚上给小光多烧一点钱。。。
    当我妈去和姑奶奶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姑奶奶眼睛突然一亮，嘴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真的回来了。。。我的小光，果然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