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的我 - 第52章 磨刀人

    “磨剪子嘞戗菜刀～～～”门外一声接一声的吆喝，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跑出去趴在院门口看到外面站着一个人，一身蓝黑色的粗布衣服，腰间绑着粗布的腰带，腰带上还别了两朵毛茸茸小红花，他推着一辆自行车，车后座子上绑着一个长凳。长凳左右两边各绑着一个磨刀石，车边还架着一桶水，车把上还拴着一串铁片子，走起路来，相互撞击，铃铃作响。这个行当被人叫做磨刀人，一年半载的就会有磨刀人游沥到此，帮人磨剪子磨刀换取报酬。
    磨刀人把车推到我们家门口的十字路后，就把车支在路边，向着四面八方高声喊着：“磨剪子嘞～～～戗菜刀～～。”
    在我小时候经常会有走街串巷的小商贩，高声叫卖：有卖“冰糖葫芦～冰糖葫芦～～”有卖“卖豆腐嘞～～刚出锅的热豆腐诶～～～～”还有这个“磨剪子嘞～～戗菜刀～～～”的磨刀的。
    我家门口是镇中心，路过的人非常多。不一会儿就围了一群磨剪子和刀的人。这个人我印象特别深刻，他有五六十岁，长得老实巴交的样子，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做这个的一般都会在这一个地方停留三五天，一个是时间久了。左邻右舍的街里街坊慢慢知道这里有磨菜刀的，就能多些生意，还有一个就是磨刀也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的体力活儿，一把刀要磨好也得二十分钟。所以一天到晚不停的磨也是有数的。有时候经常有顾主会把家里的刀啊，剪子啊，斧头什么的，在他早上刚支好摊子就交给他磨，下了班才来取。就省得一直在那里等了。
    磨刀人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样子，我们一群小朋友也很喜欢他。放了学，就会围着他玩，蹲在地上看他“刮喇～刮喇～”磨刀磨剪子。他还会和我们聊天，他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啊，家里几个孩子啊，爸爸妈妈做什么呀，学习好不好啊。这天我突然想着你老问我，我也问问你呗，“我说您贵姓啊？”他笑着说：“我姓吴啊～”“那您叫什么呀？”“我叫吴明啊～你们都要叫我吴大爷。好不好？！”“好！我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说完他从腰间绑的布袋里掏出几块糖分给我们吃。我们都开心极了。
    磨刀人在我们家门口待了三四天了，和我们混的很熟悉了。特别是我，有时候他口渴了，我还会跑回家给他倒一杯白开水喝。除了我，我觉得他应该很喜欢我弟弟和一个叫小霞的小女孩。因为他总是偷偷给他俩糖果吃。
    小霞是我的发小儿，发小儿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很有感情的朋友。小霞住在我家不远的地方。她长得白白静静很好看，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她从小到大都会梳两条马尾辫，左右各一个。晃悠起脑袋，两个小辫子就会弹来弹去，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就像一个年画娃娃。小霞家里特别特别的穷，有多穷呢？这么说吧，耗子去她家都得含着眼泪走。爷爷奶奶那一辈就好吃懒做抽大烟，家徒四壁，到了他爸这里，穷的都娶不到媳妇。到后来三十好几了，才娶了一个大他9岁没有门牙的大媳妇。对了！就是因为他这个媳妇小时候淘气把俩门牙摔掉了，是个豁子，所以四十好几了都嫁不出去。最后嫁给了小霞的爸爸。这夫妻俩也是懒惰成性，男的啥啥都不干，女的凑合种点儿地，勉强也就够个吃饱肚子而已。小霞从来就没有过零食，有时候她来找我玩，我拿出一袋饼干想跟她分享，我一块还没吃两口，她就把剩下的都吃完了，老是一副从来没吃过的样子。如果赶上在谁家玩时候正好是饭点儿，她就直接在人家吃了。也奇了怪了，她在人家吃饭，她爸妈从来就没找过她，爱在谁家吃就在谁家吃的那种。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她也好可怜。
    磨刀人来我家门口磨刀的第三天，收工之后发给我们每个人一块糖。我和弟弟含在嘴里回了家。洗完手围坐在桌子边，我妈把饭盛好饭放在我们眼前儿，我们却一直没动筷子，而是不停的吸吮着嘴巴里的糖果，我小时候的糖果最初的时候是一种叫“酸三色”的糖，红黄绿三种颜色，酸酸甜甜很好吃。我妈看我俩嘴巴里含着糖果就问我们：“谁给你们的？”我说“门口磨刀的吴大爷。”我妈瞪了我一眼说：“你没吃过糖吗？人家给你，你就吃！你下次再吃别怪我揍你。”我生气了，指着弟弟：“您儿子也吃了！您怎么不揍他呀！”我妈也瞪了一眼我弟弟。“哼！”我生气了，不吃饭了。一扭头跑到了另一间屋子里写作业去了。我妈在一边大喊：“爱吃不吃！饿死你算！惯你这臭毛病！”
    晚上熄灯，弟弟已经在旁边呼呼睡着了，我则是躺在被窝里，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叫着。我用被子蒙着头，忍着不出声。突然有人往我被窝里塞了一个盘子，我一看盘子里有一块夹着奶油的软蛋糕和一个剥开的鸡蛋。天啊，奶油蛋糕我过年时候才能吃到，这会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儿啊！我探出头来一看。是我妈！我嘻嘻嘻的笑着，拿着盘子就坐了起来。咔咔就开始吃。我妈瞪了我一眼：“慢点吃，别噎着。别跟你弟说，太贵了。我就买了一块。”“嗯嗯嗯。”我点头回应着。其实因为我妈脾气很急。我从小到大没少和她打架。但是我心里知道我妈其实最疼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条件买很多零食和水果。我妈都会偷偷的买一份，等我爸出去喝酒聊天，晚上我弟弟睡着了，单独给我吃。我家那边产苹果，所以苹果便宜。小时候我和弟弟总吃苹果。橘子和香蕉是南方的水果，卖的贵。我妈会买回来偷偷放柜子里。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候拿出来给我吃。现在想来，我也是应该最孝顺我妈才对。
    “不是妈说你们。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吃。给的东西也不能随便乱要。你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我妈突然对着我说，这时我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的蛋糕，“妈，吴大爷不是坏人。他给我们每个小孩一块糖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凭什么要给你糖吃？！他那么穷才会做这么苦累的工作，一年到头四处奔波，怎么会没事儿买那么多糖揣在兜里给你们吃？”我想了想，没说话。我妈继续说：“你记得，你想吃什么回来跟我说，我给你们买。不许要别人的东西，特别是吃的！小心给你们药晕了抱走，卖山沟里去。”我点了点头。
    第二天，那个磨刀人又来了，我们放学回来，看见他还在我家门口，但是今天明显没有前几天生意多了，只见他坐在木凳子上。招呼我们过去和他聊天。我们几个孩子围着他嘻嘻哈哈，猜灯谜，听故事，一直聊到了天黑。有些小伙伴儿回家吃饭写作业去了，只剩下我们四个，他又从腰里掏出来几块糖分给我们吃。这次我没要，也不允许弟弟要。弟弟很生气，跟我打架。让我一顿连喊带骂的给他气跑了，哭着回家找我爸告状去了。磨刀人还一直笑呵呵的劝我们别打架了，这个时候，他把腰间别的两朵小红花拿了出来，“这个头花好不好看？你们想不想要？”说实话我很想要，可是我妈昨晚上刚嘱咐我，我也不能当耳旁风啊！我要是把这个头花拿回家，我妈肯定会生气，万一以后不疼我了怎么办？我心里掂量了一下，说：“吴大爷，我不要了。我回去了。”“我要我要～”一旁的小霞还有另外一个小朋友都抢着要。“唉。。。”我叹了口气，往家走去。回身关大门儿的时候，发现另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把她也喊回家吃饭了，只有小霞一个人和吴大爷在聊天，看着吴大爷把小红花发夹，夹在小霞的头上时候，我都羡慕死了。唉。。。谁叫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呢。
    晚上，磨刀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天，小霞也随之失踪了。。。。。。